楊士奇慌了,朱祁鎮人小力氣大,緊緊的抱著他哭嚎,說什麽都不撒手。
楊士奇也不敢掙扎,生怕把小皇帝摔了或是弄疼了,又不敢抱著皇帝,只能尷尬的像個木頭一樣,僵硬了身體。
“哇哇哇!皇祖母,孫兒再也不敢了,關在屋子裡好可怕。”朱祁鎮似乎已經哭昏了頭,一邊哭嚎,一邊抱緊楊士奇。
太皇太后在一旁看著,似乎很訝異,胡濙神色深沉,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什麽。楊榮皺著眉頭,微微有些吃驚。
站著的宮女太監更吃驚了,不是說還鬧絕食,怎麽這就嚇哭了?
現場氣氛有些凝滯,太皇太后上前清清嗓子,說道:“皇帝,不可失禮。”
朱祁鎮哭嚎了幾聲,似乎驚覺自己抱著的不是太皇太后,這才放開,倒是糊了楊士奇一身的鼻涕眼淚。
朱祁鎮哭紅了小臉,鼻涕垂著,將落未落,看起來就像個被人打哭的熊孩子。
他的眼眶裡依舊含滿了淚水,小臉耷拉著,小嘴癟著,看起來可憐極了。
太皇太后驚訝皇上變臉之快,隨後就覺得果然還是個小孩子,一時晴一時雨,喜怒不定。
她緩和了面孔,掏出繡帕,蹲下幫朱祁鎮細細擦拭面孔,擰了擰鼻涕。
朱祁鎮委屈極了,依舊抽抽噎噎的不停歇。
三大閣臣本來是打算來興師問罪,逼皇帝下旨懲罰孔明、劉伯溫,見狀也不好說什麽,只能乾站著。
“皇祖母……孫……孫……兒再也不敢了。”朱祁鎮一手攏在袖子裡,一手拉著太皇太后的手帕,說著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太皇太后皺著眉頭,心裡突然有些後悔把朱祁鎮關在院子裡,看把孩子嚇得。
金英旁觀著這一切,突然感覺背上一涼,一股寒氣直衝腦門,嚇得他輕輕抖了一下。
小皇帝,真是越來越可怕了!
楊士奇和楊榮面面相覷,最後楊榮上前幾步,行禮說道:“皇上,臣有事……”
“嗚嗚!我再也不敢了!不要!不要把我關起來,不要!”朱祁鎮小臉發白,又開始哭嚎掙扎起來。
一時間,幾個老人,圍著哭嚎不休的朱祁鎮,頗有些束手無策!
太皇太后捏緊手帕,沉聲說道:“皇帝,不得失了體統。”
朱祁鎮一愣,淚汪汪的大眼睛對上太皇太后如深潭一般冷清的眼神。
朱祁鎮愣了愣,突然放聲大哭,張大了嘴哭嚎,再也停不下來。
等到太后趕到時,朱祁鎮嗓子都哭啞了,越哭越傷心,乾脆蹲在地上痛哭,朱祁鎮面前的地板上,都有一小潭水漬了。
太皇太后和楊士奇三人,相對無言,氣氛都很靜默。
“英兒。”太后隻覺鼻頭有些酸,心痛得發顫,一時間眼淚湧上眼眶,緩緩掉落。
“英兒……”太后嘴裡發苦,再說出話都帶了哭聲,她上前幾步,抱住朱祁鎮,眼淚不住的掉落。
“母后……我怕……”朱祁鎮緊緊抱著太后,委屈的哭道,“不要關我……不要……不要!”
太后緊緊抱著朱祁鎮,小小的,軟軟的,這是她的兒子,她的心頭肉,先帝的骨血!
太后把臉深深的埋進朱祁鎮的背上,她怕自己流露出恨意殺意!她怕這恨意殺意被太皇太后看見!
