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名父親,弗拉維斯.盧迦可能在他登上奧古斯都之位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謀劃著如何能夠守護住如此巨大的羅馬領土,哪怕只有半個。
所以他提前構建了多瑙河的狄奧多西防線,用來守護色雷斯行省以及君士坦丁堡的安全。
對於內部,李基尼婭,是的,李基尼婭,這個固執到有些瘋狂的女人,是的,盧迦信任她,無比信任她,哪怕她當初做了那麽多非常執拗又極端的事情。
李基尼婭竭盡所能的維系著弗拉維斯的統治,她也無比堅信弗拉維斯.盧迦已經等同於整個弗拉維斯家族。
畢竟在內戰當中弗拉維斯家族早已經所剩無幾,盧迦的離開只會讓李基尼婭將重視放在年幼的利奧身上。
這個可憐的小利奧,盧迦已經等不到他成為成人的那一刻,所以他的童年注定在一位嚴厲的母親的監視下過得極為不幸。
這不可否認是貴族為了維系家族迫不得已的手段,畢竟你擁有如此巨大的權力,就要履行巨大的責任。
李基尼婭是一個非常理智的女人,她不會因為眼前的困難跟羞辱而精神崩潰,相反,她非常清楚地明白自己作為女人的優勢,所以她才能夠在自己父親垮台之後重振了整個弗拉維斯。
她有和她父親一樣敏銳的目光,能夠輕易分辨出弗拉維斯.盧迦的作用,
正如盧迦所說的,她對於弗拉維斯家族的愛勝過對於盧迦的愛,為了擺脫這樣矛盾的苦惱,李基尼婭這才刻意麻醉自己,讓盧迦跟弗拉維斯家族相同,繼而將保護盧迦跟保護弗拉維斯一樣。
對於一些心存叛變思想的家夥們,李基尼婭的手段自然是眾人所見識過的,所有對弗拉維斯家族不利的因素李基尼婭都會竭盡自己所能的鏟除。
以前都會有盧迦處處限制住李基尼婭,站在盧迦不在了,沒有人能夠限制住當世的奧古斯塔,這便是一個極為首要的問題。
如果你有謀逆之心,就請祈禱著千萬不要讓奧古斯塔知道吧!
這一切似乎都準備妥當了,至少在盧迦自己長時間的部署下,應該沒有問題吧,這是盧迦自己看來。所以他也不再思考自己的死活,反正自己沒幾天可活得。
在大希臘行省以南有一座克裡特島,這座島上的西部有一個不起眼的小漁村。
這裡氣候宜人,適宜居住,更重要的是與世無爭。
隱藏在海岸邊的一片樹林當中有一座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別墅,這別墅緊挨著海面,細心的建築師特意在這裡修建了一座小小的港口,港口上停著一艘不大不小的漁船。
漁船剛剛靠岸,一個人拖著漁網登上岸,他赤裸著上半身,露出了有些松弛但依舊健壯的肌肉。
只見他拖著幾根繩索,手臂的青筋暴起,他的力量如此驚人,竟然生生拖動著整艘漁船上岸。
漁船上了岸,那個人又用木頭抵在船下,將整艘船都支撐起來。
他又折返回漁船上,提著一木籃子,裡面裝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魚。
今天的收成不錯,至少有幾條不錯的魚能夠去漁村的漁民那賣一個不錯的價錢。
上了岸,走到那別墅前,一位少年跑出,他是如此歡快,活像是一頭小馬駒,一路連蹦帶跳地跑到這男人的面前幫助他提沉重的漁網。
他雖尚屬年幼,可是也有著不小的力氣。
看著孩子賣力地模樣,男人不禁伸出手來,慈愛地撫摸著孩子的頭。
“阿德努斯,只要再過上一段時間,你就能夠跟我一塊出海打魚了!”男人微笑著,臉上的皺紋如同那斷崖的溝壑,格外明顯。
“嗯!”
小阿德努斯重重地點頭,他與這個男人並肩而行,時不時抬起頭來看著那個男人,眼裡閃爍著光芒。
“盧迦,阿德努斯,食物已經準備好了!”
