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子像是膏藥一樣貼上了朱葉是有原因的,因為朱葉在滬市竟然有一套獨門獨院的房子,朱葉說,這套房子是少帥送給她的,究竟是真是假,根本查不出來。
殷勤的二娃子屁顛屁顛幫助朱葉抗著半米高的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費騰空著雙手,朱葉緊緊跟在他的身邊,邵維升有點緊張,雙手抱著一個棕色的牛皮箱子,裡面有邵維嵐提供的一千元賭資。
滬市是一座文明發達的都市,街面上倒是不太混亂,一派歌舞升平的樣子,邵維升在這裡混過幾年,帶著大家登上有軌電車,在咣當咣當作響的有軌電車上走了足足一個小時,才下車到了滬市的中心位置。
邵維升看了看朱葉,說道:“沒來過這裡,還請朱小姐帶路吧。”
咯咯一笑,朱葉說道:“我也沒來過滬市,打聽一下唐家巷在哪兒吧。”
滬市的人說話速度比較快,而且有天生的排外情結,他們打聽了十幾個人,終於找到唐家巷四十一號的位置,敲門之後,一個四五十歲的女傭從裡面打開門,看到朱葉,驚訝了一下,說道:“是朱小姐吧?阿拉等你好久喲!快請進。”
朱葉的房子是一座兩層小樓,進門之後有一個十余平方的天井,地方狹小,像是鳥籠子一樣,放下大箱子,二娃子很快在天井裡轉了一圈,嘟囔道:“跟狗窩一樣大。”
“滬市是寸土寸金的地方,這樣的一個小房子也能值得幾千元錢。”見過世面的邵維升說道。
朱葉從樓上下來,說道:“樓下的兩個房間留給你們住,我住在樓上,有事喊一聲就能聽得到,沒事不要瞎胡鬧,一言一行收斂一些。”
二娃子撇撇嘴,說道:“她還N瑟起來了。”
“先休息休息吧,再商量一下怎麽做事。”費騰拿出大哥的派頭說道。
第二天一大早,費騰三個人離開朱葉的家,到“大舞台”查看一下那裡的環境。
大舞台是滬市最最繁華的地方,也是名人不時出現的場所,這裡有唱戲的、放電影的、舞廳、咖啡廳、茶座、賭場等等。
街頭上還有打把勢賣藝的,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穿著打扮相差懸殊。
邵維升帶著兩位正要進入賭場,就被三個剃光了腦袋的青皮堵住了,一個青皮聲音怪異地叫道:“喲!這不是雞腿兒嗎?又回來了,你欠下的債務,大哥可是記著呢。”
邵維升的臉色頓時一變,小心翼翼地說道:“三位大哥,我可不記得欠你們債務啊。”
“哼!”青皮看了看費騰,說道:“你欠下的債務太多了吧?不記得我大哥,還不記得漢哥嗎?”
他說得是張漢,是滬市最大的漢奸,被政府派刺客給殺死在滬市。
費騰還不知道這些情況,他是軍人出身,拿著槍上過戰場,跟日本人拚殺過,當下說道:“欠下你們的債務咱們稍後再說,現在我們要進去玩幾把,讓開。”
說完,費騰橫著膀子往裡闖,三個青皮阻攔不住,急忙閃開一條路。
到了沒人的地方,費騰嚴肅地問道:“邵維升,你在外面真的欠下很多的錢?”
“別聽他們的,我不欠誰的錢,那個張漢是一個流氓地痞,訛詐我的。”邵維升沒好氣地說道,若不是大哥邵維嵐拿錢幫他找了個老婆,他才不願意回到滬市呢,凡是在這裡混的人,都是一些有來頭有背景的,陌生人在滬市根本站不住腳,說不定啥時候就被人扔到了江裡喂魚。
“竟然敢訛詐你?他們想死不是?”費騰殺氣騰騰地說道。
“你還想活著回去,就不要主動去招惹他們那些人。”邵維升警告道。
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費騰說道:“我如果害怕了,就不會來闖世界了,有我在,保你沒事。”
吃下定心丸的邵維升頓時有了靠山一樣,挺了挺腰身說道:“會讓您滿意的。”
進了賭場之後,二娃子的眼神不夠用了,穿著暴露的年輕女郎像是蝴蝶一樣在人群中穿梭,個個都比楊大鳳漂亮,二娃子狠狠地開了眼界。
費騰意志力強大,對異性的興趣不大,他一心一意想從這裡搞一大筆錢回去,對提著腦袋跟他混的弟兄們有一個交代。
混在賭場裡的女郎,都是為了客人們口袋裡的錢,這樣的女子他不想沾上,免得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這一天,邵維升輸了一百元左右,他對費騰的說法是:“第一天來,沒好意思出千,先試一試。”
“凡是賭博上的事,你看著辦吧。”費騰不懂賭錢,一切由邵維升做主,即使是輸了,輸的也是邵家的錢。
回到朱葉的家裡,她來到費騰的房間,關上門,笑嘻嘻看著他,心裡有點發毛的費騰覺察到今天的朱葉表情不對勁,問道:“那麽看我幹啥子?”
