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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0四海揚帆》第五十二章 雲台山,沈廷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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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向西北偏北,雨雪,有大浪,雲台山在船隊西側。

守序一身黑色的皮氅,立於南海號艉樓。

抬頭朝西北望去,黑壓壓的烏雲遮蓋了天空,海面的能見度越來越差。

南海號大副羅納德提醒守序,“看起來壞天氣短時間不會結束,我們最好能找個錨地避風。”

守序伸出手,感受飄下的雪花,“慢速靠向雲台島,讓瑞恩指揮的戎克船走在戰艦的前面。”

瑞恩是梅爾維爾號上的捕鯨隊長,這次也被提拔執掌一艘戎克船。除了瑞恩等人駕駛的3艘遼船,戎克船隊的大部分舵工船戶都是在登州新招募的人手。安全起見,守序返航沒有直接駛向台北,走的是登州船戶熟悉的黑水洋航線,也是明朝漕糧海運的主航線。繞過成山頭後,略走一點遠海,在雲台山修正航向。

雲台山主峰海拔625米,在海面上十分顯著。在黃海,雲台山是與成山頭並列的最重要的航道標,面積有數十平方公裡。雲台山還有個更著名的名字,孫大聖的家鄉,花果山。

如果不靠近大陸,在雲台山之後就只有舟山群島可以給船隊錨泊。守序不想冒險,他寧可等在雲台山直到壞天氣過去。

雲台山擋住了黃河泄入黃海的泥沙,島東側的航道水足夠深,但西側就不行了,那裡只有沙船能通行。

守序一直在艉樓上看著瑞恩的戎克船一點一點地向前探索航路。

羅納德舉著望遠鏡,“航道沒有問題,可瑞恩為什麽掛起了戰鬥旗?”

“胡鬧,他的船上一門炮都沒有,讓南海號立即前進。”

南海號轉動帆桁,調整吃風的角度,貼近雲台島東南角,雲台山足夠高,船隊貼近背風面後明顯能感到西北風變小了。等繞過去獲得瑞恩的視野後,守序才知道他為什麽掛出了戰鬥帆。

花果山疊嶂的峰巒之下,停著好多的船,有小船,也有幾十艘不亞於福船的大沙船。

南海號立即敲響警鈴,戰鬥人員各就各位。有了雲台山遮護,這裡的風浪減小,下層炮門可以打開。雖然單舷只剩下7門加農炮和3門回旋炮,但那也不是眼前這些沙船能抗衡的。沙船無龍骨,船底完全由木板拚接而成。即便沒有蓋倫戰艦在此,船隊中那些遼船也能碾壓沙船。

軍官們都上到艉樓和船頭,南海號高聳的船樓和打開的炮門明顯在岸上造成了一些騷動。

樹林遮護下,島上的人數出乎守序的意料。

羅納德問道:“閣下,我沒看到有戰艦和士兵。”

守序轉頭下令,“讓南海號打兩炮,注意不要命中。”

南海號下層炮甲板的18磅炮次第開火,一枚命中了海邊的懸崖,一枚炮彈在沙船群旁邊入水。島上的人群驚懼更甚。

“劉進卿。”守序叫著他新近提拔的華人水手。

“在,大人。”

“去和岸上的人接洽,就說我們要借地避風,讓他們把這裡的船挪一挪,都是些沙船,停到西邊也不要緊。”

“是。”

劉進卿搭乘長艇走了,羅納德問守序:“大人,我記得我們上次北上也經過這座島,當時並沒有這麽多人。”

守序收起望遠鏡,“猜都能猜到,島上都是躲避韃靼人的中國難民。”

航海長走過來報告錨地的勘測結果,“水深8英尋,海底是平緩的細沙。”

其實是很好的錨地,細沙肯定是黃河帶來的,幾十年後雲台山西南側就會與大陸相連,二百多年後,守序現在準備錨泊的位置也會成為新的陸地。

“讓戎克船再向前探一探,我們盡量貼近雲台山下錨。我可不想被一陣強風大浪吹斷錨纜。”

“是,大人。”

船隊盡力靠向西側以減小背風面湧浪的影響,黃河泥沙在這一代海域淤積的效果還是顯而易見,不要說蓋倫,就連遼船都無法靠岸。船隊只能在離岸邊十幾米的地方下錨。各船都增加了額外的船錨,以更好的固定船身。

