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塊石頭從天而降,落在江心的船隊上,落在水面上。
到處都是巨大的聲響,落在船身上的,發出砰的巨響,間或夾雜著人的慘叫聲,落在水面上的,則是激蕩起巨大的水柱,水珠從水珠的頂端濺射下來,讓江面上籠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在最外面的那些巨大的戰船,看起來還好一點,雖然甲板,船身,船樓都遭受到了不同數量石塊的打擊,也有了破損,但是,和後面遭受這些從天而降的石塊重點照顧的那些小一些的戰船比起來,這一點損失,真的不值一曬。
密集的石塊落在這些小戰船上,造成的不僅僅是人員的傷亡,而且船隻的破損,也是在一點一點的擴大,在船隊的內圈,已經有幾艘船因為被石塊砸出了幾個大洞,江水正在咕咚咕咚的往著洞裡冒,而在破洞旁邊,到處都是血跡,顯然這是冒著石雨的襲擊出來試圖堵住進水的破洞的士兵留下的,若是單單只是石塊的襲擊,也就罷了,士兵們還不會有很大的傷亡,但是,若是石塊中還夾雜著一支支利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阮朝軍隊,這是打算畢其功於一役,雙管齊下了。
巨大的福船在小心翼翼的朝著對岸移動著陣形,試圖將對方那些發射石塊和箭支的人馬納入自己火炮的射程當中,但是已經在火炮下吃過大虧的阮朝軍隊,又怎麽會給他們這個機會,他們一直保持和江岸的足夠的距離,讓江心中的這些戰船即使裝備著足夠犀利的火器,也只能處於被動挨打的狀態,只能看著自己的戰船被砸壞,看著自己的士兵被砸傷,而束手無策。
或許,他們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這些巨大的戰船,實際上並不是很適合在這江水中心動,他們的吃水太深,以至於江岸附近那些淺灘,對於這些戰船來說,是更危險的所在,一旦擱淺的話,擱淺的船只在岸上虎視眈眈的大越士兵眼裡,這擱淺的船隻,其實就是和待宰的羔羊沒什麽區別的了,這就好比是幾隻老虎面對著一群餓狼,若是老虎健健康康,餓狼要將他們變成食物,需要耐心和犧牲,但是,若是其中的一條老虎突然腿腳受傷不能行動了,那麽,在狼群的眼裡,這就等於是自己的盤中之餐了。
以上就是鄭三王子派來的人來到江邊的時候,看到的情形。
現場的混亂,讓鄭三王子的人,很費一番功夫才聯系上了正在挨打中的東番船隊,然後,船隊在鄧超和柳青青的指揮中,幾乎是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就掉轉頭來,沿江朝著來路而且,巨大的福船以自己的船身盡可能的為在身後的中小戰船遮蔽風雨,而在就被石塊和利箭砸得焦頭亂額的那些中小戰船,則是毫不猶豫的立刻拋棄了那些因為受損嚴重而移動困難的戰船,將人員盡可能的集中起來,試圖在福船的掩護下,迅速的脫離這一片區域。
投石車的投石是有距離的,那些弓箭手的射程,也是有距離的,只要脫離了這片水域,應該就會安全了,到時候船隊是脫離戰鬥還是絕地反擊,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情了。
大概是兩裡之外的戰情,此刻也傳到了阮朝的軍中,東番船隊一擺出脫離的架勢,這邊的石塊和箭雨變得更急了,尤其是箭雨中還出現了火箭,這是明顯的不希望東番船隊的船帆升起來的意思,眼看著已經吃到嘴邊的大魚就要溜掉,這個時候,任何藏著的後手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將這船隊盡可能的留下,才是正理。
河道裡,再次出現了阮朝水師戰船的蹤跡,天可憐見,這大概是阮朝水師最後的一點血脈了,這個時候,阮朝軍隊這邊,也毫不猶豫的將他們派了出來,而且,是在自己這一邊的投石車和箭雨的攻擊中,顯然對方已經有點氣急敗壞不惜血本的意思了,靠著這十來艘在福船面前好像在大人面前的小孩子一樣的戰船,去戰勝對面的船隊,任何人都知道這不大可能,而這個時候,阮朝軍隊將他們派出來,用意相當明確了,那就是要延緩對面的行動,哪怕是這些戰船如同他們以前的同僚一樣,被敵人的火炮再次打成碎片,也在所不辭。
東番船隊很好的滿足了他們的要求,早就已經蓄勢已久卻是找不到目標的火炮們,一門一門的怒吼起來,從炮口飛出去的炮彈,比起此刻落在他們頭頂的石塊和箭雨更加密集,更加激烈,在揚起一道道巨大的戰場迷霧的同時,阮朝水師的這些戰船,一艘艘被洞穿,被四分五裂,可憐的阮朝水師戰船,代表著整個的阮朝軍隊,成為了東番船隊怒氣的宣泄口,這一刻的射擊,是飽和的,不惜成本,也是阮朝戰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岸上的黎凱,眼睛都幾乎可以冒出火光來了,如今的禁軍水師統製的他,除了在升龍還有幾十艘小舢板以外,基本上拿得出手的戰船,已經在此戰中全部報銷了,與之一起報銷的,還有他的雄心壯志。
“我一定會稟報阮王,稟報王后娘娘,阮天,你昏聵,你無能,一手葬送了我大阮水師!”
