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還是外醫稍微厲害一點,畢竟很多手術都是外醫做的……”一個年輕人有些猶豫地說道。
他剛說完,立馬就有人嘲諷上了:“年輕人,多讀點書。科學不是萬能的,明白嗎?”
“阿育吠陀古醫可是流傳了幾千年的醫學體系,是世界公認的最古老的醫學,被稱為「醫療之母」,怎麽可能比不過才誕生幾百年的外醫?”
“你知道有多少外國人認可咱們的阿育吠陀古醫嗎?你知道古醫有多少非物質文化遺產嗎?”
“就是嘛,要是沒有古醫,咱們祖宗哪還能活得好好的?”
“唉,關鍵是現在真正有本事的阿育吠陀古醫的醫生少哇。我爺爺就跟我說過,說他年輕時候在中印戰爭受了傷,腰腿不好,怎麽治都不行,結果偶然在韋蘭卡尼的山村遇到個古醫……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一群人都被這故事吸引了。
那人活靈活現地說道:“結果這位古醫老先生剛見到我爺爺,一眼就看出我爺爺的毛病,駕輕就熟地一番推拿,又開了副藥,才半個月過去,我爺爺幾十年的老毛病就徹底好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
“果然神醫啊。”
“唉,現在世風日下,淡泊名利、醫術高超的古醫已經不多了……”
林寒聽著這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手裡掂了掂藥盒,不禁有種似曾相識的滑稽之感。
一個不知什麽時候湊過來的長相斯文的卷發青年,忽然說了句,道:“外醫治標,古醫治本?呵呵,不說別的,就說闌尾炎,古醫能治本嗎?”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騷動起來,當即就有人說道:“你誰啊,啥都不懂在這瞎說什麽呢?”
“年輕人長點心啊,不能忘本!”
好幾個人都開始批評這卷發青年,指指點點,頗有長者教導之意。
“就是嘛,小年輕不要亂說話,多讀點書。”一個四十多歲、手裡正提著一籃蔬菜的婦女指著卷發青年說道。
林寒看著此人,眼中不由露出幾分意外。
原來這個卷發青年不是別人,正是他之前在自焚儀式救下來的那個“瘋狂記者”。
林寒事後也做過一些了解,知道此人名叫馮查·維拉,是泰米爾納德邦的一名記者,以尖銳的報道在當地新聞界小有名氣。
林寒當日救了維拉一命便拋諸腦後,沒想到在金奈又遇上了,也算是夠巧。
維拉聞言,卻嗤之以鼻道:“多讀書?我好歹也是德裡大學畢業,連外醫、古醫是怎麽回事還搞不清嗎?”
“德裡大學!”一些人明顯被震住。
印度最好的大學無疑是印度理工大學,號稱“世界最難考”的大學,在很多印度人心中乃是神地一般的存在。
而緊隨印度理工的,自然就是德裡大學這類。所以一聽卷發青年是德裡大學畢業,眾人都不由為之動容。
那四十多歲的提菜婦女更是表情僵硬,半晌卻酸溜溜地說了句:“德裡大學有什麽了不起,又不是印理工,你怕是讀書讀愣了。”
維拉卻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隻自顧自似的侃侃說道:“你們也不想想,世界上有多少種傳統醫學……兩元素、三元素、四元素、五六七八九元素平衡相克相生,這類玄乎的理論在過去幾千年裡又有多少?”
這時,一個眼鏡男神情激動地指著他,說道:“那些國家的傳統醫學,能和我們印度的比嗎?”
“我們可是世界最古老的文明,阿育吠陀醫學也是世界公認的最古老的醫學,是「醫療之母」,是聯合國都認可的!”
維拉冷笑道:“論古老,巴比倫不知道比我們高到哪裡去。論傳承,華夏至今還能看懂兩千年前的文字。”
“……美利堅是當代世界第一強國,俄羅斯有彼得大帝,華夏有漢唐盛世,日國曾橫掃東亞,德國曾橫掃歐洲,法國有拿破侖大帝,英國有日不落帝國,葡萄牙、西班牙開啟大航海時代,荷蘭曾為海上馬車夫,波斯帝國、阿拉伯帝國、莫臥兒帝國、馬其頓亞歷山大帝國、元帝國、奧匈帝國、希臘羅馬……哪個國家沒輝煌璀璨過,難道就只有印度與眾不同高人一等?”
“《妙聞集》記載,曇梵陀利曾實施過外科手術,號稱古代世界第一。我雖然沒有對其它國家的傳統醫學有過深入了解,但在古代實施過外科手術的神醫,還是能念出幾個名字的。你覺得這個第一,真的就是第一嗎?”
維拉一通連珠炮下來,在場眾人頓時都啞了火,之前那個眼鏡男更是面色漲,好半天才又結結巴巴地憋出一句:“古醫……古醫是有效的!”
維拉笑了:“驢車也能跑,但要想挑戰汽車,就是不自量力。阿育吠陀古醫對比現代醫學,就是驢車對比汽車。”
“你要明白,人類社會整體是在不斷進步的,現代醫學同樣不是憑空產生,而是借助科學的偉大力量,在古代醫學的基礎上破舊立新、改良產生的……所以,現代醫學不是剛剛誕生幾百年,而是比古代醫學多發展了幾百年。”
維拉如同上癮一般,嘴裡不停地說道,咄咄地看著眼鏡男。
“換句話說,現代醫學是古代醫學的升級版、加強版。 所謂「現代醫學治標,阿育吠陀古醫治本」,大概是只有無知者才會得出的結論……明白嗎?”
說完,維拉就雙臂抱在胸前,靜靜地看著眼鏡男。
人群一陣沉默,就連附近的行人都為之側目,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我想起來了,他是馮查·維拉!”
就在這時,一個人忽然似想起了什麽,指著維拉大聲驚呼。
“馮查·維拉……那個崇洋媚外的瘋狂記者?!”
“是他是他,就是他!”
“褻瀆神靈,背棄印度傳統文化……就是這個混蛋,馮查·維拉,下賤的第四種姓的首陀羅垃圾!”
人群似乎憤怒了,只是又隱隱有些快意,仿佛抓住了一個十惡不赦的逃犯。
“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