劉進卿帶著3個中國人登上了南海號。

為首之人30出頭的年紀,身穿明朝七品文官服飾。他向守序深施一禮,“在下沈廷樞,見過國主。”

大東溝打完,守序的名聲算是在北中國傳開了。

劉進卿站在守序身後,輕聲介紹,“這是沈廷揚的堂弟。”

守序這次既然跑北洋航線,啟航前對大的海上勢力肯定要有所了解。就像鄭芝龍之於南洋一樣,沈廷揚也是北洋航線上繞不過去的名字。明朝晚期,大運河漕運頻頻被建虜和流寇切斷,沈廷揚上書建議在漕運外另開海運,以備不時之需。沈廷揚沒找朝廷要錢,只是建議他的糧船用3成的艙位裝商品,朝廷給他免稅就行。不要花錢,皇帝太高興了。自3年前沈廷揚親自率2艘自家的沙船和20艘廟灣船趟開海路後,到了1643年沈家已是有百余艘大沙船的海上巨擘,每年向北京、登州運送20萬石糧食,那可是13000噸。

沈廷揚的海運與元朝直接從江南啟航的海運不同,因為長江口淺灘的影響,沈家做的是截漕海運。海運大本營在淮安府,在淮河截留部分漕糧後沿淮河放洋,北上在雲台山轉向黑水洋航至登州。

守序對天朝海上英豪一直是充滿敬意的,他請沈廷樞進了會議室。賓主落座後,守序問道:“沈大人不在淮安府措置軍糧,為何到了這雲台山?”

沈廷樞微歎,“海州直面建虜兵鋒,家兄派我帶船來解救難民。”

“這個季節?從淮河口到海州可是逆風啊。”

沈廷樞:“確實,好在距離不長,我家這40多艘大沙船戧風性能尚可。”

守序點點頭,沈廷揚搞截漕海運當然也不是做雷鋒的,他的漕運船隊一大特點就是都屬於他私人。從建議海運開始,沈廷揚就直接對皇帝說官船都是虛文,要辦好海運必須雇傭堅固的民船。沈家自己的船肯定是糧船隊的大頭。守序並不覺得沈廷揚這麽做有什麽不對,只要差事能辦好,沈家從中賺了錢那是應該的。沈家的海運糧船安全快捷成本低,還不用朝廷付錢,這種好事讓皇帝上哪找去。

“雲台山上現有多少難民?”

“約莫兩萬之數。”

真是奢遮的商船隊,守序感慨著,他要是也有這樣的實力就好了。

沈廷樞道,“我家的船現在多數都臨時被改成了戰船在淮河上充作河防,只能騰出這40幾艘,否則還能運出更多的難民。”

40幾艘沙船當然也運不了兩萬人,剩下的那一半都是乘坐各種小船逃上的雲台山。

“海州被建虜佔領了?”

“是,就在前幾天的正月初二,西股達賊攻佔了海州。”

西股達賊不是蒙古八旗,那是外藩蒙古。明朝時建虜又稱東虜,外藩蒙古又稱西虜。蒙古兵的戰鬥力應當比八旗兵差遠了。

守序略帶譏笑,“我在登州得到的消息,山東的建虜近來損失頗重,已經放棄很多州縣向北收縮,想來撤退的日子並不久遠。你們淮兵厲害了,這種時候都能讓一群韃子牧民佔領海州。”

沈廷樞分辨道:“淮兵精銳尚要分出一部在西邊,流寇如今也在豫東活動。如果那邊不防,流寇竄入江淮之間,後果也不堪設想。”

守序對農民軍有些好奇,他取出一副大明地圖鋪在桌上,向沈廷樞招手,“李自成打到哪裡了?”

