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到底是賈詡,只是一瞬間就明白了高夜到底想要幹什麽。別看這一晚上自己殺了個腥風血雨,可是和高夜一比,自己乾的那還真不叫什麽事。控制整個皇宮啊,那就是把劉協這個小皇帝徹底禁錮在了宮裡。這可是董卓舊事,高夜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做了,雖然要面對孔融這等心向大漢的名士的責問,可不得不說,高夜此舉對於整個大漢威嚴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今時今日,曹操和劉協已經勢成水火,再不能相容。官渡雖勝,可袁紹根骨猶存,曹操大勢未成,內部能是不能生亂。自己今晚殺人殺到手軟,無非是為了減除劉協的羽翼,讓他再難搞出什麽事情。對於劉協這個作亂的源頭,賈詡也能表示無能為力。犯上作亂的罪名,可不是隨便什麽人就敢背的。
可高夜就這麽幹了,而且乾的是如此的乾脆,這才是賈詡讚歎高夜好氣魄的原因。即便高夜什麽都不做,只是控制了皇宮,接踵而至的責難已是可以預期。尤其是像孔融那樣的天下名士的責難,絕對會給高夜造成巨大的輿論壓力。這需要多麽大的氣魄,才能讓高夜迎難而上!
可是高夜這麽一搞,歷經了黃巾之亂、董卓之亂之後,僅存的那一點漢室威嚴也將蕩然無存。高夜此舉不但為曹家將來的取漢代之奠定了基礎,更是把他自己摒棄在了皇位之外。天下世家、名士那麽多,到時候只會記得是高夜犯上作亂,是高夜威逼劉協,是高夜讓這大漢的江山徹底的沒落。至於曹操,人都昏厥了,又怎麽能指揮手下人乾出這些大逆不道之事,還不都是高夜!說不定到時候在他們眼裡,曹操只是一個接班劉協的人,會受到各方的極力擁戴。
因此控制了皇宮,一方面可以將未來內部作亂的可能性壓到了最低,另一方面也讓曹操的統治地位更加的堅固,最後還把高夜自己從權利的漩渦當中解脫了出來。憑著三點,賈詡就不得不讚歎高夜今晚當真是大手筆。
賈詡的心思千回百轉,幾乎是一瞬間就把高夜看了個通透,不像一旁的高順,只是心裡覺得很爽很痛快。畢竟高順是高夜的家臣,忠心全都在高夜的身上。自己的主公今晚損失慘重,差點性命不保,對於始作俑者,高順的心裡自然是無比的憤怒。可劉協畢竟是皇帝,哪怕是高順也只能在心裡想一想,如何報復而已。可如今高夜公然去報復了,這讓高順如何能不痛快!
又是一座府邸,高順甚至沒等賈詡說話,直接下令,讓人去叫門。一旁的賈詡看到了高順的變化,也是笑著點了點頭。回過頭去,遠遠一望,此處竟是太常楊彪的府邸。賈詡不由得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盯著大大的楊府二字。
這楊彪雖然是東歸舊臣,可最近一段時間看來,他和皇帝走的並不近,反而一直在向著曹操這一方靠攏。只是此人的心思難以捉摸,用老謀深算來形容他可謂是一點都不過。該如何處理這個老狐狸,只怕也只能是見招拆招了。
府邸之內,雖然楊彪是一臉的睡眼惺忪,可卻依舊正襟危坐,閉目養神。而他旁邊的楊修更是在大廳之中走來走去,滿臉的焦急,還一邊歎著氣。外面的吵鬧聲雖然不大,可是整個楊府都是如臨大敵。
眼看著楊修的不淡定,楊彪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德祖,坐下!”
“爹,現在你讓我怎麽坐得住!”楊修急道,“外面都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了,爹!你怎麽還能坐得住!如今是一著不慎,我楊家只怕要有滅頂之災啊!”眼見楊彪依舊淡定,又繼續開始了閉目養神,楊修疾走兩步,走到楊彪的面前道:“父親,你說這一次,哪一方會贏?”
楊彪看了一眼楊修道:“你自詡聰明,那你來說說,你覺得誰會獲勝。”
“難說,董承這一次猝然發難,穎都城裡已經全都亂了套,喊殺聲到現在還沒有平息下來,感覺佔了上風。父親您也說過,司空今日頭風發作的頗為嚴重,而司徒已經回了城外的府中。想來司空這邊知道現在只怕是也還沒有一個妥善的應對。但司空的勢力頗為龐大,手下能人又多。董承能佔據些許上風,但我看只怕最後還是司空會勝,只是……要兩敗俱傷了吧”
楊彪卻是笑笑,搖了搖頭道:“董承之敗已是定居。但依為父之見,定不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即便是司空、司徒皆不在,荀文若、郭奉孝等人皆是一時之選。一個王佐,一個鬼才,應對這小小的亂局易如反掌。今晚過後,朝中只怕是再無人和司空為敵了,我楊家,也要收斂才是啊。”
“既然如此,我等更該去助司空一臂之力。就這麽坐著,恐怕司空要怪罪啊。”
“哼。”楊彪卻是冷哼了一聲道:“出去,出去只怕我楊家就要……”話還沒說完,一個家仆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喊道:“老爺,老爺!”
