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不如不相見!
胡心宇一個人走過醫院長長的走廊,心裡被掏空了一般。被鍾植找到是遲早的事,她想她也是早有準備的,她準備的是割舍,狠狠地割舍。剛才他來了,她如她所設想的那樣,做到了,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輕松。似曾相識的疼痛遠遠近近地重新籠罩住了她,她開始畏懼心靈的艱辛,畏懼這種即便是經歷滄桑歲月也始終要背負的艱辛。
他沒有再堅持。他就沒有再堅持。
胡心宇沒問他的傷從哪裡來,胡心宇也不知道鍾植這樣做有幾分是為了找關懷,又有幾分是為了設計將她看穿。她的精心準備呈給他的冷漠強硬在那傷口映入她眼簾的一瞬間輕而易舉被摧毀,而那一瞬間胡心宇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痛,他痛!純粹出於本能地撲了過去……
在那之前,胡心宇或者並不完全明白她對鍾植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她可能認為自己只是在嘗試開始,當她發現鍾植用那該死的帶著勝利的戲謔眼神望著她時,她好像明白了,她對他不是她自己以為的那個淺淺的起點。不是的,當她出於本能抱住他,一股潮水將她淹沒,刻度出來了,是剛剛好讓她窒息那一檔。
而,即便這樣,她還是得割舍,狠狠地割舍。她沒有選擇。
她想,他沒有再堅持——他就沒有再堅持。
胡心宇感到疼痛,慧劍斬情絲,結果是她在心靈的角落裡給傷口舔血,現實與小說的差異是絕對的悲而不壯,淒而不美。疼痛中她有隱約有些解脫般釋然的寄望,他的不堅持也即是放過了她,從此她就可以像一隻鴕鳥一樣,把她的心靈埋進現實的粗礫中。
一整夜轉輾難眠,還不足以消化白日裡那些強行壓製住的無奈悲傷及牽掛。胡心宇睜開眼睛,夜曾經是她最無掩飾姿意放松自己的時刻。在她無憂的青春年華,一件乾淨舒適的睡衣,一張不大卻溫暖的床,往上面一倒,醒來會有新的一天,有挑戰以及新發現,輪回很簡單也很自然。她也曾思念,懷著思念漸漸睡去也是一種美好的經歷。馬修出事以後,夜成了她的負擔,她的夜變成了一個旋渦,充滿歉疚充滿懊悔長滿傷口地將她席卷,她被迫無休無止地在其中浮沉掙扎。無眠不是第一次,一次比一次不是滋味,她總是在黑暗中捂著胸口……
窗外的曙光告訴她療傷時間結束,聽見室外門鎖被拎動的聲音,把自己粗放地收拾了一通,走了出來。每個人都有責任,活著,就必需起來承擔,這是做人的基本。她也不例外。
她精神恍惚。出門的時候被老頭子叫住一頓訓斥,說的什麽她竟沒有聽清,她蒙喳喳的樣子引得老頭子又一陣哇哇亂叫,胡心宇趕緊垂下頭做誠心聽他教導狀,老頭子還是不滿意,後來她琢磨出老頭子大概要她做什麽,但是前面她是沒聽,又不敢說實話,隻好愣著頭站在那裡。
結果是朱利葉跑出來,拖住黎以阡一陣勸,老頭子才氣消了,放過了她。
到了醫院,困意襲上心頭,胡心宇趴在馬修的病床邊竟然睡著。
朱利葉的到來影響了胡心宇的睡眠。她還半趴在床沿,聽到人聲昏昏沉沉抬起頭,望望朱利葉,又望望馬修,“呀,怎麽有個磨菇?”她茫茫然中出了個大笑話。說是個大笑話,其實是馬修出了點小不羞,胡心宇當時實在是沒往色的地方想,人又半夢半醒,不經意間自己口吐珠璣。
當時正好醫生帶著兩個護士巡房走進來,一個護士聞聲看了一眼,
不慌不忙地把掉在地上的床單撿起蓋住馬修。 朱利葉沒有注意到馬修的小變化,病員服向來都會稍寬稍松易滑落,女孩兒說話的時候她才跟著望過去,她的兒子出現了個生理反應,就算是蓋上床單,也是好一把堅強的小雨傘!