視線中的東番船隊越來越遠,岸上的攻擊逐漸的消停了下來,黎凱視若瘋虎的朝著阮天撲過來,卻是被阮天的護衛死死的摁住,他身邊的護衛抽出武器,試圖營救他們的主人,但是,武器剛剛出鞘,他們四周就出現了比他們更多的刀槍劍戟,架在他們的脖子上,抵在他們胸前,讓他們一動都不敢動。
“呱噪!”阮天心情極端的不好,極為厭惡的看了被摁在地下的黎凱一眼:“水師統製黎凱忠勇無雙,此戰中率領水師重創敵軍,身負重傷不退,當為全軍楷模,傳令全軍並稟報東都!”
“阮天,這是我大阮的勇士,不是你阮天的私軍,你如此欺瞞阮王,欺瞞王后娘娘,可知道是何等大罪麽?”被摁在地下的黎凱還在瘋狂的掙扎,瘋狂的叫囂著。
“次日,傷重不治!”
阮天嘴裡淡淡的吐出了這幾個字,身邊的護衛會意,抽出腰間的長刀,走到被摁住的黎凱身邊,寒光一閃,鮮血四濺!
黎凱身後的那些他的護衛,此刻一個個都看呆了,幾個人的腿,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沒等他們開口求饒,架在他們脖子上的的刀,抵在他們胸前的槍,齊齊發力,幾乎是連哼都沒有哼,他們就變成了一地的屍首。
阮天看了看地上的狼藉,轉過頭去,看這空蕩蕩江面,嘴裡喃喃的說道:“這一下,世界清靜了!”
……
另一邊,脫離了戰場的東番水師,已經紛紛的掛起了船帆,船隊的速度陡然的加快,兩裡多地的水裡,轉瞬即到,在那邊的江心裡,鄭朝水師的戰船林立,江心中那些堵塞的江石,沉船,已經被他們清理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而此刻在豁口的附近,鄭朝的則是在緊張的戒備著。
鄧超和柳青青的旗艦,當先通過了江水中的豁口,期間船身有一些小的碰撞,但是,最令人擔心的卡住或者擱淺的情況,並沒有發生,而其他的戰船,則是魚貫跟隨其後,等到通過這豁口的東番水師的戰船已經達到四五艘的時候,鄭朝水師的戰船開始了移動,他們朝著遠處開去,似乎是要和東番水師保持著一段距離。
而東番水師的表現,也算不得有多友好,一旦船隻脫困,他們對這支近在咫尺的船隊,擺出的可是防禦陣形,大家都是帶兵的人,熟悉了水戰的人,這個時候,兩隻以前沒有交集過的勢力,雖然暫時同屬於一個陣營,此刻若是一點防備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等到所有的戰船,都通過了封鎖區,鄭朝水師的戰船已經在前面揚帆遠行了,他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一點和東番水師再次接觸的意思都沒有了。而東番水師也沒有停留,就當前面的鄭朝船隊是領路的船隊,默默的跟隨在他們身後。雙方都不知道,這個時候,在雙方的旗艦上,同時發生了一場對話,一場幾乎就可以改變這場戰爭的對話。
東番水師的旗艦上,鄧超一旦脫困,想到的不是返回北光水寨,而是立刻殺對方一個回馬槍,在他看來,對方已經黔驢技窮,此刻出其不意若是殺對方一個回馬槍,對方再也沒有機會困住他們,更沒有能裡在水面上成為他們的對手,他可以橫掃阮朝的水域,將這幾天憋在心裡的一口惡氣全部發泄出來。
“來日方長,來日方長!”柳青青安慰著他:“此戰,我們雖然損失了一些船隻,折損了一些士兵,但是,真正算起來,我們是勝了,對方的水師在我們手裡,幾乎全滅,或許沒有全滅,不過以咱們對這阮朝水師的了解,就算沒有全滅,他們的主力戰船,也被摧毀的差不多了,等到我們返回北光,修繕好咱們的船隻,治療好咱們的受傷的士卒,將糧食淡水彈藥都補充好,難道還怕沒有機會嘛!”