太后肩膀微微顫抖,聲音也有些發顫,她溫聲軟語,輕輕撫摸著朱祁鎮的後背,終於把朱祁鎮安撫好了。
楊士奇和楊榮都一齊松了一口氣,
朱祁鎮終於不哭了,太皇太后也被這孩子的哭聲吵得頭疼。 太后全程抱著朱祁鎮,朱祁鎮乖巧的靠在太后懷裡,小臉紅紅的,小眼睛腫腫的,小手扭成一團,緊緊的縮在袖子裡。
哭了半天,朱祁鎮的眼神,即使是一雙毒眼的胡濙,也看不透。
王振全程一言不發,跪在地上,朱祁鎮哭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
庭院中的人們,此刻都被朱祁鎮的大哭大鬧吸引過去,倒是沒有過分注意王振。
太皇太后見好不容易緩過來了,這才開口說道:“孫兒,殿外還有大臣等你聖諭,現在可以出去了吧。”她害怕又驚到朱祁鎮,所以聲音極其和藹。
朱祁鎮突然渾身一抖,緊緊的抓緊了孫太后,拚命的往孫太后懷裡靠,小臉一下子就白了,緊緊咬著嘴唇。
所有人都看出來,小皇帝這是又被嚇著了,朱祁鎮躲在孫太后懷裡輕輕發抖,一言不發。
一時間,氣氛有些奇怪,楊士奇忍不住想,太皇太后不會對皇上用了私刑吧?不然皇上為何怕成這樣?
楊榮嘴角緊緊抿著,心想,果然只是個孩子,一嚇就求饒了。
胡濙依舊裝透明,和王振一般一動不動,仿佛不存在一樣。
太皇太后有些尷尬,溫柔的笑道:“孫兒這是怎麽了?皇祖母有這麽可怕嗎?”她乾笑兩聲,仿佛自嘲。
朱祁鎮一聽見太皇太后的聲音就猛然一抖,隨後拚命搖頭,再次緊緊抱緊了孫太后。
孫太后身子僵硬了,她努力平和了心情,抱著朱祁鎮笑道:“太皇太后別生氣,這孩子歷來文弱,想必是今天大臣勸誡嚇到他了。”
太皇太后微笑點頭,看向楊士奇說道:“楊卿,皇上應該是乏了, 你們有事快說。”
孫太后也哄著朱祁鎮站在地上,楊士奇和楊榮上前跪下,胡濙在後方跪下,朱祁鎮身子依舊緊緊貼著孫太后,小臉微微發白,頭也不敢抬。
楊士奇正聲說道:“皇上,眾臣懇求皇上懲處奸佞小人,還朝廷一個安寧。請皇上允準,懲處孔明、劉伯溫,勒令周忱永遠不得進京。”
朱祁鎮終於抬起頭,怯生生的看了看楊士奇他們,似乎有些猶豫。
他忽然像覺察什麽一樣,朝太皇太后那邊看了一眼,隨後像發抖一樣,機械性的重複,“好好,懲處孔明、劉伯溫,周忱永遠不準回京,他們都不準回來!”
太皇太后點點頭,朱祁鎮似乎失了力氣一樣,靠在孫太后懷裡,再也不說話了。
皆大歡喜的結局,楊士奇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隨後三閣臣行禮告退。
太皇太后想再跟朱祁鎮說幾句話安撫一下,誰知朱祁鎮一臉受到驚嚇的樣子,倒是讓她這個做皇祖母的尷尬不已。
孫太后抱著朱祁鎮告罪,隨後抱著孩子離開。
太皇太后心想朱祁鎮小孩子脾氣,過幾日就好了,隻命人做了好吃的,找了好玩的送去孫太后宮裡,安撫朱祁鎮。
朱祁鎮回了孫太后宮裡,好好的吃了點東西,神色依舊萎靡不振。
孫太后心中心疼,恨得咬牙切齒!
哭了半天,朱祁鎮也累了,洗了個澡就去睡覺,睡覺時抬手一看,手臂上的嫩肉都快掐出血了。
這哭戲,不好演啊!
唉,朕本年幼!
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