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件讓人心煩的事,黎以阡不斷地走來走去,車在他的焦急等待中遲遲沒有到。而,神醫大人已經完成了他的這個額外的診療,“令千金並無大礙,氣血不調,加之受了點風寒,身體有小不適罷了,老朽為她開個方,補血益氣鎮驚,飲多幾劑就沒事了。”
神醫轉眼寫下一張藥方,欲遞給黎以阡,後來,他想起了什麽,拍著自己的腦袋說道:“老朽我真是老了,給你帶來的藥裡,這些藥材也有包含的,先給她配出來應個急吧!”
說畢,急急的尋了他給黎以阡帶來的一大堆藥包。這些藥,黎以阡可有老老實實的按他的交待,水的份量,熬煎的時間,服用的時間,哪一樣不是嚴遵醫囑做的。他記憶裡,中草藥也是要按著藥方,一樣一樣的稱仔細了,配出來的。他也以為,他得到的藥也是有跟隨著嚴謹的配方的。但眼前的事可以倒推出來,他得到的醫療可不是那樣的————神醫胡亂扒開幾劑藥包,在裡面東一撮西一撮的撥出一堆東西,再把那東西一分為二,用草紙包了,遞給黎以阡:“喏,兩劑,給令愛先應個急,你的藥也有不足了,明天派人到我那裡去取罷。”
黎以阡這下改為偏向於相信自己病情的緩解與該神醫無關了。他只是笑笑,打算應付幾句,送走對方。
“這個,病人不是我們的女兒,是兒媳。”朱利葉這時插了嘴進來,“能看得出是幾個月的嗎?”
黎以阡有點惱朱利葉了。
“什麽幾個月?”
“懷孕呀,我剛才和您說兩遍了,她都出血了,是沒有保住,流產了吧?這麽大的事,您給兩包草草就能好?”
“什麽懷孕!什麽流產?沒有的事。”神醫一付莫名的表情。
“她流血了啊,那流血是什麽回事?”朱利葉追問道。
“女子的月信哪!”神醫道:“小女子這病得不能自理了罷。喝幾劑藥便能穩住呢。”
送走神醫,黎以阡在過道上遇見小姑婆,突然想起自己小的時候打哭過她,那時怎麽不多打她幾下呢,把倆人之間的交情打散,這樣她就不會到因想念他而跑他這裡來整盅了————懷孕的事子虛烏有,那個,醫生的事,也肯定是,子虛烏有——統統子虛烏有!
第四十六節馬修的天鵝
“這事得瞞著丫頭!得瞞著她!我們也要嚇她一下,她以前可把我嚇慘了,說什麽也要找補點兒回來!”從醫院裡出來,回家的路上,黎以阡氣哼哼地對朱利葉說道。
朱利葉只知道點頭。
黎以阡卻知道,自己這麽著,真是有點矯情了!嘴上那個臭丫頭,那個臭丫頭地叫嚷著,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沒想到她還真有這樣的福氣。死人她守得活,植物人喚得醒,鐵樹都能守開花!我服了她啦!我服!”
見朱利葉瞪著一雙水牛眼睛無限崇拜無限信任地仰望著他,心裡甚是得意。“是的,我就是要嚇她一大跳——把她嚇得從床滾下地!”
回到家裡,老母親還在折騰那個婚紗的事。老人家寂寞得久了,好不容易有件事消遣,終日忙得不亦樂乎。因為高興,黎以阡湊了過去,也發表了一下他的意見。
最初老太太鬧騰著,要給馬修操辦婚禮為新人置裝,黎以阡是吞了一腔的血淚來陪她做這個遊戲的,人一老就小了,就當她是辦家家吧。這個家永遠沒有人知道他的背負有多麽的多和沉重:老太太盡管年歲已高,但是還是能清醒看世事的,
因此懷疑老太太不可能不悲傷,馬修是她的命根子,她只是在逃避,在假想著的馬修的幸福生活裡自我麻醉。 萬萬想不到,這個辦家家遊戲還真的有不是夢境的一天!
女孩照舊躺在他創意的外掛病房裡。她病得很適時,這麽一來,黎以阡還可以多做一些安排,以保馬修和她的事平安著陸。
眩暈症,假性的。女孩竟然是嬌氣的、有潔癖的,飲不下他的半仙神醫的醬色湯藥,黎以阡於是安排了把女孩兒送醫,得出如是診斷。這個病於黎以阡而言,是個鮮聞的病,了解下來主要是中老年人發病,女孩兒年紀輕輕居然會得此病!?他有疑問。醫生跟他說長時間勞累,壓抑、身心疲憊也可能致此病,他便不作聲了。
當時馬修已早於她重新送回醫院,並且情況還沒有完全清晰,他不想家裡同一時間裡有兩個人躺在醫院,而醫生說女孩的情況並不嚴重,只需靜養一些時日,開出的藥方都是一些維生素、營養素之類的,便選擇了把女孩先帶回家,馬修空出來的位置女孩兒填補了進去。
經過幾天的調養、歇息,女孩兒本當有一些恢復。“靜養”兩字可真是學問,女孩人是躺著,怎麽也“靜”不下來,因為靜不下來,所以情況反反覆複。女孩不能明白人強強不過病這個理,她過於自負,不能接受她也需臥床這一事,每每自我感覺稍有好轉便急著要起床走動,愈著急愈力不從心。這使她看起來猶如籠中困獸,不得安寧都是她自己掙得的,她焦急的樣子有時看起來甚至有點好笑。
“丫頭,今天感覺好一點了嗎?”黎以阡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床邊。朱利葉在一旁調節著床頭的升降鈕,把病床搖到半高,這樣,女孩兒上半身便得到了支撐,半倚半靠地坐了起來。
“嗯。”女孩坐穩妥了以後,拉了拉下滑的被子,不自然地笑笑。
“唔,有按時吃藥嗎?”
女孩點點頭。
黎以阡望著她,那日她病得焦糊糊的救命稻草似地依賴他開口叫了他聲“Daddy”,但此後就對他再無稱呼,莫非她想不認帳現在的局勢發展需要她認帳才是,“中午飯都吃了什麽?”他和言悅色地問道。
“喝了粥。”
“很好。今天有嘔吐嗎?”
“沒。”
“頭還暈嗎?”
“嗯。”
黎以阡理所當然地伸出手去,撫在女孩兒的額頭上,試溫度。”
女孩顯然少有人如此關懷,不習慣,把頭一偏,離開了他的掌心,疑惑的歪了頭瞅著他。
黎以阡說話的時機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