“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這次我老鄧可是一點面子都沒有了,在這芝麻綠豆大的小地方吃了這麽大的虧,伯爺眼裡我一定是一個廢物!”鄧超惡狠狠的說道。
“東番那邊,一切有我,鄧千戶你應對的很好,我敢保證,誰都不會覺得鄧千戶你是廢物!”
“真的不能再殺他們一記回馬槍?”鄧超心有不甘,看著柳青青,柳青青微微搖搖頭:“咱們能夠脫困,還得力於前面的那支水師,以大越這些人的德行和東番的關系,我敢保證,這支水師絕對不是咱們伯爺請來的,必定的林將軍付出了一定的代價才能為咱們找來這支援軍,咱們得領情,還記得伯爺給咱們的命令麽,咱們是來幫忙的,而不是來給對方找麻煩的!”
“來日方長,就來日方長吧!”鄧超嘟囔了幾句,不再提這個話題,他不是有勇無謀不知大體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被挑選派到這裡的,此刻柳青青這麽說,他那心裡的不甘,只能暫時的壓下,當然,能壓下多久那就很難說了。
在鄭朝水師的戰船上,鄭三王子正在詢問著派到東番水師去報信的使者,使者全面經歷了剛剛的一戰,他看到的,聽到的,對於此刻的鄭三王子,可是非常的重要。
“沒錯,阮朝水師的戰船在這東番水師的巨艦面前,如同紙糊篾扎的一般,頃刻間就潰不成軍,雖然屬下沒有數過,但是屬下可以保證,這些東番的巨艦上,沒一艘都裝有不下二十門的火炮,威力似乎比起咱們放在城頭的那些火炮還要大!”
“那阮朝水師情況如何?”鄭三雖然也關心東番水師的戰力,但是眼下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老對手的首創情況。
“這個不清楚,反正我看見出戰的十來艘戰船,一個照面就沒了,這支船隊困在這裡幾天了,這阮朝的水師若是像今天這樣的戰法,大概幸存的不多了吧!”
宗亮和鄭三王子對望了一眼,同時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可力敵”四個大字。
“咳咳!”宗亮咳嗽了一下,“幸好現在和他們為敵的不是咱們的水師,要不然,這還真的令人有些頭疼了!”
“是麽?”鄭三王子大有深意的看了宗亮一眼,“當初的紅毛番鬼的戰船上也有火炮,如今在咱們的海域和江河上,可曾還看得到這些紅毛番鬼的戰船?”
“那是因為我朝天威, 軍民悍不畏死,所以,紅毛番鬼的戰船也不得不退走!”宗亮心裡一驚,立刻說道。
“這昌南林氏,看起來可不是要主動退走的樣子,他們掃平了阮朝水師,誰會知道,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是我鄭朝水師?”
鄭三王子慢悠悠的說道:“宗亮,大明有一句話,叫做人力定能勝天,幾門裝有火炮的戰船算什麽,這些戰船,日後你水師也會有的,你需要的,是有當初我鄭朝天軍,將紅毛番鬼驅逐出去的勇氣!”
“屬下一定努力!”宗亮狠狠的點頭,然後,眼睛一轉:“王爺,或許此刻,咱們可以冒一次險,這東番水師,此戰過後,彈藥必定匱乏,人員必定疲憊,而且,對咱們也必定沒有多少防范,若是我們現在……”
他狠狠的將手往下一切,眼神殷切的看著鄭三王子。 () 《我和明朝有個約會》僅代表作者半包軟白沙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抵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台。【】,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