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一股可以媲美菜市場的氣味鋪面而來,,林無雙皺了皺鼻子,走了進去。
地面濕答答的,混雜著宰殺動物後的血水從屋子裡蜿蜒而來,經過一堆被摘選過的菜葉,然後一頭扎進去,待到菜葉被這些汙水浸泡了個透,這些汙水才悻悻的離開自己的目標,朝著下一個更低更能容納他們的地方而去。
這裡是酒樓的後廚,或者說,是酒樓後廚外的院子,所有的菜肴在被做成食材之前,都在這裡進行第一道加工,這裡的環境可想而知了,林無雙如今名義上也算是自己酒樓的半個老板,對這個環境,不算太陌生,他那金風樓剛剛接手的時候,他就曾經在後廚逛過一遍,那地方,以眼下這個時代的衛生壞境,根本就乾淨不起來。
一條魚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下,林無雙眼皮一顫,那橫飛的汙水,星星點點的四處飛濺,有些竟然飛到他袍子的下擺。
一雙大手在地下抓起半死不活的魚,刀背狠狠的在魚頭上敲擊了幾下,然後很是利落的刷刷的去鱗,動作之嫻熟,儼然就是在這後廚浸泡了數年一樣的。
“我帶人過來了!”吳勝怡輕聲說道,大手的主人抬起頭,朝著二人看了一眼,一雙滿是魚鱗的手,對著二人招了招,掉頭走了進去。
在踏進門的那一刹那,林無雙曾經想過,跨過這道門,他將要見到的人,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既然吳勝怡說是她的長輩,林無雙在心目當中,在已經將對方勾勒成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或者乾脆就是一個大腹便便的老頭,搞了這麽多彎彎繞繞,他還以為自己會被吳勝怡帶到酒樓的某個隱秘的房間,然後老太太也好,老頭也好,就在那裡一邊慢條斯理的吃喝,一邊等著他呢!
可眼下這光景,似乎這個殺魚的家夥,就是要見他的人了,這人一臉的滄桑不錯,有四十了麽?再說了,說好的酒樓密會呢,這姑娘有點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大師兄!”走進院子裡一間小屋,吳勝怡指指這中年漢子,又對著林無雙指了指:“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鼻子裡聞著這院子裡獨有的混合氣味,耳朵裡還聽得不遠處的鍋盆碗盞的動靜,林無雙坐了下來,看著眼前將手隨便一擦,端起屋子中間的茶碗,咕咚咕咚慣著茶水的漢子。
這人看起來四十不到,不過這古代人都顯老,年紀或許更輕,面相嘛,平淡無奇,屬於那種丟近人堆裡就找不到的那種人,除了臉上那臉胡子,似乎也沒什麽值得令人注意的地方,林無雙第一眼看見的是他的手,此刻從頭看到腳,眼神最終還是定在他拿著茶碗的手上。
若是習武或者是經常勞作的人,尤其是他這種在後廚做事的人,這手應該是比較闊,骨骼比較粗的那種,此人的手卻是有些奇怪,擦乾淨之後,林無雙竟然發現他和自己的手有點像,要知道,林無雙來的世界,可沒有多少體力活讓他乾,用家裡那兩個錦衣衛的話說,他的手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生的人的手,一點苦都沒吃過的。
對方的一雙手修長纖細,聯想到對方殺魚的那個麻利勁兒,這違和感太強烈了。
“八月二十四,你第一次出現在通州,是在四海當鋪!”那人放下碗,坐在林無雙面前開口了:“髡發,衣不得體,自雲來自海外昌南國。”
林無雙點點頭,對方顯然做了一番調查,這沒有可以否認的。
“典當於當鋪的奇珍,被安定伯長女錢寧姬看中,
也因為這個緣故,你落入了錦衣衛的視線,被錦衣衛調查!” “沒錯!”林無雙繼續點頭。
