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趁著還未完全散去的夜色,悄悄回了林府的臥室。
晚上的那場大戰,他自然一直在一旁策應,不然僅靠那五六個傭兵,想擋下一群窮凶極惡的冒險者,無疑是癡心妄想。
傭兵和冒險者,兩者有相似的地方,也有很大不同,雙方主要的“業務”有區別,但偶爾也有重合的地方,比如尋找魔晶這類任務,本來就應該是冒險公會的事兒,放到傭兵工會也說得通。
至於區別,這就很多了,業務上的區別先不說,從雙方能力上,就大不相同。
冒險者大多更注重個人實力,而傭兵則很注重團隊的合作,若是小規模作戰,冒險者遇到同等數量的傭兵,往往是碾壓,同為黑鐵級,冒險者的個人實力也要超過傭兵,這是因為很多冒險者在成為冒險者之前或之後,會在荒山野外經歷生生死死,所遇到的危險和意外遠超傭兵。
這也與傭兵的業務范圍有關,傭兵大多是以隊伍或團隊為單位接取任務,單人的傭兵任務獎勵少,而且加入傭兵團收入更穩定,也更安全,加上傭兵對團體力量的盲目崇拜,導致傭兵組織更像是一支支小規模的軍隊,他們集合在一起時,自然所向披靡,勢不可擋,可若是各自為戰,那可就要被戰鬥經驗豐富的冒險者吊起來打了。
就像夜裡的那場戰鬥,一共也就六個傭兵,卻來自兩個團隊,像是這種小型團隊,對上一個不要命的冒險者,可能都要被人換命換掉一個,何況是對方還有人數優勢?
若不是林放在遠處一直用換了麻醉彈的生物步槍支援,這些傭兵早就血流成河了。
林放沒有出現在正面戰鬥,是因為他馬上要用夜裡的事大做文章,必定要鬧到常大人那裡,若是他也出現在現場,必然要被拉去作證,小五想要在縣老爺面前還擺出一副不肯脫下衣袍兜帽的架勢,常大人可不會跟你客氣,管你是哪個武士世家的公子少爺,不露真實身份,等著魔法伺候吧。
如此一來也就意味著,只要他當時在場,小五的真實身份必定暴露,所以林放選擇在旁策應,絕不可露面。
只是還有一事讓林放頗有些顧慮。
“今夜陳家班鬧出這般大動靜,自始至終官府都未出面,別說衙役,就連專司火政的防隅官也沒有露面,難道尚主簿已經肆無忌憚到如此地步了?連主管衙役捕快的李典史也不敢出面?”
林放尋思著,對李典史此人,他現在有些看不明白,坊間傳言他與尚主簿曾在安樂巷中,各自找了代言人,只不過最後李典史勝出,尚主簿只能靠楊家以及尚家原本的底蘊苦苦支撐,現在換了新的縣令,尚主簿感到時機一到,覺的這是自己崛起的機會,可李典史就甘心屈居於尚主簿之下?
“未必吧。”
林放知道,這幾年來,尚主簿在李典史的打壓下可謂受盡了苦頭和屈辱,就算李典史願意與他和解,尚主簿也絕對不可能放過李典史,特別是李典史也算個讀書人,而讀過書的人,陰暗心思往往又多,賊注意也不少,估計心中恨極了李典史,一旦尚主簿真的得勢,李典史的下場絕對淒慘無比。
別忘了,尚主簿之所以能撐下來,是靠著楊家和尚家在本地的底蘊,可他李典史有什麽呢?只不過是一個外來者運氣好升上來的,至於那個在安樂巷呼風喚雨的黑狼?只不過是以市井潑皮,只要李典史倒了,黑狼只不過是一條沒了主人的狗,想怎麽捏怎麽捏!
所以林放絕對不認為李典史已經投靠了尚主簿,即便李典史前幾日將陳升與東山狐一起收監,與今夜故意不出捕快幫忙的舉動,都有示好的嫌疑,林放還是覺的,李典史似乎也在密謀著什麽,但絕不可能是乖乖的認命!
就在林放猜測李典史的打算時,在衙門一側的偏門中,捕快們暫時休息的房間中,一個渾身古銅色肌膚,身高五尺有余的中年男子,閉著眼睛撫摸著臉上的大胡子。
中年男子濃眉國字臉,即便閉著眼睛也有一股威嚴之感,只是一臉的大胡子,讓他看起來有些邋遢,給人的印象也有些粗鄙不堪,像極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
整個房間中只有中年男子一人半躺在椅子中,似夢似醒,還有輕鼾聲傳來,只是手卻一直撫弄著胡子,讓人以為他還醒著。
“噠噠噠——”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房內的鼾聲一滯,中年男子的雙目緩緩睜開。
好一雙星眸,配上他的濃眉,倒讓這張國字臉憑添了幾分英俊之氣,可惜,那一坨大胡子再次破壞了這份美感。
“李大哥。”
中年男子睜開眼,來人一身差役的服飾,容貌普通,雙目中的精光不如中年男子,卻比男子的目光中,多出許多凶厲之感。
“黑狼啊,怎麽這會兒來了。”
原來此人竟是安樂巷中大名鼎鼎的黑狼,那麽能被他稱作李大哥的人,也只有一人了——李典史!
“李大哥,做完陳家班差點被人滅了滿門,還燒紅了半邊天,你可知曉?”
黑狼對李典史沒有過分的諂媚和恭敬,反倒真的像是兄弟一般,有敬仰和尊重,卻也沒有卑躬屈膝的奴才樣。
李典史若無其事的點頭,“嗯,知道點,怎麽了?”
黑狼面色奇怪,“大哥既然知曉,為何不派人去抓了那群鬧事之人,只要抓了他們,自然就能治楊家的罪!即便有尚主簿護著,他楊家也躲不掉!更何況,楊家敢鬧出這般大動靜,尚主簿那等自私自利的小人, 敢不敢出面都要另說!”
李典史咂咂嘴,毫不在意得眯著眼睛,道:“小狼啊,你怎知道今夜的事,乃是楊家所為?”
“這還用問?想陳家班死乾淨的,整個河東府,除了他楊家還能有誰?”
“證據呢?”
“抓到了人自然有證據!”
“可若是抓不到呢?而且就算抓到了,以楊家那位的老狐狸,怎會留下隱患?那群人不可能承認是楊家,就算承認了,楊家也還有其他理由推脫,也就是說,不管咱們動不動手,抓不抓人,都沒有用。”
黑狼一愣,不甘心道,“可陳家班的人,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李典史笑了笑,意有所指的道:“所以啊,只有死的人多了,咱們才有機會看到某些人的真面目啊!”
黑狼聞言霍然抬頭,看向李典史的目光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