楊修眉頭一皺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德祖。”楊彪卻是站起身來,淡淡言道:“可是府外來了人要見老夫?”
“回……回老爺,正是。執金吾賈大夫和高順高將軍正在府外求見。如今遵照老爺的吩咐開了門,小的特來通報。”
“接到會客廳,老夫隨後就到!”楊彪臉色凝重,揮揮手道。那家丁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楊彪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對著楊修道:“走吧德祖,隨為父去會會賈文和這個毒士。”說到這裡,隨即搖頭苦笑道:“你看看,連高夜身邊的親衛大將高順都在,你覺得董承有什麽能力,和司空拚一個兩敗俱傷?”
楊修在一旁沉重的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跟著楊彪走去。只是才走了兩步,楊彪又道:“德祖,帶著耳朵就好,不要妄自開口。”說罷也不等楊修應是,隨即大步向會客廳走去。還沒到會客廳前,剛剛那家丁又跑了回來道:“老爺,賈大夫言公務繁忙,只在門前恭候,就不進來了……您看……”
“罷了,我這就去門口會一會他。”楊彪長歎了一口氣道,腳步又快了三分。一到大門前,只見賈詡、高順二人正站在府門之前,他們二人身後,便是一隊隊手持火把的士卒。楊彪只是一望,心中就是一凜,什麽時候陷陣營也開始做這些事情了?從遠遠飄來的血腥氣上楊彪就知道,只怕他們這一路,當真不太平。
楊彪身後的楊修自然也不傻,尤其是第一次見識陷陣營的威壓,心中著實有些發怵。想到剛剛自己的父親叫自己不要亂說話,心中更是有些緊張,緊緊的閉著自己的嘴,跟著楊彪一起施禮完畢,便當真一句話都不說。
楊彪拱手施禮,隨即淡淡一笑道:“賈大夫安好,高將軍安好。”
高順默然不語,賈詡倒是上前一步,拱手施禮道:“哈哈,太常安好啊。這麽晚了還來打擾太常休息,詡倒是有些不安啊。只是今晚城中甚亂,詡身為執金吾,自然是責無旁貸,深恐逆黨危急各位大人,故而前來一探。”
“好說好說,賈大夫深夜還在勤勞王事,老夫心中亦是敬佩。”楊彪笑道,“不過好在老夫府上倒也相安無事,只是擔心呐,故而讓家仆們小心謹慎,就怕這賊人打到了府上。老夫我手無縛雞之力,唉……”
賈詡聞言嘴角不自覺的冷笑了一下,心中暗歎楊彪這家夥果然是深諳自保之道。他弘農楊氏本就是名門望族,哪個賊子能隨隨便便打到他的府上。老頭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他和今天晚上的事情無關。也是,和今晚之事有關的,基本上都已經死在了陷陣營的刀下!
因此賈詡聞聽了楊彪之言,亦是拱手笑道:“太常放心,賊子已經基本平定了。既然太常府上安然無恙, 我和高將軍也不便久留。司徒說了,今晚務必將賊人一網打盡,耽誤不得啊。如今局勢已經穩定,太常自可安心休息。”2768
“既然賈大夫和高將軍還有要務在身,那老夫也就不留了……”
賈詡拱了拱手,楊彪亦是回禮。賈詡、高順二人隨即轉身上馬,高順一揮手,府外兵馬盡數離去。大門口的楊彪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心道這賈文和還當真是心狠,好在今日自己沒有什麽出格之舉,否則,弘農楊氏只怕從今日起就要煙消雲散了。曹孟德有高夜相助,何等幸甚啊!
眼看著賈詡的身影越來越遠,楊彪的神色也越來越沉,又歎了一口氣道:“德祖啊,看到了嗎,這就是毒士!司徒的手段遠非尋常,今晚過後,怕是要變天了。”
“父親,你說……他賈文和當真敢造次不成?穎都城內這麽多世家,這麽多官員,他就真敢……”
楊修還沒說完,楊彪便搖了搖頭道:“賈文和不敢,可是高明曦敢。唉,走吧,今晚過後,我楊家已無憂矣!只可惜了高夜這個人,可惜了這大漢的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