“如今你落籍在通州,走的是錦衣衛的路子,而錦衣衛百戶,北鎮撫司參知吳虎臣之子吳清河,和你關系日近,大概就是因為你離開四海當鋪到四海田莊的那一段時間結識下來的交情吧!”這人繼續說道,“四海田莊的裡的事情,我打聽不出來,錢家對這方面的消息,還是封鎖的比較嚴的,知情人不說,不知情的說了也白說!不過,想來就是你給了錢家一些好處,以四海田莊那段時間進出的貨物來看,我估計,應該是製作某種奇珍的法子,錢家富甲天下,對於銀子,卻是永遠都不嫌多的,你給他們錦上添花,想來,用個錢府客卿來酬謝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林無雙這次卻是沒說話了,自己的事情,有心人打聽,還是能夠打聽出來的,不過,像這人這樣,連打聽帶猜測,和事實都沒多大區別,那可就叫人有些驚訝了。
“好吧,這些我都不關心,我甚至不關心你的來歷出處!”這人笑了笑:“想必錦衣衛的那幫人,也是這麽想的,否則的話,你八月二十四之前的蹤跡,我們查不出來,他們也一定是同樣的結果,但是,他們到現在,可沒把你們怎麽著!”
“等等……”林無雙打斷他的話:“你說的‘我們’是誰,是你和吳家兄妹嗎?還有,我的事情你打聽這麽清楚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你真不知道?!”那人笑了起來,笑容居然有些陰柔的感覺:“其實,若是你不弄這個藏寶閣,單單自己學生把玩的一個掌中寶,我對你還沒這麽大興趣,但是,這你藏寶閣,隔三差五就出現一個奇珍,哪怕是我,眼下也有些動心了,你的那些奇珍,在有些人手裡,不過是一個玩物,但是,若是在另外一些人手裡,只怕可就真的是有用之極了!”
“藏寶閣每天都開著門,若是閣下有興趣,大可上門去碰碰運氣!”林無雙搖搖頭:“你若是真的想要一件兩件,都不用給我說,直接告訴吳姑娘,難道我這個面子還不給?”
那人笑了笑,不接林無雙的話茬:“對了,說了半天話了,我還沒介紹自己,我姓方,單名一個離字, 你可稱呼我方離,勝怡叫我大師兄,其實,我和他並非同出一師,只不過,是我門中的稱呼,入我門來,皆是兄弟姐妹,方離不才,被兄弟姐妹們推坐領事,才有大師兄這一個稱呼。”
林無雙臉色有些不大淡定了,眼前這個平平常常的人,在他眼裡,似乎也變得給外的有壓力了,尼瑪,終於明白吳勝怡為什麽說這廝的身份有些敏感了,終於明白為什麽吳勝怡帶著他到這裡來,都那麽小心翼翼的了,看這廝的說辭,尼瑪,這家夥要是不是一個******反政府份子,他把自己的姓翻過來寫!
“其實,我好奇的是,林先生這些奇珍的來歷!”方離搖搖頭,嘖嘖有聲:“我不知道錦衣衛的人,如果對你這些奇珍的來歷視而不見,不過,我可真真的有些好奇,這些奇珍,好像就是那麽無中生有就從你家裡出現了,沒有馬車,沒有商路,甚至連上門和你洽談買賣的人都沒有!”
“這個,無可奉告!”林無雙擺擺頭,斷然拒絕對方。
“聽吳勝怡說,林先生大概是懂一些法術吧,如果用道法來解釋這些奇珍的來歷,倒是也解釋得通,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若是林先生有芥子一樣的寶物,這些奇珍無論多少,倒是都可以藏身其中了!”方離手一抹,一條尺余長的紅鯉,無中生有出現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渾身水珠的在那裡蹦跳,好像剛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說道法術,方某倒是也略知一二,不知道林先生,可否和方某切磋一二?”他微笑著看著林無雙:“還望先生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