“你叫費騰?是361師的逃兵吧?”朱葉收起笑臉,嚴肅地說道。
心裡大吃一驚,費騰騰地站起來,眼睛緊緊盯著朱葉,說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少帥的人啊,隻要打一個電話回去,你的一切就查得清清楚楚。”朱葉的嘴角掛著冷笑。
費騰根本不相信她的話,能把一個小小的排長身份查出來,朱葉的背景深不可測,他心裡頓覺毛骨悚然,美麗妖嬈的朱葉就像是一個魔鬼一樣可怕。
其實費騰的身份能被查出來,完全是一個偶然,政府軍的編制是從100到200、300這樣排下來的,100之內的師都是嫡系師,比如101師,112師等等,嫡系師編制接近滿額,武器裝備好,訓練有素。
番號在200以外的師,比如209師,289師等等,都是地方部隊的雜牌師,作戰素質不高,待遇也差得遠。
361師最近被打殘了的事情,在軍界早就傳遍了,朱葉按照費騰的名字試著查了一下各個軍事院校的花名冊,一個師長肯定是軍校畢業的,還真的有費騰這個人,然後再查下去,費騰的身份立刻浮出水面。
如果換一個假名字,朱葉的能量再大,也查不到費騰的身份。
得知眼前的費騰是一個離開戰場的逃兵,朱葉的心裡十分輕視,認為費騰已經不再是一名合格的軍人。
朱葉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查到了費騰的身份,讓費騰的心裡動了殺機,上前一步摟住朱葉的肩膀,嘴巴貼著朱葉的耳朵說道:“你想幹嘛啊?去舉報我嗎?告訴你,老子殺過日本人,不怕死的,現在就殺了你,反正我是不想活了。”
完全被控制住的朱葉掙扎了一下,她的力氣太小,根本無法撼動費騰的鐵臂,她立刻放棄了抵抗,掙扎著說道:“先放開我,聽我說,千萬不要衝動,我不會害你的。”
辣手摧花這種事費騰不屑做,他就是想警告一下朱葉,料想一個有大靠山,還出身富貴的朱葉一定非常怕死,嚇一次就能讓她乖乖的。
被放開的朱葉沒有想象中嚇得瑟瑟發抖,而是非常鎮定,對費騰說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逃兵呢,隻想聽到你的真話。”
心裡吃驚的費騰猛然醒悟過來:“朱葉的身份很可能也是假的,要不然的話也不會如此冷靜,她究竟是什麽人呢?”
心裡面,費騰畫下一個巨大的問號。
拂了拂凌亂的頭髮,朱葉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咱們好好談談吧,從你當了逃兵開始。”
費騰的老臉一紅,心裡面別扭極了,說道:“我們也不想逃走的,當時太突然了,天上來了日本人的飛機,一頓狂轟濫炸,當你看到活生生的人變成了血和肉,散落在十余米的范圍裡,就連屍體都找不回來,那種場面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大家都開始逃,我也跟著弟兄們逃走了……”
費騰一五一十把當時的經過說了一遍,沒想到朱葉讚道:“你能帶著士兵跟日本人戰鬥,也算是一個合格的軍人了,好在你沒有回到部隊上,我打聽了一下,你的處分決定下來了,臨陣脫逃,被抓住就地槍斃。”
“那也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費騰沒有繼續辯解,而是承認了錯誤。
“在我看來,你能殺日本人,就是一個有擔當的中國人,也是一名優秀軍人。”
“你是什麽人啊?”費騰反問道,眼前的朱葉越來越不像是富家女了,她的話語裡帶著高高在上的領導者意思。
“我是什麽人你不需要知道,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啥好處。”朱葉斟酌了一下語言,說道:“你幫我做一件事,你的處分決定我幫你擺平,怎麽樣?”
眨巴眨巴眼睛,費騰說道:“你需要我做什麽事?”
“殺一個人。”朱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殺誰?”費騰很冷靜,朱葉能用到他的地方,可能隻有殺人這種事了。
“一個暗中投靠了日本人的漢奸,張漢。”朱葉接受上級派給的刺殺任務之後,心裡面非常發愁,根據評估,這次的任務九死一生,憑著她和幾個外圍的情報人員,根本殺不死張漢,就是僥幸能殺死張漢,她和所有的人都跑不掉,隻能給張漢陪葬。
看到費騰之後,她就想利用費騰,根據朱葉的判斷,費騰有能力殺死張漢,而且殺了張漢之後,即使是被抓被殺,都不會覺得可惜,費騰還能不能活下來, 朱葉並不在乎,因為費騰是一個外人,不屬於他們那個圈子裡的成員。
費騰冷笑一聲,即使他不知道朱葉的全盤計劃,也曉得在滬市殺人之後的結局不是很風光。
朱葉仔細觀察,看到費騰不是十分抗拒的樣子,這才拋出條件說道:“這一次的任務有經費一萬元,我不要這筆錢,全部給你,而且隻要你能活著,武器彈藥什麽的,還能給你弄出一些來,讚助你去抗日,怎麽樣?”
條件如此的豐厚,讓費騰坪然心動,指望邵維升在賭場裡贏錢隻是沒辦法的辦法,如果能殺死一個漢奸就得到這一切,費騰很願意去做。
心中做出抉擇之後,費騰立刻說道:“好,希望你能守信用,日後兌換今天說的話,因為你想害我的話,我就是有九條命也逃不掉的。”
“成交。”朱葉很爽快,跟他擊掌為誓,說道:“放心吧,咱們之間無冤無仇的,我不會害你的,隻想早一天完成任務。”
兩個人私下裡達成了協議,也是一種賭博,賭注就是生命。
那個年代,人命不值錢,就算是不去賭命,想在亂世中活下來也很難很難,賭一把,等於殺出條血路來,成功了繼續活著,賭輸了隻能帶著遺憾死去。
費騰並沒把這一切跟二娃子說。
過了很多年,費騰都為自己的決定捏著一把冷汗,認識了朱葉是他的幸運,也是緣分,後來得到朱葉很多的幫助,沒有朱葉,費騰不死在滬市,也會死於日本人的圍剿,可以說,他幫助了朱葉,朱葉並沒辜負他,而是給了他後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