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江水輕輕的響動著,一艘艘漆黑的船,好像夜色中潛行的怪獸,緩緩的順著江水,朝著遠處閃爍著燈火的江心而去。
黑壓壓的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艘,每艘船上,都裝載著三十到五十名士兵不等,這些船,是阮朝水師的船隻,自然不是白日裡消耗的那些漁船和小舢板可以比的,而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將船上的這些士兵,送到江心裡的那些敵船上去,因為,船上用以水戰的那些武器裝備,若非是必要,通通都在白日裡給卸下來了,騰出更多的空間,一邊運輸更多的士兵。
和東番水師的第一仗,雖然俘獲了東番水師的一艘戰船,取得了“大捷”,但是,作為禁軍水師統製的黎凱,可不是肚子裡一點貨都沒有的,如果拋開他是王后娘娘的胞弟這一層關系,單單讓他以自己的身份,將他放置在阮朝水師中,雖然說不一定能夠有能力統製整個水師,坐上這個位置,但是,以他自己的能力,做一個水師中的中層將領,還是綽綽有余的。
他清楚的知道,這所謂的“水師大捷”的背後,自己付出了多少的代價,二十余艘戰船埋伏,幾乎是水師來這邊作戰的軍力的一半了,和對方一戰,出其不意,而對方也僅僅只是四艘戰船,這樣的優勢下,居然也只能留下對方一艘戰船,而讓其他的幾艘安然離去,這足以說明阮朝水師和這支船隊之間的戰力的差別了,對俘虜的審訊中,他更是確切的知道了這支船隊的身份,他哪怕是再自負,也不敢說,以自己阮朝水師的這點家當,可以面對面的將縱橫這這片海域的東番船隊大敗,哪怕對方僅僅只是一支分艦隊而已。
尤其是,當日和水師作戰的東番水師的戰船,在現在的戰場上,根本就算不得主力,而他們那十來艘規格大得出氣的戰船,才是他們的主力所在,幾艘小得多的戰船,就有那樣的戰力,這些大的戰船,會有怎麽樣的戰力,稍微有點腦子的人,一推算就知道了。
所以,他並沒有打算靠著自己的水師和對方打一場,對方已經被困在了這片狹窄的水域裡,他只需要將阮大帥的親兵送上敵船,水師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他甚至迫不及待的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這些東番船隊的船隻,若是落在了阮大帥的手裡,那麽遲早這些船只要被移交給他,屆時,阮朝水師可就鳥槍換炮了,他都能夠想象自己率領這些鳥槍換炮之後的威武水師蕩平鄭朝水域的威風景象了。
“一共三十七艘,大帥,我水師已經盡力了,大帥的這兩千精銳建功立業,就在今朝了!”
大概是有些緊張,也大概身邊的氣氛有些壓抑,黎凱舔了舔自己的有些乾涸的嘴唇,沒話找說的說道。
在他的身邊,阮天和他的近衛們齊刷刷的站在黑暗中,注視著江面,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夜色黑的嚇人,簡直是好像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們的忙一樣,江心的那些戰船,在這樣的夜色中,根本就發現不了緩緩朝著他們駛去的這些運兵船,或許他們也派出了哨兵,警惕的注視著任何靠近他們船隊的東西,但是,等到他們發現這些運兵船的時候,那些運兵船,已經距離他們很久了。
“出來了!”有人低聲的說了一句,阮天習慣性的拿起手中的千裡鏡,放在眼前,然後,卻是無可奈何的放了下來,千裡鏡中和他的視線中一樣,都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那些偷襲的運兵船在什麽地方。
“注意江面就好,一旦接近露了行蹤,必定會有火起!”黎凱低聲的提醒道,這些精兵上了敵船,除了殺人奪船以外,到處點火引起敵人的混亂,也是不可少的,這個時候看不到不要緊,一旦看到敵船火起,那就是事情已經開始了。
“嗯!”阮天應了一聲,注意著江面,心裡默默的計算著時間,以運兵船的速度,最多半盞茶的時間,就可以抵達江心,這還算上他們小心翼翼盡量掩蓋自己的動靜的情況下,答案很快就會揭曉了。
江心裡,東番船隊。
幾個水鬼,從水裡冒出頭來,順著船舷爬了上去,很快,他們的消息就傳到了枕戈待旦的鄧超和柳青青的耳裡。
“數十艘敵船從河道裡出來,朝著江心來了!”