別墅裡,特奈婭站在門前衝著那一大一小的人影呼喊著。
“好,好!”
這父子倆連連應和著,不禁加快了腳下的速度,他們一路小跑著衝到了別墅的門口,這時候特奈婭早已經手持毛毯為盧迦披上。
望著特奈婭,盧迦的眼睛中流露出來的盡是寵溺,他還像是二十多年前那樣目光炙熱,這是隱藏在心底近二十多年的愛意,終於在一切還沒有遲到的前提下來得剛剛好。
餐桌上的食物並不像是宮殿當中的豐盛與可口,不過是麵包與菜湯與火候剛剛好的烤魚,可是盧迦跟阿德努斯依舊吃得香甜。
拿著木製的湯杓,盧迦吃著吃著就陷入到了沉思,他停滯在哪裡,表情若有所思,像是在苦惱著什麽問題。
“怎麽了,親愛的?”特奈婭皺著眉頭望著盧迦,則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頭來望著盧迦。
“不知道,我不知道。”盧迦這時候回過神來,他衝著特奈婭露出懷著歉意的微笑,回過神來,接著加快了動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仿佛是向特奈婭表明自己一切還好。
對於盧迦的變化,特奈婭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的,她是看著盧迦走過了這二十多年,對於盧迦她是再清楚不過了的。
她也有些失落,盧迦還是盧迦本人,他的面容絲毫沒有任何變化,只不過是此次羅馬之行讓他身上多了幾道傷疤。
可是他的眼睛裡面變得與以往截然不同,現在的盧迦雖然有些年紀,可是他的眼睛就像是年輕的時候一般靈動有活力,仿佛他的心境還在二十多歲,他失去了往日的老成與沉穩,褪去了時光給他打下心理的烙印。
飯後,盧迦跟特奈婭坐在別墅的二樓陽台上,抬頭望著眼前的大海,盧迦捧著木製的杯子,裡面裝著的是最為普通的葡萄酒。
這是早已經習以為常的下午活動,盧迦還有特奈婭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在種種約束下享受著余生的時光。
微風從海洋的另一頭吹來,掠過他倆的臉龐,吹拂起特奈婭披在肩膀上的秀發,根根金黃色的發絲描繪著風的形狀。
這一次再也不會有離別,也不會有戰爭,因為象征著戰爭的盧迦已經離開了,盧迦的戰爭也已經結束,再也不會重來。
“不知道為什麽, 這一切非常地奇怪。”盧迦雙手捧著杯子,對特奈婭說道:“我就像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非常長,非常長的夢,夢醒後,沒有想到竟然整整過了二十多年,然後,眼下的這一切仿佛早已經有人為我準備好的一樣,我就像是獨獨得到上帝恩寵的孩子,無憂無慮地享受著他賜予我一切的愛,天呐,為什麽我如此幸福。”
雖然暗自慶幸,可是盧迦卻撫著自己的額頭眉頭緊鎖,“但是為什麽?為什麽我總是回想不起來這幾十年裡我做了什麽,就好像一場夢,醒來記憶全無,我很努力,我很努力!”
特奈婭沒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因為神父告訴她盧迦是受到了上帝的祝福,因為他看到了太多人世間的苦難,見識到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他這一世的罪孽贖清了,欠了上帝的債他還夠了,他不用再贖罪了,再也不用了。
他沒有一日安眠,所以上帝賜給了他一時美夢;因為他非凡半世,所以上帝賜給了他余生平凡;他提劍為上帝征戰四方,他的身上手上染滿了敵人鮮血,所以上帝用這鮮血洗淨了他的罪孽,並用敵人的骸骨鑄成了讓他同樣天堂的階梯,上帝淨化了他的靈魂。
特奈婭堅信盧迦得到了救贖,和他以前的頭痛一樣,是上帝給他的救贖,現在他完全恢復了,像是一個剛剛出世的孩童。
“一切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特奈婭伸手撫摸著盧迦的臉頰,柔聲安慰著盧迦,畢竟往後余生,只有他們二人。
《矛與盾與羅馬帝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