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揚城。
著名的揚城大學,安靜地佇立於此,三十余年的風風雨雨,讓這所有著深厚背景的大學,成為了這一方最受歡迎的大學之一,而時間依然沒有抹去人們對現實空間的依賴,就算在這個雲端普及的時代,被顛覆也僅僅隻有小學到高中的基礎教育方式,而大學,依舊是現實空間中面對面。
或許,對於這個時代的人類來說,現實生活,代表的是一種古典的傳統文化吧?
校門的一旁,一個身穿黑色上衣的少年,孤獨地站在揚城大學宏偉的大門前,他的身影,在門前那座後現代噴泉雕塑的面前,顯得是那樣的瘦弱和渺小。
他安靜地看著大門上用篆書寫著的四個大字‘揚城大學’,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身後被譽為揚城大學的紀念碑上寫著低矮的四個字――‘超越極限’,似乎有些嘲諷,他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輕輕地說了一句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話。
“終究,還是回來了啊……”
他抬起了腳,慢慢地走進學校裡,身影瘦弱,步履蹣跚,步伐一高一低,左腳輕輕地踏在地面上,卻好像是無法發力一般,隻是輕輕一踮便換到了右腳,身影起落間,已然能夠看出男孩身為跛子的身份。
就算在這個醫療條件已經發展到極高程度的時代裡,醫術終究隻是醫術,很多東西,依舊是難題,而這些難題,便成為了很多人一輩子的傷痕和疼痛,就像這個男孩一樣。
走在校園裡,偶爾經過的人們,對男孩報以驚奇的目光和眼神,不管在那個時代,都不缺乏好奇的人,隻是這些目光,對於男孩來說,依舊有些太過灼熱,仿佛在不斷地說著那句無聲的問句。
“你怎麽是個跛子呢?”
男孩搖頭,很多時候,命運就是這般,當你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一切的時候,卻總會失去一些,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
而今天,男孩來到學校的目的,便是入學。
時日已然是2057年的三月份左右,早就已經過了入學的時節,可是現代寬容的教育制度在他手中的醫院診斷證書和那一份份耀眼的榮耀面前,打開了歡迎的大門。
首先接待他的,是一個穿著嚴謹的秘書,鼻梁上的黑色細腿眼鏡讓穿著標致西裝的女人顯得十分的安靜而內斂。
“你好。”
“您好。”
簡短的招呼過後,男孩坐在了辦公室客人用的真皮沙發上,目光懶散,辦公桌上,一個冒著熱氣的杯子靜靜立著。
“我是校長秘書鍾俞,校長現在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所以由我暫時代替校長工作,請問你是前一段在學校提交了入學申請的陳獨生嗎?”
秘書有些驚訝於男孩的毫無顧忌,也有些反感於他懶散的姿態,但是她良好的修養和多年以來的工作經歷讓她在這種情況下隻是眉頭不著痕跡地微微皺了皺,然後開始自己的提問。
“是的,陳獨生。”
男孩點了點頭,身體凹陷在柔軟的沙發裡面,臉上揚起了舒服的神情,看得鍾俞秘書心裡暗自不爽,當了三年秘書的她自然見慣了很多大人物,可是又有誰像這個男孩一般放肆,至少和其他說話的時候應當保持身體直立,這樣才是禮貌的回答方式,而不是身體在沙發上扭扭捏捏。
“好的,我校已經接受了你的入學申請,今天是需要你過來在這份協議上簽一下字,以保證入學正常流程的需要。”
“嗯。
” 秘書從公文包裡拿出兩頁紙遞給了陳獨生,陳獨生粗略地望了一眼,接過遞來的筆,粗略地簽下了自己的大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隻留下了一個讓人討厭的孤單背影,一瘸一拐。
“沒禮貌的跛子。”鍾俞輕輕嘀咕了一聲,很是厭惡。
而就在陳獨生離開不久,旁邊一扇門被一個人輕輕推開,一個面色沉穩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走了?”
辦公室裡沒有第二個人,他自然是對自己的秘書問的,他便是揚城大學的校長孔建。
“是的,協議已經簽了。”
男人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那杯水,喝了一口,開口問。
“你覺得這個孩子怎麽樣?”
