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五極之力加上靈力來推動天星陣盤與悟世玄碑,便不難理解為什麽這裡聚集了如此之多的昆侖修士和駱家符師。
但是,在破開禁錮、從上空看到季流海之後,死死地控制住他就是駱雲的第一反應。
此時季流海不但身軀無法行動,就連神念都無法使用。
他口中的那個字將將呼出,卻停滯在那裡。
而星天野立刻抓住了這個瞬間,雙手一揚,子母梅花卷脫手而出,隨著他手中毛筆揮向季流海,成百上千點紅梅從畫卷上飄出,從季流海身邊掠過,眨眼間飛向了駱仙鎮的各處,不多時便發出無數聲輕響——其他人聽不到這樣的聲音,隻星天野微微點頭,望向駱雲,道:“季流海在周邊布下了大霹靂符。”
駱雲神色一凜,道:“多謝。”
關於駱家符師被強迫禁錮在這裡轉靈的事情,星天野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得道:“季流海行為癲狂,讓人費解,還是交給你吧。”說罷走到一邊。
駱雲這才看著季流海。
自從那次從三界城回宗門後,他再也沒見過季流海。
而今他竟然又好端端地站在這裡,駱雲也不由得感慨——這個人……也還真的算得上是強韌。
他收回紫宙境的控制,那邊季流海未來得及說出口的字也在刹那間從唇間吐出。
“一。”
星天野雙眸微眯,道:“好歹毒的心思。”
還未等他示意,便有兩個修士圍上前去,將季流海縛住。
於季流海而言,大勢已去。
駱雲已經走到了駱千重身邊,道:“父親。”
駱千重不再是他記憶裡那魁梧挺拔的模樣,甚至連站起都不能夠。
他鼻尖微酸,道:“父親,用不用……”
駱千重明白他的意思,擺擺手道:“就這樣吧。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他喉嚨中傳出一陣陣痰音,臉上亦泛起死氣,“還能見到駱家終於能擺脫這樣的命運……上天待我不薄……”
此時駱仙鎮再度劇烈地晃動起來,上空中眼睛可見有星元之力正在汩汩湧動,彌補裂紋,就在這天搖地動之間,季流海猛然甩開周邊的修士,衝到駱千重榻前,雙手如同鷹爪一樣掐了向駱千重的脖子!
駱霆還未來得及發出驚呼,那手甚至連塌邊都沒挨著,季流海就被一道光彈開了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就算是立刻又被修士按住,他卻如同瘋了一樣撲向著駱千重的方向,連法袍都被撕扯的狼狽不堪!
“上天自然待你不薄!你做過那樣的虧心事,還讓你能活這麽久!憑什麽?你們滿口仁義道德,又是慈悲,又是寬容!”季流海雙眸血紅,嘶聲道,“那就讓他償命啊!難不成換到駱家頭上,就可以隨便殺人、不用償命!”
駱雲倏地站起來,回頭看著季流海,道:“你說什麽?”
季流海“呵呵呵呵”地笑起來,盯著駱雲道:“對呀……我怎麽忘了你……當初沒人看得起你,可後來都覺得你天賦異稟,性情寬厚仁義,不然他們哪會冒著壞了掌門大事的危險維護駱家?你倒說說……你爹他……”
駱千重側過頭,看著季流海,原本渾濁的雙眼突然閃動了一下,那是火花突然從他很多年前就熄滅、掩埋的古舊記憶中再度燃起的模樣,他顫聲道:“住口……”
季流海笑得渾身發抖,道:“駱雲,你會讓我說的,對嗎?與你接觸過的……都說你品行正直……你這會兒可不會殺了我滅口吧?”
他面容扭曲,說話亦陰陽怪氣起來,帶著一股陰暗難言的戲謔與諷刺。
“住口……”駱千重喘息著道,“我已將死,你……”
“老匹夫,你住口。”季流海雖然被按著跪在地上,可頭卻高高地抬起,傲然道,“你有什麽資格壽終正寢!就算是現在立時死了,又哪裡能抵得過你手上的命,你活了這麽久,佔了那麽大的便宜……還有他!”
他似乎按捺不住胸中要溢出的笑意,嘴一直詭異地咧著,眼睛如同狼一樣盯著駱雲,似乎極期盼駱雲接下來的模樣,他道:“你為了他將那批符師殺了滅口……他怎麽能無辜、又無憂無慮地置身事外!”
他看著駱雲道:“駱雲!你六歲的時候,駱家死了一批符師!你猜他們犯了什麽錯?”
他笑著自問自答道:“他們沒錯!可是……卻都死了!是你身後這個駱家的族長下的命令……一個都不留!
“你們大概會奇怪為什麽我會知道吧?
“明明她還跟我說……晚上會想辦法偷偷溜回鎮上來給我慶祝生辰,還會帶很多轉靈符師專有的賞賜,都是仙米仙蔬、靈丹妙藥……
“她說雖然我不能成為符師,可多吃些丹藥,就能和她活得一樣長。
“她說那天少主會去觀陣,家主高興的話,賞賜會比以往還多……可她再也沒有出現過……”
季流海瞪著雙眼, 看著駱雲:“我打聽了許久呢!聽說那天的符師和童仆,都沒了……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那天還發生了一件事,就是——你這個少主,差點死了。明明不是仙門往來收取靈晶的日期,卻破天荒地來了許多修士……我猜,他們帶走了大批的靈晶,送來的就是保你性命的丹藥。”
他問道:“那天,你為什麽要去觀陣呢?”
駱雲靜靜地看著季流海。
駱仙鎮外兀自地動山搖,而他的心情卻並沒有想象中那般震動,大抵經歷過的事情也太多,反而激不起太大的波瀾,只是覺得,原來在宗門的時候,季流海那樣處心積慮的針對他,要置他於死地,總算有了一個緣由。
當他幼時從床上醒來,聽到父親與仙門的修士交易靈晶,換取一切能讓他活下來的丹藥。
現在他知道了,駱千重為了他身體的秘密不被泄露,下了狠手,曾殺掉過數十個符師、童仆。
而其中一個是季流海口中的那個人,是他極為親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