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外青石密鋪的官道兩旁的樹木筆直挺立的迎風站立,枝頭的鳥兒嘰嘰喳喳的鳴叫,濃鬱的樹蔭下,一名名秦國精銳頂著炎日紋絲不動的守著崗位,一輛豪華的馬車旁,身著白色披風的扶蘇心事重重的忘了一眼古樸滄桑的桑海城。
章邯考慮許久終於挪動步子走了過來,“公子,卑職有件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扶蘇微微一怔看著渾身被繃帶纏繞的章邯,關切的拍了拍章邯的肩膀“章將軍身上有傷,就不用前來送行了,此番東郡之行,還望將軍將功折罪,我會在父王面前表將軍海月小築救駕之功,不知道章將軍有何事?”
章邯貼近扶蘇耳邊“公子,最近影密衛獲得一條正在鹹陽擴散的謠言,事關重大。”
“什麽謠言?”
章邯東西相望確認安全後才說道“謠言說,公子扶蘇有篡位謀反之心。”
“你說什麽!”扶蘇大驚之色之余,將已經踏上馬車的腳挪了下來直視章邯,“權利方寸之間,自古風波不斷,此無稽之談,有何可信憑據?”
“謠言中提到了昌平君。”
“住口!”扶蘇緊握負在身後的拳頭,心中已經空落了多年的思緒開始活躍,都已經這麽多年了,還是沒能擺脫這一影響嗎?
“這樣的消息,你應該密報黃帝陛下。”扶蘇有點摸不明白,一向嚴於律己的章邯居然會跟自己親近。
“職責所在,末將已經密報黃帝陛下。”
“那你為何還要告訴我?”
“海月小築的刺殺,也許就是帝國內部權利角逐的開始,公子一路珍重。”章邯恭敬的行個禮後,揮手示意影密衛跟上,以保護扶蘇的安全。
扶蘇馬車一騎絕塵,往鹹陽方向趕去,章邯立在原地目視了許久,直至哪一點黑影消失在視線後,才轉身離去。
經過數日的趕路,扶蘇的車架終於出現在鹹陽城外,一對對巡邏的士兵紛紛對著馬車行注目禮,吵雜的街市也變得肅靜,行人紛紛低著頭,不敢抬頭去看一眼,守護在馬車兩邊的影密衛如獵鷹般的眼光戒備著隨時來自周圍的威脅。
扶蘇緩緩的走下馬車後,望著威壓宏偉的鹹陽宮,紅底黑字的秦字旗幟迎風招展,兩旁密密麻麻的禁衛軍如神兵天將般不可直視,心中不安定的氣氛又多了幾分,正當扶蘇一步步踏上著由大理石砌成的台階時,突然感到一陣勁風向自己襲來,扶蘇幾個躲閃,堪堪躲過後,本欲發怒的臉色等看清楚來人後,瞬間變得和藹起來“十八弟,又貪玩了。”
來人一副紅藍眼瞳,微卷的短發在風中起舞,一襲藍色貴族長袍昭示著他與眾不同的身份,赫然是嬴政最寵愛的兒子十八世子胡亥。
胡亥見扶蘇很輕松的躲過自己的攻擊,笑吟吟的拍了拍扶蘇的肩膀,顯得那麽的童真“大哥,你慢啊,父王一早便傳諭不見百官,專為等你一人哦。”
扶蘇溺愛的捋捋胡亥那古怪的頭髮“你已經不小了,別總是這麽貪玩,有時間多讀讀書。”
胡亥很不情願的哦了一聲,等扶蘇進入大殿後,如變臉般的露出一副陰險的臉龐,大哥,酒宴已經給你布置好了,就等你下鍋了,嘿嘿!
扶蘇深吸一口氣後,邁入了只有一人的鹹陽宮中,此刻鮮紅的地毯盡頭高高在上站立著一人,正等待著他的來臨。
扶蘇走到以往水池前,在距離嬴政十步的地方停下,雙膝跪地“父王,兒臣回來了。
” 嬴政背著身子用教訓的口吻說道,“你對小聖賢莊的看法,朕已經知道了,不過法曰,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此乃兩大禍源,如此墨家已滅,儒家尚存,不得不察。”
“兒臣明白,羅網依舊在桑海監視,只是…”
嬴政見扶蘇欲言又止,頓時有些不滿“你認為不妥?”
“羅網乃帝國凶器,殺性甚重,只怕與原本的安撫懷柔之意相悖。”
嬴政嘴角微微翹起一副得意的樣子“凶器,頭懸利劍,也許會讓他們更加清醒些,伏念是否還能在桑海,居天下儒宗之名,恐怕只在一線之間。”
扶蘇連忙回應“是,父皇。”
嬴政霸氣的回轉身子,腰挎天問,帶著質疑的口吻問道;“最近我聽說了一個謠言。”
扶蘇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更加慌亂,連忙匍匐在地“兒臣確有耳聞,卻不知如何辯白。”
“你辨不清楚的。”嬴政看著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的扶蘇,失望的歎息一聲“你知道白起麽?”