她不知道胡心宇這事後來會被作為一個經典笑話在這個醫院快速流傳。她當下沒說什麽,旁邊站著的兩個護士一個醫生,硬是給憋壞了,幫馬修整理好形象以後,誰都說不出話,趕緊走出去釋放,走廊上毫無意外的響起了“哈哈哈”有大笑聲。
“胡,你來,你來。”朱利葉朝她笑笑,把她拖進旁邊的跟馬修的病房連通的會客間。
馬修一個人佔著一層樓,這核心的病房,除了病人的病房間以外,另外就是兩個跟病房連通的休息室,一間裡面擺了張臨時休息的床,主要是黎以阡在用,另一邊,布置成會客間的樣子。洪斧幫基本算是徹底滅亡了,馬修的行蹤不再被極力隱蔽,黎家偶爾會有些視探的親朋好友,這個會客間,主要用來接受慰問的花束,供來人小坐一會。
朱利葉來是帶任務而來的,女孩一大早出門被黎以阡訓了一頓,原因是女孩把衣服穿反了,不但是前後反了,還裡外反了。老頭子皺著眉喝斥過以後,也很無奈。女孩走後,他轉而對對朱利葉說女孩既然算是他們黎家的人了,不能總這麽牛仔T衫的,T衫牛仔的,寒磣他們黎家,再說女孩穿漂亮點兒,守在馬修床前看起來也溫馨一點。她被黎以阡派來幫女孩買衣服,手袋,還有化妝品。朱利葉想得也很簡單,帶去商場走一圈不就什麽都有了,然而老頭子不允許女孩子出去,因此,朱利葉隻得拿了一些時裝手冊,計劃與女孩一起看圖片挑選。
“這個,這個,胡,……嗯,唏,那個,那個,Daddy說你要穿漂亮點。他說馬修如果能感覺得到,會很喜歡的。”朱利葉說著,兩隻眼睛落在女孩的身上,女孩還是早上的老樣子,衣服前後反,裡外反。老頭子訓斥了以後,她還是梗著脖子不肯回房裡重新穿過,旁邊的人見她如此強便沒人再勸,她看起來要堅持一天了。
她看見女孩莫名其妙的瞪著眼望著她。她還沒聽明白
“嗯,嗯,我今天拿了些購物書過來。來,看看,如果有喜歡的,我幫你定購回來?”朱利葉說著, 從包裡掏出一大堆時尚雜志。
女孩看起來沒有興趣。
“不喜歡?”
胡心宇很煩,她早趁著馬修情況稍微穩定了一點的時機,她給銀行寫信,拿回了她的信用卡有能力購物。但是動則幾百元,幾千元標價的東西,叫她買,真是要命!再說,她現在穿著的這些T衫、牛仔褲是前幾天托德米從大賣場裡買回來的,都是新的呢,她覺得自己這樣穿挻好的,方便又舒適,想到這裡,她看了一下自己,嘴上不由得“喲”了一聲,手絞著衣角,不好意思起來。
朱利葉打了個噴嚏,去了洗手間整理,她趕緊趁著機會去了裡間把衣服穿正回來。
朱利葉從洗手間裡出來,想繼續和女孩剛才的話題,“反正啦,Daddy說你穿得太隨便不好,來,你來看看,……”
胡心宇哭笑不得,一為朱利葉定義給胡心宇的對黎以阡的稱謂;二為贖罪還有講究,要穿著名貴的衣衫漂亮的贖。“謝謝您,我前幾天剛托德米幫忙完成了購物,所以,暫時沒有需要。”
“哎呀,你這孩子,Daddy說了,至少你也得顧我們黎家的面子,外人看了會說我們虐待兒媳婦的……”
胡心宇望著她,都說第二遍了,她是什麽意思?難道她不明白,她胡心宇和黎馬修,只是一種形式嗎?“我不要。”胡心宇說道:“我喜歡自己的衣著,我這樣挺好的。還有,這些東西都太貴,我也支付不起,太太!”
朱利葉見女孩好像很生氣,連臉色也變了,便目測了一下女孩的身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