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生沒有跟過去,而是離開了訓練的操場,穿過昏黃路燈的小路,聽著樹葉沙沙的聲音,腳踩著碎石路,終於來到了學校邊上的一個地方。
一家酒吧亮著燈。鵝黃色的燈光帶著絲絲暖意,在地板上反射著樸素的顏色,不妖豔,不繚繞,更像是一個喝茶的地方。
陳獨生走了進去。
酒吧裡面沒有多少人,幾個穿著學生裝扮的男孩坐在吧台處輕輕地喝著酒,溫婉地笑著,而裡面也有幾對小情侶相擁坐著說著小情話,但是偌大的酒吧裡面也就這些人,有些寒酸。
按道理來說酒吧做成這個模樣就是不妥的,去酒吧的人大多數圖個刺激,酒精的氣息和瘋狂的荷爾蒙更配,而不是這種淡雅的裝備,所以這裡的生意並不是特別好。
陳獨生對著吧台的侍者點了點頭,侍者倒也是有眼力勁兒,知曉陳獨生一個人是有約的,所以也就手掌往裡面用藤狀薄壁隔開的地方,陳獨生走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敲著二郎腿眯著眼睛哼著小曲兒的某人,沒有說話,徑直走了過去。
“喲,來了?”
能夠將那二世祖模樣加上欠揍的表情如此恰到好處融合在一起的人,除開了那個首先挑釁陳獨生他們的燕流火還有誰?陳獨生點了點頭,沒有主動回答。
“喝酒?小白,兩杯威士忌。”燕流火看著陳獨生沒有回答,也不惱,拍了拍手,和侍者說道,顯然是很熟的模樣。
“我們的關系,似乎還沒有好到能夠坐到一起喝酒吧?”
陳獨生皺眉道,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就這種東西能少喝就少喝,特別是和一些不是很熟的人一起,完全放不開,並且酒會影響一個人的判斷力的精確以及神經的靈敏度,所以這一類東西他大多數都是敬而遠之。
“怎麽?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啊?”燕流火呵呵一笑,兩隻手指輕敲著大理石冰冷的桌面,指甲和石塊表面碰撞發出清脆的‘噠噠’聲,那張帶著玩世不恭的臉倒映在石桌表面,看不清楚眉目。
而陳獨生是真的沒有看清楚燕流火的眉目,他悶聲悶氣地回了一句。
“我可不像某人一樣輸不起喊人來找麻煩。”
話有所指,赫然將矛頭指向了某個借著燕流火之名來找麻煩的某人,燕流火聽了這雙關的話不由得一愣,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們揚城人,就跟石頭一樣,脾氣又倔,性子又硬。”
“別一棒子打死一堆人,雖然揚城人的性子本來就挺倔強的。”陳獨生苦惱地回答,總算是放松了下來,他在燕流火身上,嗅到了一種同類的氣息,而這種氣息,卻是能夠真正地讓他輕松下來。
“世界上有兩種石頭,一種只是倔強,卻不懂得變通,所以永遠只能做別人的鋪路石,一種卻是那種能夠真正散發出光芒的石頭,有朝一日能夠供所有人讚揚……”燕流火拿起了小白剛才遞過來的威士忌,抿了一口,高腳酒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緩緩旋轉,他有些出神地說道。
“被和我扯這些,萊恩的人,是你喊的?”陳獨生皺了皺眉,拿著那杯威士忌在燈光下端詳了半天,沒有下嘴。
“喊的?不不不,你誤會了。”燕流火嘿嘿一笑,手指輕輕一劃,“我只是一個不小心透露了自己戰隊被某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LG戰隊給擊敗的丟人事實而已。”
變相地承認了,陳獨生放下了酒杯,望向燕流火。
“為什麽?”
