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費騰喝了半壺水，問道:“有乾糧嗎?餓死我了。”

　　一個涼透了的蕎面饅頭放在他的嘴邊，三口兩口把饅頭吞咽下去，費騰才感覺到恢復了一部分精神氣兒，猛地坐起來，問道:“這裡是什麽地方?”

　　一名戰士踢了漢奸一腳，大聲問道:“狗漢奸，問你話呢。”

　　“大虎山。”漢奸絕望地說道。

　　拿出一張簡陋的地圖，費騰看了看，說道:“咱們好像跑了一百多公裡。”

　　“一夜之間跑了一百公裡?”二娃子驚訝地重複了一遍，然後笑道:“讓長官知道了，一定會表揚的，平時軍訓的距離都在十公裡以內，逃命的時候可沒想到會這麽能跑。”

　　不理會二娃子的俏皮話，費騰對著漢奸問道:“這裡怎麽會有鬼子兵出現?”

　　漢奸沉思了一下，才說道:“大虎山縣城駐扎了一個小隊的皇軍，他們是出來巡邏的，順帶考察一下周邊的地理環境。”

　　一個小隊的鬼子兵足足有五十多人，按照正規編制是五十四人，三個班，每個班配備了四名機槍射手和一挺機槍，三個擲彈筒的班，火力配置強大，特別是擲彈筒，一發炮彈就能把費騰的這個排整個炸飛了，當然，前提是他們聚集在一起才行。

　　戰鬥中，擲彈筒的威力很大，尤其是爆炸衝擊波，能把十余米方圓的人掀翻在地，內髒都能震碎了。

　　這些消息都是從漢奸的嘴裡掏出來的。

　　費騰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就在這時，遠處傳出一陣嘰哩哇啦的聲音。

　　“還有鬼子兵。”二娃子神經質一般拉開槍栓，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按住了二娃子的槍口，費騰厲聲說道:“我們走，堵住狗漢奸的嘴巴，必要時把他弄死。”

　　二十一個人悄悄順著山坡退開，腿腳趟開野草，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兩個戰士推搡著漢奸走在隊伍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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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娃子、老山、八圈……”費騰點出九個人來，說道:“咱們留下阻擊，其余的人繼續前進。”

　　被點到了名字的戰士默默地把身上的私人物品交給別人，他們隻留下武器彈藥，身上隻有單兵作戰的彈藥，沒有友軍的支援，沒有後勤供應，沒有醫療隊，狙擊的人基本上是有死無生。

　　剛剛繳獲的四把三八步槍和手雷被留了下來，飯盒、水壺什麽的被帶走了，那把指揮刀交在費騰的手裡，按照戰場上的規矩，鬼子軍官被費騰殺死的，遺物也被費騰處理。

　　這是一把好刀，跟費騰的大刀兩次碰撞，沒出現一個缺口，倒是他的大刀迸裂了兩個米粒大小的口子。

　　費騰顧不上激勵士氣，他帶著九名士兵在一個險峻的岩石地帶停住了腳步，揮揮手說道:“一面山坡五個人埋伏起來，看到了鬼子兵就給我狠打，記住一點，放幾個鬼子兵過去，咱們打中間，如果埋伏失敗，就成了攻防戰，日本兵的人數多，咱們不能做長時間的堅守。”

　　“是。”

　　戰士們瞄了瞄附近的地勢，一轉眼消失在亂草的後面。

　　費騰帶著四個士兵登上右面的山坡，這裡地勢舒緩，不利於作戰，但沒有選擇的余地。

　　二娃子亦步亦趨跟在費騰的後面，費騰皺著眉頭說道:“今天的大霧太濃了，不能走的太遠，就在這裡吧。”

　　他說的這裡，距離兩山中間的峽谷地帶隻有十余米的距離，

等於跟鬼子短兵相接，後面的追兵一直在打冷槍，看樣子沒有鎖定目標，隻是騷擾性地射擊。　　摸了摸背後的大刀，抽出來放在手邊，指揮刀放在另一邊，費騰又把兩枚手榴彈擰下後蓋，露出拉線，做好了戰鬥準備。

　　一陣輕微的槍栓拉動的聲音傳來，幾個冷著臉的戰士也按照訓練標準，間隔四五米遠的距離埋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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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騰的手心裡攥出汗水，悄悄在屁股上擦了擦，讓手掌乾燥一些，心裡非常緊張，口乾舌燥的，草叢裡的蟲豸從他的袖口和脖子往身體裡鑽。