“果然來了!”鄧超咧嘴一笑,“虧他們耐心好,一直等到這個時候才來,傳令,各船起燈,炮艙打開炮門,開始裝填,隨時準備射擊!”
隨著他的命令,數百隻早就準備好的孔明燈,從船隊各艘船隻上飛了起來,刹那之間,原本黑黝黝的江面,頓時被這些飛在半空中的孔明燈,照的清清楚楚,而那些還慢悠悠試圖隱藏自己的行蹤的運兵船,登時就暴露在船隊所有人的眼裡。
面對江岸一側的船舷,幾乎是所有的福船,都不約而同的打開了船舷的炮門,一個個黑黝黝的炮筒從炮門裡伸了出來,在東番,福船以上規格的船隻,都已經裝備了舷炮,而且,以東番的財大氣粗,只要船隻結構和人員安排得過來,那是能裝多少火炮,就裝多少火炮,柳青青帶領的這支船隊,清一色的都是十六舷炮,左舷炮八門,右舷炮八門,加上艦首炮和艦尾炮,每艘船,足足裝備了十八門火炮,阮朝水師上次遭遇的蒼山船,雖然裝備了飛天火龍,一窩蜂之類的火器,讓大越人吃虧不小,但是,他們可是沒資格裝備火炮的,在東番,沒有裝備火炮的戰船,一律都是小船,不設船長的。
也就是說,鄧超一聲令下,轉瞬之間,至少有八十門火炮對準了江面上朝著他們而來的運兵船。
孔明燈一上天,運兵船陡然就加快了速度,既然被人已經發現了,那麽掩蓋行蹤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盡快的將船上的士兵送上敵船才是要緊的事情,可惜的是,福船的船身太高,炮艙的艙門隱藏在高大的船身的陰影裡,運兵船上的人,罕有發現對方的這一動靜的。
不過,發現不發現,現在已經不重要,就在運兵船加快速度的一刹那,鄧超已經發布了自由射擊的命令,八十門幾乎是早就已經裝填好了的饑渴難耐的舷炮,依次發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聲,兩聲,十聲,然後就分不清楚,轟隆隆的巨響連成一片,所有福船上的人都被自己船隻發炮時候的動靜,震得東倒西歪,巨大的後坐力,甚至將每艘福船,齊齊往後推了幾米,巨大的動能攪動江水,讓原本平靜的江水,立刻變得波濤洶湧起來。
運兵船被發現的時候,距離東番船隊不過六七十米的樣子,這個地方被設置埋伏船隊的地方,也是有著它的地理優勢的,臨近河道,江面開闊,但是,再開闊,名將也不能有數百名寬,這點距離,對於射程能夠達到數百米的舷炮來說,根本就不算距離,這個抵近射擊沒多大區別,甚至連瞄準的功夫都有了,炮手只需要將炮口對準前方,然後發炮,妥妥的可以命中目標,而敵船的數量之多,陣形之密集,若是這樣的射擊,炮彈還有落空的地方的話,那射出這樣炮彈的炮手,此戰過後,就可以退役了,東番水師,不需要一個睜眼瞎做炮手。
炮口閃爍的火光,連天上的孔明燈一下都為之失色,隨之而來,從炮口裡飛騰出來的濃濃白霧,更是將孔明燈的光線遮掩得乾乾淨淨,和清風營的火器不同,在他們沒將那些火器待到這個世界之前,這個世界以黑火藥為******的火器,每次發射都會產生巨大的硝煙,八十門火炮齊發製造的戰場硝煙,就好像陡然之間,在江面上升騰起的一片濃霧,別說在可見度這麽差的晚上,就算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只怕這個時候,射擊方和被射擊方,都看不到對方的動靜。
一輪射擊完畢,一直都停留在原地的福船,開始緩緩的動了,幅度或大或小,但是統一的卻是自東朝西輕輕的旋轉著,拉出一條熟練之極的弧度來———他們正在將船身側過來,讓另外一邊已經裝填好的船舷炮,去面對敵船。
若是船隻周轉的余地大,船隊排列的沒有這麽緊密,這個側身轉向的動作,在訓練有素的船員手裡,往往只需要幾分鍾就能完成,不過眼下的環境如此,盡管這些船員已經超水平的發揮了,等到所有的船隻的船舷都掉頭過來,已經差不多足足有十分鍾了,在轉向的時候那些在船隊後面的小船,甚至已經做好了和敵船短兵相接的準備,為自家的福船的再次發射,爭取到時間。
