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湖水寨。
劉繇的大帳裡氣氛凝重。張英一臉頹然的跪在地上,不停地冒著冷汗:“末將有罪,末將不等主公將令就下令急進,中了孫策誘敵之計,以至於左翼5千兵馬折損大半。”
劉繇環視帳內的諸將,將眾人的不安盡收眼底,最後看向張英聲音低沉的說道:“這一仗,我軍總共陣亡了3千6百名士卒,孫策的損失怕連3百人都沒有。張英身為領軍將軍,卻貪功冒進,以致我軍大敗,理應處斬。”
這是例話,哪能當真?樊能知道張英急進時,劉繇也是默許的,當然表面功夫也不能不做,他急忙站出來道:“主公,張英將軍雖然有錯,不過當時局面看來確實是天賜良機,怪隻怪孫策太過陰險。再者,現在初戰失利,士氣低沉,若是再殺戰將,只怕動搖軍心啊。此時正是用人之際,不如留著張英戴罪立功。”
劉繇閉上眼睛,沒有說話。熟知劉繇的張英、樊能等人看到主公這個樣子反而安心下來。
果不其然,劉繇沉默了一會,沉聲說道:“好吧,暫且饒過張英性命,讓他戴罪立功!”
張英大喜:“謝過主公。”
說完,他感激的看了一眼樊能,樊能笑了一下以作回應。
這時,劉繇皺著眉毛,看向諸將道:“只是這次透著蹊蹺,我軍左翼大亂,為何孫策只是遠遠放箭,輕輕一觸便撤離了?若是那時他和我們決戰,只怕我軍損失還要翻上一倍以上。”
諸將面面相覷,太史慈猶豫了一下,抱拳道:“主公,當時我們中軍和右翼並沒亂,兵力上我們還有優勢,雖然孫策可以擊潰我軍,但是他的損失也不見得能有多小。孫策只有1萬兵馬,就算在這裡打敗了主公,秣陵還有1萬兵馬,之後還有吳郡、會稽、柴桑,長沙。孫策他只怕是舍不得和我們硬拚。”
劉繇危險的眯著眼睛,臉色黑的像鍋底,聲音低沉到讓人發寒:“你是說,他孫策憑著那點兵馬就想要打下整個江東,我劉繇根本不值得他硬拚。莫非他想不費一兵一卒就滅掉了我劉繇不成?”
諸將噤若寒蟬。劉繇氣極,一拳重重的錘在書案上:“孫策小兒,竟敢如此小看我,可恨!可恨!下次,我就用這1萬兵馬和你正面決戰,滅掉你的1萬兵馬,看你還如何囂張!”
這時,一士卒走進帳內,被劉繇狠狠瞪了一眼,嚇得腿肚子都軟了,想起要稟報的事情,隻得硬著頭皮道:“稟,稟報主公,大小姐帶著幾百人馬押運了些酒肉前來慰勞軍士,現在已經到了軍營外。”
······
劉繇軍營門口,幾百人守著一輛輛裝滿酒肉的大車,靜靜的等候。一個芊芊少女,臉色帶著憂慮,直到看見了劉繇走了出來,才微笑著應了上去。
劉繇慈愛的看著少女,摸著少女的頭髮,溫柔的說道:“月綺,這裡是戰場,哪裡是你女兒家該來的地方。慰勞軍士的事情讓手下的人送東西過來就行了,何必親自走一趟。”
劉月綺輕輕擦了下額頭的細汗,作為太守的女兒,她卻不像其他女子一樣嬌貴,自小就學習了一身武藝,懂些行軍布陣之術,劉繇時常暗惱,為何她不是男兒身。
劉月綺看著自己的父親,目光中透著光:“爹,我押運酒肉來的路上,撞見了一夥人從林子裡鑽出來,看到我們馬上又鑽了回去。”
劉繇氣惱:“現在山賊真是剿不勝剿,殺了一波又冒出一波,莫非我這裡打著仗,
他們還敢劫這路上的補給?” “不是山賊!”
“不是山賊?”劉繇疑惑地看著女兒。
“他們穿著士卒的皮甲,手上的兵器也是統一的,像是一支探路的斥候。”
劉繇沉下臉來。
······
黃昏下的林子裡,鳥兒都被驚得飛了起來。一隊隊士卒從林子裡走了出來,罵罵咧咧的走向軍營方向。
“可累死老子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有人啊?”
