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茹月接到秦夏伊的電話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電話裡的秦夏伊哭著鬧著要讓她給自己找一個專業的交誼舞老師,秦茹月被她吵得頭疼,匆忙地拿起了車鑰匙正要下樓打算開車回家。
“媽媽你一定要幫我呀……”電話裡頭秦夏伊抽噎著,“學校的文化節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可不想在大家面前丟臉啊……”
“好了好了,媽媽知道了。”秦茹月關掉了辦公室的燈。
公司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安撫了秦夏伊幾句後她就掛斷了電話,走出了電梯,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空曠的停車場內,秦茹月的高跟鞋敲擊著地面的聲音異常清脆,忽然她聽見了一陣腳步聲,聲音正來源於她的背後,於是她轉過身去,看到有兩個陌生男子正站著看她。
她看見其中一名男子帶著漁夫帽,穿著灰色的衣服,竟然是這幾天一直跟蹤她的男人!
站在他旁邊的男子個子很高,一身的黑衣裝扮使得他的身份更添一份神秘,那個高個子男人低下頭,俯視著秦茹月。
他的聲音如提琴般低沉:“我們終於見面了,我是Lester,”他見秦茹月神色驚愣,微微一笑,“我是……您的孩子。”
怎麽會?!
秦茹月心一驚,發現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深藍色,另一隻眼睛用白色的紗布包扎著,獨眼的外表絲毫沒有影響到他漂亮的五官,他高挺的鼻梁,深邃迷人的眉眼與當年的Maurice非常的相似……
一旁帶著漁夫帽的男子摘下了帽子,彎腰紳士地朝著秦茹月鞠躬:“夫人。”
“你們是誰?”秦茹月問道,心裡卻有一個不敢確定的答案浮現了出來……
“看來Maurice先生的確是什麽都沒有告訴您呐。”帶著漁夫帽的中等個子男人叫Brice,他微笑地看向一臉驚愣的秦茹月。
他們兩個居然認識Maurice!她的心撲通跳著,猜想著各種可能,難道Maurice要來中國找她?他想幹什麽,他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麽嗎?
“呼,天氣真冷。”Brice縮了縮脖子,哈了一口氣,“冒犯您了夫人,請我們上樓坐坐吧?”Brice灰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狡黠……
辦公室內,秦茹月緊緊捏著Brice遞過來的親子鑒定的證明久久回不過神來……看來這幾天他們跟蹤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親子鑒定。
看著眼前那張與Maurice十分相似的臉,她心裡是震驚的,但又不敢相信,從始至終,她一直認為當年那個孩子已經死了,依照Maurice扭曲非人的心理,他很有可能親手扼殺孩子,或者把他棄之敝履來報復當年她離開他的行為,隻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親自撫養了這孩子二十年!
不過既然Maurice有心隱瞞著他的存在,但為什麽現在又來找她?
Lester似乎看出了她內心的疑惑:“他死了,”他冷冷地說,深藍色的眼瞳內泛起了淡淡的悲慟,“就在前不久。”
“什麽?”她有些震驚。
“他是自殺的,我沒有來得及救下他。”Lester伸手揭開了眼睛上的紗布,露出了傷口駭人的左眼,秦茹月吃驚地捂住嘴,斑斑點點的傷口像是炸開了似的,蔓延在眼部周圍,傷痕泛著深深的血紫色看起來汙濁不已。
“一整桶的硫酸……”Lester微閉著眼睛,像是在回想起當時的場景,
“就這樣從頭潑到腳……沒有對我說一聲再見。” “您根本不知道在您走後的這二十年裡,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Brice歎息著搖頭。
Lester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秦茹月:“母親大人,您在中國享受著兒女雙全的天倫之樂,而在巴黎,Maurice和我,痛苦地相依為命。”
秦茹月不敢相信:“這……你一定不知道吧孩子,當年我為什麽離開Maurice,是因為他……”
“是因為他利用醫學殺過人。”
看著眼前的Lester一臉平靜地說出了當年她離開的真正原因,秦茹月心裡驚訝不已,連站在旁邊的Brice聽到了情緒也絲毫沒有起伏,像是對待一件再平常不過了的事一樣。
“你走後,他整個人就神神叨叨的,時而正常時而瘋癲,病了的時候一直念著你的名字……母親!父親他其實……很愛您呐。”
“他每天都活在痛苦的懺悔裡,他把當年因為他而死亡的病人們的名字一個一個的記在了紙上,每個月都會去他們的墓前……”
“他對我說,隻有讓那些死去的人原諒了他,您才能真正原諒他,小時候不懂他說的話,後來才知道,他是想折磨自己致死!”