不過,讓船隊裡所有人的都空擔心一場的是,知道轉向完成,另一側已經裝填好的八十門火炮,已經隨時可以發射,而那些戰場迷霧的對面,那些適才黑壓壓的一片敵船的船隊,卻是沒有絲毫的動靜,除了在對面,傳來不少淒厲的慘叫聲,長呼聲,還驚慌失措的尖叫聲,沒有任何敵船還擊武器發射的聲響。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船艙裡的炮手等待著發射的命令,而有權發號施令的人,卻是正瞪大眼睛,站在高高的船樓上,注視著江面的動靜。
江面上的硝煙迷霧,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淡,天空中的孔明燈,終於可以將這些被硝煙搶奪過去的地盤再次搶奪了回來,江面上的一切,變得逐漸的清晰起來。
“大人,各船在等候發炮命令!”
身邊的傳令兵提醒著鄧超,鄧超打量著江面上的一切,志得意滿的說道:“待命,隨時準備!”
江面上,黑壓壓的敵船,如今能夠看到的,一艘沒沒有了,江面上到處都是敵軍的屍體和船隻的殘骸,那些淒厲無比而逐漸變低的慘叫聲,就是從這江面上傳過來來的,那是受了傷浮在水面上卻是一時沒有死的敵人,那些長呼的,應該是在呼喊著自己的同伴的救援,這一輪炮擊,肯定不會將所有敵人全部消滅,那些僥幸逃得性命的敵人,按照此刻還沒有受到攻擊的情況看來,只怕都一個個掉頭朝著他們所在的江岸逃了回去。
鄧超甚至懷疑,那些連比蒼山船都小一號的敵船,也有幸存的,不過,天色實在太黑,那些幸存者,大概在發現自己完好無恙之後,果斷的逃回他們出發的河道裡去了吧。
在遠處,阮天鐵青著臉,在他身邊的黎凱,則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
“讓所有人都撤回來!”阮天狠狠的朝著黎凱瞪了一眼,心裡對這個人,更加厭惡了,這兩千精兵,可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可是對此戰勢在必得,而因為這個黎凱,曾經和對方作戰過的離開,給他的情報不夠詳細準確,讓他不僅沒有成功,反而折損了這麽多的精銳。
“讓江岸防守的士卒, 向後撤退半裡!”他一條一條發布著命令:“江岸的人馬,不可太過於集中,每隊人數不得過百,相互距離不得接近五十步!”
“明白!”身邊的親衛,立刻將他的命令傳了下去,急匆匆的發布了這幾個命令之後,阮天這才回過頭來,朝著黎凱說道:“這個時候,黎統製,你得給我一個交代,若不是能讓我滿意,休怪我軍法從事!”
“大帥,我真不知道這些戰船,還有這等火器,上次我們和他交戰的時候,他們的火器都沒幾種,雖然看起來花哨,但是犧牲點士兵,也能頂得住,我真不知道他們還藏有這麽一手啊!”黎凱見到對方有遷怒自己的樣子,立刻大勝的叫起冤枉來:“他們上一次沒有用這些火器!”
“這是火炮,豬頭!”阮天有些口不擇言了:“火炮懂嗎,咱們升龍城頭上擺設的那些家夥,一炮既出,糜爛數裡的殺氣,對方船上裝備了這麽多的火炮,你還讓我的精兵去送死,黎凱,你罪不可赦,此戰失利,其責在你!” () 《我和明朝有個約會》僅代表作者半包軟白沙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抵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台。【】,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