沈廷樞在地圖上比劃,“闖逆去年九月破開封,十月末再佔洛陽,閏十一月破汝寧,擒殺保定總督楊文嶽,現如今正在湖廣肆虐,主力估計在襄陽一帶。”

汝寧府就在南直隸的大門口,守序看的直搖頭,去年短短半年時間李自成在河南省東南西北打了一圈,攻克開封、汝寧兩座堅城,如今又到了湖北。偌大的河南省,現在已經姓李了。

1642年可以說是明朝最倒霉的一年,上半年松山失守洪承疇被擒。下半年九月李自成攻陷開封,十一月建州破關。建奴抵達北直隸南界後,李自成迅速移師豫南進攻汝寧。守序當然不相信李自成會與建虜勾結,但建州軍和闖軍此時產生了事實上可怕的默契。李自成遠離黃河南下圍打汝寧,整個淮西的明軍就不敢動了。而建虜也把劫掠對象放在了黃河以北,他們甚至深入到了登州附近,一點也沒有進軍河南的意思。兩軍一南一北,在明朝的心臟插上了兩刀,讓各部明軍顧此失彼。

明末確實太**了,老百姓造反是應該的。守序很同情並敬佩農民軍中的部分將士,能說出“不作安安餓殍,效尤奮臂螳螂”這種話的官員,李自成殺一千個都不算多。中國本應由農民軍來拯救,可惜他們失敗了。

沈廷樞說著農民軍,守序想了想問道,“北方先有流寇,後有建虜,現在江淮之間是不是有很多流民?”

沈廷樞的臉龐浮現出悲傷,“流民在道,白骨成堆。”

“朝廷能安置得了那些流民嗎?”

沈廷樞搖頭,“有心也無力,何況很多官員根本就無心。”

守序:“沈大人,我有筆生意想和你們家做一做。”

沈廷揚眉毛一揚,“國主有什麽生意?”

守序換了一張台灣地圖,雙手撐在會議桌上,“移民。”

……

沈廷揚雖然是明朝的官員,但與科舉出身的官員不同,他本質上還是個大海商。官位既來自海貿,當了主管海運的戶部郎中後,也不忘用糧船做生意,而且他是直接光明正大地做。沈家主做北洋航線,不和南方的鄭芝龍搶生意。如今的北風季,淮安的大沙船多數也只能靠港錨泊,以待西南風起。守序打的就是這個候風期的主意。

“幫你們運1萬難民至台北?”

“對,不限於雲台山,整個江淮地區的難民都可以。”

沈廷樞眉頭緊皺,“國主大人,這事太大了,我做不了主。”

“這是當然,沈大人自可回去商量。”守序厚著臉皮道,“說來慚愧,我現在只能付5000兩銀子的訂金,其他的只能以後慢慢還了。”

守序這是在用聲譽在刷臉卡,沈家的幾十艘大海船即便全運糧食跑一趟天津起碼也能賺個四五萬兩, www.uukanshu.net 現在守序既沒那麽多錢雇船,也沒錢組織江淮的難民東來。

沈廷樞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不過他想到了剛才的炮擊,因此回答的還是很含蓄,“我這就修書一封帶給家兄,同意與否,得家兄說了算。”

“甚好甚好,我也寫封信,這就派人與沈大人一起去淮安。“守序道,“行程匆忙,也沒準備什麽貴重禮物,我這次在遼東搞了點上好的人參,正好一並送給沈大人。“

守序都這麽說了,沈廷樞也只能同意。

兩人都沒有提到沙船適航性的問題,沙船確實在北方更多。平底船難以抵擋南洋的大浪,但這不是說沙船完全不能過長江,鄭和的船隊裡就有部分是沙船,只要貼著海岸航行,盡量挑好天氣放洋也是能跑台灣的。

守序問道:“沈大人需要多長時間能回復?”

“最快十天。”

“那我就在雲台島靜候佳音。”

“家兄現正籌劃收復海州,恐怕未必能及時回復。”

“沒關系,我等。”守序明白,有的時候該求人就要求人。誰讓這次中國行就沒帶多少錢呢,從蘇卡達納開始都是用繳獲的資源在滾動。現在元老院不可能同意在中國投入太多實際資源,金城才是根本。守序在士兵們面前吹有錢那是在描繪一個美好的未來,到了真要和這些大海商真金白銀做生意,沒錢把姿態放低一些也沒什麽。

“你們打算怎麽收復海州?”守序這麽問倒不是他有想參與作戰的意思,雲台山和大陸之間的海水甚淺,蓋倫靠不過去。

“家兄正在聯絡一個流寇頭目,袁時中。”

小袁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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