“在我小時候,我出現了和他相似的人格,他不想讓我重蹈他覆轍,他就花了所有的錢,為我治病。”
扭曲冷血基因的遺傳,一直以來讓他痛苦不已,雖行為和表現與常人無異,但隻有自己知道,內心的壓抑和扭曲。
Maurice愛獨處,不喜交際,內心更是孤僻,自從失去了秦茹月,他變得更沉默,一直與他居住在一起的Lester,久而久之受到他的影響加上遺傳的因素,他的性子冷靜待人更是冷漠,而另一面的他衝動易怒情緒化,讓人心生畏懼,害怕接近。
“後來的那幾年裡,他越來越神智不清,幾乎每天都做著噩夢,我每天守著他,不敢安心地入睡,我怕我一睡著,他就會自殘,三年裡,他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加起來有上百條,我知道在別人眼裡,他是殺人犯,他是變態,可是,他是個父親,也是深愛著妻子的丈夫。”
“父親從小有著嚴重的心理缺陷,潛意識裡的殺人邪念仿佛凝聚成了另一個他,他覺得殺人是他存活的自在方式,最終用最殘忍的方式來懲罰自己,正是您想看到的吧?”
“正如你們中國人所說,殺人償命,壞人終有報應。”
聽完了Lester說的一番話,秦茹月早已淚流滿面。
是的,她能夠從他的話語中聽出對她的埋怨和悵恨,當年她得知Maurice隱藏著的真相後,對他的愛已經變質,甚至對他會有些厭棄或懼怕,一度想著逃離他的身邊,卻沒想到……
他選擇不打擾她的生活,用這種方式來默默愛著她?
“這次我們來告訴您這些事,是想讓您余生不想留下遺憾,我是您的兒子,這些天看到您生活的很好,想必父親如果知道的話,也會很欣慰的。”
秦茹月拉住他的手:“你是我的兒子,這些年裡讓你受委屈了,我和Maurice的事,本不該扯上你,”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堅定的念頭,眼眶濕潤,“既然你已經來了,那就別再離開媽媽好嗎?”
“您真的希望,我搬進秦家嗎?”他從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深棕色的碎發遮住了受傷的左眼,神色捉摸不定。
從小僅有父親這一位親人的他,根本不知道家是什麽。
秦茹月看著他受傷的左眼,心疼得像刀絞一般,點點頭:“我想Maurice他一定會希望,你能有個安居之所吧。”
她展開雙臂,擁住Lester,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歡迎回家,我的孩子。”
……
秦夏伊和秦宿是怎麽也沒想到,家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當天黎麗又去了秦家,親眼看到了親子鑒定,肯定了Lester的身份,當年秦茹月和Maurice之間發生的事,黎麗也知曉,她與秦茹月商量,為了避免豪門醜聞,隻能暫且對外界公布他是秦家養子的身份,幸好的是,Lester並不在乎這些,他的懂事讓黎麗對他的喜愛又加深了一層,兩人商量,讓他隨黎麗的姓,中文名叫黎森。
當秦夏伊回到家時,從樓上下來的秦宿拉著她告訴了她這件事,猶如晴天霹靂,他們從小知道自己的媽媽年輕時在法國巴黎與一名法國人的確有過一段故事,也懷過孩子,但是在他們小時候,秦茹月並沒有對他們兩個細說過她在巴黎發生的事情,所以他們自然而然地認為當年那個孩子早就不存活在世上了。
可沒想到,當年的孩子如今已經二十歲,也來到了秦家,不僅如此,以後在所有的日子裡他還要跟他們一起住?
秦夏伊和秦宿心裡是極其不願意的,對黎森這個中法混血兒充滿了排斥和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