“您要聽實話嗎?”鍾俞一時有些摸不透自己的這個頂頭上司的意圖。
孔健笑了笑,似是看出了她的顧慮,“但說無妨。”
“不怎麽樣,沒有禮貌,目中無人,我實在是不懂您為什麽要允許一個沒有禮貌的跛子進入我們學校,這不是拉低了學校的水平嗎?”這句話很直白,很不很傷自尊,但是卻是現實,身為一個高等院校,禮貌佔其一,成績第二,可是陳獨生兩者都不佔,自然也是讓人討厭。
孔建手中的手一頓,看著辦公桌前面的真皮沙發的凹陷一眼,再看了看自己手中冒著熱氣的水,想起平日裡陳獨生的表現似乎並不是這樣,突然恍然大悟,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呵呵,小孩子脾氣而已,看著我的水在那裡以為我在躲他而已,別在意,放心吧,陳獨生是不會給學校丟臉的,他能夠來我們學校,已經算是我們的榮幸了。”
“榮幸嗎?我們學校好歹也算是全國前五十,他究竟是何方神聖?”鍾俞瞳孔一縮,她很不理解為什麽孔建會這樣說,三年的相處,她絕對相信這個校長絕對不是屈服權貴之人,相反,這個驕傲的男人,只會對那些在自己的領域裡有著獨特建樹的人抱有敬意,莫非……
“你不了解,所以就不要妄自評論,很多時候我們不知道他的存在,不是因為他不出名,而是因為我們的眼界不夠高,這個世界,從來都不缺少天才。”孔建搖了搖頭,從辦公桌上抽出一本雜志遞給了鍾俞。
雜志是遊戲‘極限’發行以來的明星雜志,上面刊載著個人競技的強者和戰隊競技的佼佼者,如今已經火爆了全國各地,而其中2056年秋季的季度全國大賽的冠軍之隊的畫面,在雜志的第一面便刊載了出來。
那五個年輕人,捧著巨大的獎杯,臉上的喜悅之情,仿佛是盛開的花朵,而其中,有一個面容假裝沉靜的臉,瘦削的身體,冷厲的目光,加上實在是抑製不住笑容的臉,卻是那樣的熟悉。
“2056年秋季季度‘極限’全國大賽冠軍隊――MMG,一個創造奇跡刷新戰隊記錄的傳奇戰隊,而在這場比賽中,MMG戰隊的隊員‘冷笑的貓’是當之無愧的季度賽MVP(最佳選手)!他為MMG隊創造了將近二十分的額外得分,也打破了兩項極限記錄,一個單人跑最高記錄,和一個最佳配合記錄!讓我們恭喜他……”
一張照片,出現在象征著榮耀的MVP頁面上,淺顯的微笑,黑色的短袖,有些清寡的眸子,竟然赫然是剛剛離開不久的陳獨生!
“他……怎麽可能……”
鍾俞突然有些不敢相信,一個象征著極限競速的人,一個跛子,這兩種東西的差別未免也太過巨大了些吧?仿佛天上的雲朵和地上的泥土一般,隔著天塹一般的距離,讓人如何能夠聯想在一起!
要知道,極限的競速方式是非常公平的,首先是完美地模擬現實生活中的軀體數據,然後是在雲端建立物理模型,給予人類意識一定的力量和肌肉控制的模擬數據,然後以人類的意識強度來控制雲端的軀體,實現競速,也就是說,在現實中身體有缺陷的人,在遊戲裡是無法分配到足夠的模擬數據的,這樣的方式既保證了身體強度的鍛煉來決定遊戲裡人物的強度,也讓人們遠離那種所謂的意識創造‘奇跡’的說法。
“他受傷退役了,所以回來了,這也是我為什麽要將他招進來的原因,‘極限’這款遊戲已經不再是遊戲,而是一個競技以及鍛煉意志力的生活項目,各個大學都在提倡要倡導學生玩,有助於自主意識的鍛煉,而陳獨生,如果還有可能回到‘極限’的舞台上的話,他將會成為我們揚城大學的驕傲!”孔建站起了身體,走到了窗邊,俯視著學校裡的風景,仿佛能夠看見不久的將來,這裡也會出現許多天驕之輩,有些欣慰。
“您就那麽斷定他能夠帶來榮耀嗎?”鍾俞終於接受這個對於她來說很是殘酷,反差很大的事實,隻是他依舊不確定一個受傷而退役的選手,在學校裡面究竟有什麽作用。
“不,不是我斷定。”孔建的臉上揚起了一絲暢快至極的微笑,他手輕輕地點在那頁寫著‘季度MVP’的雜志上,輕笑回答,“是‘冷笑的貓’斷定的。極限,是因為它從來沒有過極限才叫極限。”
“冷笑的貓……嗎?”
鍾俞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雜志,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她也是‘極限’玩家的一員,但是她從來都隻是在裡面運動放松,而不是去關心所謂的高手和頂級明星,在她的世界裡,似乎和這種東西太過遙遠,時不時看一下職業戰隊隊員們超越和配合的精彩極限集錦,便已經是心神激蕩,仿佛被他們的熱血所激勵,隻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職業選手,離自己如此的近。
一時間,她對陳獨生產生了一絲莫名其妙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