扶蘇抬起已經變色的臉龐“秦國第一名將,號稱人屠,後居功自傲,意圖謀反,不成,畏罪自盡。”
“沒錯,這是史官的記錄,但是還有沒有記錄在案的,白起在自殺前,曾與昭襄王有過一段對話,白起問,我何罪之有,我沒有想過要造反?先王回答,寡人知道你沒想造反,但是你有能力造反,就是你的錯。”
嬴政之言,如驚天雷霆般直刺扶蘇的心靈,扶蘇豆大的汗水,如線般的低落在紅毯上。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你作為朕的長子,這樣的罪,從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背負在身上了,生在帝王之苑,這是與生俱來的罪,朕很清楚,事實證明先王也許是錯了,但是誰又能在做出決定前,真的明白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
扶蘇兩眼中熱淚盈眶,感同身受的深深的一禮。
終究還是嫩了點啊!嬴政臉上露出罕見的慈父表情“權利是毒藥,如果容器出現裂縫,毒藥就會擴散,或許毒藥已經開始擴散,你只不過是個受害者罷了。”
扶蘇心中懸起的石頭落在了地上,連忙謝恩“父王明鑒,兒臣感恩。”
“平身吧,你旅途勞頓,先下去休息,接下來的春日大典,用心準備吧!”
扶蘇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嬴政不但沒有怪罪,反而還讓他去主持大典,扶蘇感激涕零“多謝父王,兒臣一定不辜負父王的期望。”
次日,春風和煦的吹拂著祭壇,一面面旗幟在風中起舞,大氣磅礴的祭壇矗立在渭河邊上,文武百官分列兩排整齊的站在台下,氣勢磅礴的鼓聲響起,扶蘇沉穩持重的踏上祭壇“春日大典現在開始,請始皇帝陛下。”
很快嬴政腰挎天問,有條不絮的走到高高的祭壇上,等扶蘇念完祭詞後,嬴政拿起桌上一塊玉璧猛地拋向滔滔而過的渭河水中,在祈禱著河神保佑秦國子民風調雨順。
“飲”扶蘇率先將杯中喝水一飲而盡,看著不遠處祈禱的父王,心裡充滿了向往的神色,可是很快扶蘇發覺身子搖搖晃晃不聽使喚,頓時暗道不妙,有毒!
喝下渭河水的文武百官紛紛沒有形象的癱倒在地,扶蘇用堅韌的意志力撐住身子,便看到幾名身著秦軍服飾的殺手,紛紛手持利刃高喊“為昌平君報仇”的口號,刺向依舊在祭祀的嬴政。
扶蘇此刻渾然不顧自己的安危,奮不顧身的撲倒其中一名刺客“休傷我父皇。”
就在這時候,胡亥飛起一步踢倒了刺客,護在嬴政的身前“父皇我來了!”嬴政只是疑慮了半分後,很快臉上恢復了正常。
就在幾名刺客手中長劍即將刺入嬴政的一瞬間,隨著天問的華光,十幾名影密衛紛紛現身,很快的將現場控制。
“哼,如此行徑,又能如何?”嬴政天問歸鞘,影密衛紛紛講敵人擊斃,警惕的守護在嬴政身邊。
此刻扶蘇捂住胳膊那為嬴政當下的一劍,心中充滿了沒落,終究還是輸了麽!
嬴政頭也不回的返回鹹陽宮中,看著目光呆滯,為自己擋了一劍的扶蘇,嬴政除了失望,還是失望,“李斯,你對此事有何意見?”
大秦丞相李斯躬身而立“陛下,此番行刺中和昌平君有關,長公子的母親正是楚國人,和昌平君有莫大的聯系,這..”
嬴政目光一寒“我很好奇的事情是,所有人都喝下了渭河之水,偏偏胡亥沒有事情。”
李斯大駭連忙跪地“想必是十八世子心性貪玩,沒有喝下那有毒的渭河水,這才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陛下,這是天佑我大秦啊!”
嬴政好似理所當然般的點點頭“你下去吧,這件事到此為止了,宣召扶蘇前來見朕。 ”
扶蘇身上有傷,行動遲緩的來到威壓的鹹陽殿中,當即跪地“父皇,兒臣來了。”話音中充滿了疑惑。
“朕早知道有人會來行刺,卻還要你來主持,你可知道為何?”
扶蘇搖頭蒼白的臉上全然迷茫之色“兒臣不知。”
“只是為了證實那個說你要在祭典謀反的流言是真還是假罷了。”
“父皇可曾證實?”扶蘇話音中充滿了心酸與悲涼。
“朕想要證明的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扶蘇你終究還是讓朕失望了。”
很快一道震驚天下的禦令下達“始皇帝陛下有旨,皇子扶蘇外放上郡戴罪立功,協助內史蒙恬戍邊衛國攻滅北胡,若無黃帝諭旨永世不得返回鹹陽。”
陷入人生低谷的扶蘇呆坐在馬車上,望著窗外如廢墟般的山河,心中那熱忱之心不由的一歎,六國舊地依舊滿目蒼夷,帝國想要長治久安,還需要做很多事情才行啊,不過...
扶蘇伸手摸了摸受傷的左臂,不知不覺中那種鑽心的疼痛已經淡泊了,嬴政那不帶絲毫感情的話語依舊縈繞在耳邊,永世不得返回鹹陽麽!父皇是打算放棄我了麽?
“公子,此處地處趙地,常年有狼群出沒,我們需要加快速度了。”隨著護衛騎士的提醒,扶蘇撩開窗簾“恩,傳命下去,加速前進。”
騎士對於仁義的扶蘇很是敬重,關切的問道“公子,您的傷?”
扶蘇擺擺手“已經不礙事了。”望著即將到達的北地,扶蘇即使在強加掩飾,仍舊掩藏不住眼中的那幾分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