“就是,我看就是些逃竄的山賊吧,孫策軍怎麽可能跑到我們後面來。”
“小心駛得萬年船。”老兵勸道。
“蕪湖港全是我們的駐軍,孫策軍怎麽可能從我們眼皮底下跑到我們後面?要是從別的地方來,只能是百裡外的虎林港了,可是這一百裡地全是深山老林,大軍從那裡過來就更加不可能了。”
“唉,可是軍令不可違。”老兵歎了一口氣。
“哼,我看主公是被孫策打怕了吧,疑神疑鬼的。”
“噤聲!”老兵連忙捂住那人的嘴巴。
就這樣,劉繇軍在山林裡搜了3天。
“主公,不能這樣!”張英和樊能等幾人來到大帳中見了劉繇。
樊能說道:“這幾日,別說孫策軍士卒,也個人影都沒找到。如果是孫策派來偷襲我們後方的軍隊,至少要在2千人以上。這麽大一批兵馬,絕不可能從我們眼皮底下溜過去。而最近的虎林港,也離此上百裡,中間都是深山老林,方向難辨、虎豹橫行,怎麽可能有大軍從這裡過來。”
劉繇猶豫了起來。沒錯,剛聽到女兒的話時,劉繇嚇了一跳,急忙就下令搜查起來,可是現在細細想來,完全沒有道理,孫策軍不過是些殘兵敗將,加上換來的兵馬和剛剛組建數月的新兵拚湊而成,他敢分兵去冒這個險?
知父莫若女,劉月綺一看劉繇的神色便知道他動搖了,急忙道:“父親,那是我親眼所見,那些人絕不是什麽山賊,他們有統一的衣甲和兵器,訓練有素,我看得出他們是一支精銳的斥候。說不定他們真是從虎林港穿過深山老林過來的呢!”
張英猶豫了一下,也不好開口反駁小姐,隻得附到劉繇耳邊道:“主公,士卒們早已怨聲載道,還有些對主公不好的傳言,說,說主公被孫策打怕了,疑神疑鬼。再說了,小姐是個女兒家,也不一定分得清普通士卒和精兵的區別。”
劉月綺倒是耳朵尖,聽得一字不漏,也不說話,只是眼睛狠狠瞪向張英。
張英暗暗叫苦,我只是實話實說啊,真的是實話實說啊。
奈何自己還是待罪之身,可不能再得罪小姐,張英急的滿頭大汗,忽然一拍腦門,急急說道:“會不會是吳郡嚴白虎派人過來探查主公和孫策交戰的消息,結果被小姐撞見,連忙退走了?”
眾人一愣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不錯,這樣解釋才合理。
不過劉月綺總覺有些不對,她無法忘記那些士卒的眼神,仿佛發現獵物的獵人一般,她心神不寧看向劉繇:“爹,你相信我!”
劉繇黑著臉:“這事就到此為止。已經搜了3天了,都沒有發現一絲線索,看來是張英說對了。你太疑神疑鬼了,再這樣下去就動搖軍心了。月綺,你離家時間也過太久了,你母親該擔心了,回去吧。”
“爹!”月綺還要繼續勸說。
“下去!”
······
月綺一步三回頭的看向軍營門口,看到一人追了上來,大喜過望,不過待那人走近了,月綺又失望的低下頭:“子義,怎麽是你?”
太史慈尷尬道:“主公讓我送送小姐。 ”
“為什麽爹就是不相信我!”月綺氣惱,眼睛直視著太史慈道,“子義,你也不信嗎?”
太史慈被月綺盯著,頓時亂了方寸,紅著臉說道:“可是沒有搜出來啊。”
月綺頓時變成了泄了氣的氣球,咬著嘴唇,仍然固執的看向太史慈:“相信我!他們肯定是孫策的精銳部隊,若是放著不管,爹爹肯定有危險!”
她是那麽的無助,又是那麽的固執。
太史慈看著這樣的月綺,忽然平靜了下來,喃喃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堅持?”
月綺哽咽道:“那還用問嗎?那是我爹,我怎能不管他?拜托了,子義,相信我,幫我。”
太史慈目光閃爍不定,思緒千轉。
有什麽辦法能讓主公相信嗎?不,主公相信了,又能怎樣?
初戰敗北,士氣低沉,說是找孫策伏兵,結果數天來一無所獲,士卒們怨聲載道,真要繼續下去,只怕孫策還沒再攻過來,我們自己已經大亂了。
可若小姐所料成真,這樣下去定然不行。
退?主公肯退嗎?為了不知道有沒有的伏兵,放棄蕪湖?
太史慈這才驚覺,這是奇策,若是不發現,那孫策軍就可以在背後捅刀子。這也是陽謀,發現了,只要抓不住這支部隊,他就依然是把尖刀,刺進你的軟肋裡。
何等大膽、狂妄!冷汗打濕了太史慈的後背。
過了好一會,太史慈才終於下定決心:“大小姐,你在這等等,我回去跟主公說護送你回去,咱們回秣陵,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