“你們需要一場失敗來休息一下。
”燕流火回望,開口,“如果我猜的沒有錯的話,連續的勝利已經讓你的隊員們有了一絲驕縱,現在的他們需要一場失敗來緩解以及反省,而你們正是缺少敵人。” “為什麽不是你?”陳獨生點頭表示理解。
“你賭得太大了,如果我贏了,你絕對會離開,但是你不想離開,並且我對學校社團什麽的需要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必要。”燕流火說。
“你能得到什麽?”陳獨生冷冷地盯著燕流火的眼睛,沒有哪個陌生人人會無緣無故地為你做這麽多,如果說燕流火說什麽都不想得到的話,陳獨生絕對不會相信。
“嘿嘿,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燕流火右手打了一個響指,笑了起來,“LG的股份,我要百分之二十。”
“理由?”陳獨生問。
“因為你是那個站在頂端的跑者,你會再次回去的。”燕流火點了一根煙,煙霧繚繞,眯了眯眼睛。
陳獨生對於燕流火認出自己的身份並不是很驚訝,從葛叔給自己提供的資料上看,燕流火的身份履歷完美得像一張白紙,白得見了鬼才信的那種白,而像這種人,有著自己的消息來源和渠道,陳獨生也不是很在意。
“那麽確定我能夠帶他們回到哪個高度?要知道我只是個跑者,不是個好教練。”陳獨生頓了頓,回答道。
“那就和我無關了。”燕流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能提供什麽?”陳獨生再次端起了那杯威士忌,抿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入喉,帶著略微的辛辣。
“你們隊伍所有的開支,外加50萬現金,但我要一個跑者的外圍合約。”燕流火此時端正了身體,氣質猛然一變,從一個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斤斤計較的市儈商人,眯著眼睛的模樣總是讓陳獨生想起老電影裡面的那些大金牙的掌櫃。
“股份給你百分之二十五,但是外圍合約別想,你要清楚,我不缺錢,我不準備讓他們為外圍合約浪費時間。”陳獨生回答。
所謂外圍合約就是指一些出名的跑者會接一些廣告還有電視劇露臉之類的一些事情利用名人效應賺取外快,要知道跑者自己實際上是沒有收入的,而消費也比較高,所以有很多跑者就會熱衷於接外圍而耽誤訓練。 而一個跑者的外圍合約是指一個公司或者一個人,決定某個跑者接那些廣告的條例,而這些公司也可以在其中取得一筆很豐厚的利潤。
“好,但是我不負責公關。”出乎陳獨生預料的,燕流火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下來,他對於利潤這一塊遠遠比股份看得要輕。
“嗯,簽協議還是?”陳獨生點頭應了下來。
“不用,口頭就行,相信你。”燕流火大大咧咧地笑了笑,他知道陳獨生不是那種吃完抹嘴走人的沒心沒肺的貨,所以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盲目地相信一個人不是好事。”陳獨生微微一笑,調侃道。
“特別是盲目地相信一個對生活特別挑剔的人,對吧?”燕流火邪邪一笑,起身走到吧台,嘀咕了幾句,不一會兒端著一杯酒回來。
那是一杯半杯碎冰半杯橘子汁模樣的酒,上面一片檸檬加一顆晶瑩剔透的櫻桃。
“白朗姆45ml,白蘭地30ml,橘子汁20ml,這杯酒,叫愛恨,試一試。”陳獨生接過了燕流火遞過來的酒,有些疑惑地嗅了一些,酒液的香味和橘子汁的味道有些混雜,但是卻是他從未試過的味道,那種神秘而又如同火焰一般灼熱的香甜和生命力,帶著所以刺激舌尖的氣味。
他輕輕抿了一口,然後一口飲盡,冰塊的冷和酒液的熱,在鼻腔裡面化作一股股漩渦,不斷地顫抖著,橘子汁的香味不斷地流轉,許久,他輕歎一聲。
“好酒。”
“謝謝。”燕流火微笑著低頭,不見喜怒,只是目送著陳獨生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