　　費騰不時摸一把脖子和腰間，驅趕蟲豸的騷擾。

　　三分鍾左右，腳步踏踏傳來，生硬的軍靴跟山石碰撞發出沉悶的回音，費騰停止了跟蟲豸的對抗，微微張開嘴巴，心裡非常驚訝，因為傳來的腳步聲並不密集，不像是大部隊的樣子。

　　他以為是大虎山縣城的鬼子小隊追來的呢，這才帶著人馬轉移，眼睛穿過晨霧，清清楚楚看到隻有五個鬼子兵和十個穿著保安製服的漢奸。

　　一個鬼子兵彎下腰查看峽谷旁邊的野草，那裡有被踩踏過的痕跡，還有被踢開的小石子留下的痕跡，由於距離太近，費騰能看到鬼子兵很年輕，不到三十歲的樣子，表情凝重。

　　王精衛的偽政權在一九四零年成立的，現在是一九三一年的秋季，幾年之後爆發了震驚世界的淞滬戰爭，此時，社會上抗戰的呼聲很高，但是政府還沒發出全面抗戰的命令，國民政府一直在軍事上退讓。

　　現在鬼子能找到的中國支持者，主要來自於民間的地痞流氓、警察機構、戰場上的逃兵等等，經過簡單的軍事訓練，讓這些人來維持地方治安，正規軍的作戰，還是依靠日本的關東軍，那是一支日本最精銳的部隊。

　　金陵大屠殺還沒有到來，現在費騰跟日本兵進行的戰鬥隻是兩支國家軍人的較量，不帶民族仇恨的思想。

　　心裡暗暗罵了一句“狗漢奸”，費騰感覺到中國的漢奸比日本兵的危害更大，因為這些人會說漢語，精通中國的社會現狀，特別是熟知當地的地理環境。

　　帶著日本兵追殺中國的士兵，讓費騰心裡的憤恨變得更加炙熱。

　　費騰帶著滿腔怒火開了第一槍，打響了埋伏戰，距離很近，隻要瞄一下就能擊中目標，隨著一個漢奸直挺挺倒下來，槍聲開始密集起來。

　　戰鬥開始隻有費騰率領的四名戰士開槍，另外一面山坡的戰士沒經驗，潛伏到三十米之外的地方，霧太濃，看不清下面的形勢，他們擔心誤傷自己人，趕緊順著山坡下來，一來一去就耽誤了時間。

　　“噠噠噠……”二娃子手裡的輕機槍開始怒吼起來，由於敵人遭遇襲擊，還活著的都迅速找到掩體躲藏，機槍沒有發揮出殺傷力，變成了火力壓製，五分鍾之後，二娃子打光了攜帶的子彈，機槍啞了下來，只打死了一個一個被鬼子兵驅趕著站起來衝鋒的漢奸。

　　埋伏戰打成了雙方的對抗戰，費騰的心裡十分別扭，他注意到日本兵的槍法很準，隻開了三槍，就把費騰帶著的兩個士兵打死了，而且都是頭部中槍。

　　五個軍人還剩下三個，二娃子大聲叫道:“排長，咱們撤退吧。”

　　“你撤吧，現在撤退等於送死。”費騰回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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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五個士兵的增援等於在敵人的背後插上致命的一刀，讓費騰的精神一振，從岩石的背後悄悄探頭觀察，只見一個鬼子士兵躺在峽谷的沙石地面上，一動不動，很顯然被打死了。

　　“乾得好。”費騰讚道。

　　被夾在中間狹長地帶的敵人頂不住了，一個漢奸轉身逃走， 卻被一顆子彈追上了，身體像是木樁子一樣倒下。

　　“是哪部分的弟兄?”漢奸開始喊話了。

　　“是你的爺爺。”費騰還給他的隻有一顆子彈，由於那個漢奸躲藏在凹地裡，這一槍沒有擊中目標。

　　“我們講和吧。”漢奸還是不死心，繼續發動語言攻勢。

　　“講你媽的和。”費騰拿起一個手榴彈，拉一下線，仰面朝天，把手榴彈扔了過去，也不敢抬頭，剛才鬼子的一槍打在鋼盔邊緣，發出震耳的金屬聲音，把他嚇了一跳。

　　“轟――”一股巨大的氣浪從費騰的頭頂呼嘯而過，緊接著士兵們都開始投擲手榴彈，山谷中頓時掀起一股股的氣浪，沙塵和硝煙比晨霧更多，遮蔽了視線。

　　“鬼子兵跑了。”一個聲音喊道。

　　像是蠍子蟄了一下，費騰急忙跳起來，才發現峽谷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八具屍體和三個不能跑的受傷者，根據費騰的記憶，應該有十五名敵人，隻有四個敵人趁亂逃走了。

　　這一戰是小規模的遭遇戰，在大大小小上萬場抗戰中，太微不足道了，但是費騰率領的士兵能殺掉十幾個敵人，這樣的戰績足以載進歷史史冊中，抗戰中的中國士兵，都是用七個士兵的比例對抗一個日本兵的。

　　逃走的敵人鑽進了白霧裡，無法找到，就連腳步聲也聽不到了。

　　統計了一下，費騰率領的九個戰士，死了五個，三個受傷的，其中一個大腿上中了一槍，傷了大動脈，流血不止，過了半個小時之後，也死了。

　　隻有他和二娃子完好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