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槍聲,驚醒了黎以阡,這兩天來,費羅提供的那個安保系統老是在夜裡驚擾他們,門房堅持說有賊闖入,往往最後又不了了之。這一次不同,槍聲過後,黎以阡聽到一陣混亂的腳步聲,這座大屋裡為數不多的人都醒了,包括他的老母親。
“混帳東西!居然下令開槍殺人!有錢大過天啦?!告訴你,人找著了給我趕緊送醫院,要是死人了,我不饒你,我沒你這樣的兒,你給人家披麻戴孝去!”老太婆罵道,堅稱已經打中了夜賊的保鏢頓時啞了下去。
黎以阡見激怒了老娘忙低頭認錯,他更擔心此賊人危害其他人安全,便想報警,老太婆不肯,說先尋人,尋著人,送醫院,不準追究。
“把家裡人都集中到客廳裡來,老何你在這裡保護大家,把所有的燈打亮,兩個保鏢負責搜索。”黎以阡說到這裡,環顧了一下四周,人不都在這裡嗎?朱利葉、老母親和老母親的陪伺,這個家,就這麽多人了。不對,還有欠缺,他想起來了,是女孩兒!他於是著急去女孩兒的房間,盡管給安排了舒適的符合她身份的房間,他從來沒有放松過對女孩兒的控制,晚間的女孩兒照例是要被鎖在屋子裡的,不這樣他睡不著覺,這下想起,額上激出了冷汗。
女孩兒可別出什麽事!
這樣想著,便緊張地竄出小客廳,穿過起居室、走廊,再來到大廳,兩座樓梯就在眼前,一座是通往他的朱利葉房間的,通往女孩兒房間的,在對面。
黎以阡心急火撩的正要上樓梯,卻聽見大門“呀”的一聲,輕輕開了。內穿睡衣,外罩著一件外套的女孩兒一溜煙的往裡跑,看見他,臉上飄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但是,她很快就鎮定下來,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的往樓梯走去。
黎以阡看清楚了,小女子的臉上,結著細密的汗珠,渾身上下冒著騰騰熱氣,是劇烈運動後還沒有消去的痕跡。她至少光顧了後花園的小門,那裡有大屋裡唯一的一棵松樹,夜風把兩枚枯落的松針作為禮物賜予她,此刻在她的肩上掛著。
黎以阡再看她的腳,竟是光著的,沒有被泥汙沾到的腳背光潔細嫩。女孩兒是有膽略的,這點他早就見識過,所以,他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女孩兒自信心爆棚,膽大包天,拿賊去了。
“我是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女孩經過黎以阡身邊時,說出這句話,算是解釋。
第六感官起了作用,夜賊非賊,可能是那個年輕妄為的醫生,翻牆入戶的看望她來了,被發現,她不顧儀態地去掩護他走,就這樣。
女孩鎮定自若地走上樓梯,他相信,那個登徒子已經平安離開,所以她才如此堂而皇之。
黎以阡感到憤怒,他似乎也明白了女孩白日裡封窗戶、陽台的含義了,這幾天有人入侵是事實,她是被動的也是事實,但是她終究還是敵不過她的內心,挺身而出護情郎了!
女孩兒在最後一個台階的地方摔了一跌,撲倒在地,黎以阡趕了上去,女孩兒竟然是被滑倒的。她慌慌張張移開的腳下,有一灘未乾的血跡。
再細看,這漢白玉的樓梯,每一級上都有血跡,只不過,女孩兒摔倒的這一級,血積得濃些,以至於一時半會乾涸不掉。
女孩兒的眼睛會說話,一回眸的慌亂與疼痛轉眼被黎以阡讀懂,他同時也讀出了眼眸的主人的哀告,要不要給她面子,這個念頭在黎以阡在心裡停留了隻一瞬間,
他迎了上去,女孩兒被巨大的羞恥感埋沒,語無倫次的對黎以阡說:“請您,求您,……” 原來是這樣,白日裡女孩兒把陽台、窗戶都封了,前來私會的人便摸不著路,女孩兒剛才奔出去,未必就幫助了情夫逃跑,她而是撲了個空,想不到“奸人”竟避到了她房間!
女孩兒邊說邊反著身往上退,黎以阡步步緊逼,她一步,他一步,轉眼女孩兒就退到了自己的房門前,退路沒有了,女孩背著雙手緊護著房門,她想阻攔,由腳底傳來的冰冷滑膩的感覺使她感到不適,她低頭一看,那血跡在此處也有豐厚的堆積,看來這裡是中槍後的人停留得最久的地方,血跡沒有再向其他的地方延伸,兩個人都心照不宣。
“讓我自己處理,好麽?我會處理好的,我向您保證……”
面對女孩兒的懇求,黎以阡想,與其答應她,讓她保留個顏面,還不如三方坐下,把事情終結。
朱利葉從客廳跟了出來,正在向他們張望,黎以阡朝她揮了揮手,讓朱利叫大家都散去,說今晚到此為止。
朱利葉走後,女孩兒與黎以阡倆人對面站著,女孩兒求他,請他也走。
黎以阡強笑道:“這事你一個女孩兒不見得有能力處理,Daddy幫幫你,然後,大家談談。”
女孩兒近乎崩潰的死守著。
“不行!”黎以阡說這話主要還是考慮著馬修,當然女孩兒主觀上有誠意克已守禮,砌了磚頭的窗口、陽台是她的決心,也恰恰讓那人此時一點機會也沒有,捉實是沒有問題!他於是接著說:“這事由Daddy 幫你了斷。”
黎以阡堅持著,把房門推開。
裡面卻不如黎以阡所想,空空如也。
再看那血跡,止於門邊,門內一乾二淨。
迅速盤算出來的對策,分捉奸、放奸,名正言順的管教女孩兒三步走, 他並且要在這三步曲中走得步態優美、風度翩翩,要讓女孩兒心服口服,更要讓那個“奸夫”從此斷了念想。
這個三步曲缺了至關角色,劇終。
黎以阡轉為對女孩兒說:“門外的血跡等會兒會有下人來洗去,你把自己清理一下,先休息吧,Daddy看過了,這房間裡沒人,是安全的,那賊人只是經過了你的房間門口,並沒有闖入。”
然後,他退了出來,不容分說,給房間落了鎖。今夜,女孩兒就鎖在裡面了——以前鎖她,多少有些顧忌她的感受,要等她睡去以後,輕手輕腳的鎖,現在是光明正大的、毫不留情的鎖。所以,無論她有多牽掛,她也隻得收了心在裡面給他呆著!
黎以阡回房睡覺,朱利葉在黑暗中倚著他,還在議論剛才發生的事,說女孩兒真幸運,沒有正面遇上那夜賊,否則安危堪憂。
你就真的一輩子遲鈍嗎?!就你這個樣子,我死了之後,你能把持得住這個家嗎?!馬修沒有我,什麽都會失去,包括那死丫頭!!黎以阡心裡惱火得很,想要罵朱利葉幾句,奈何怎麽罵她她也是不明的,便省略了。朱利葉沒有察覺黎以阡的惡念,沒人答腔便呼呼睡去。
黎以阡還是在糾結,女孩兒也許還不當被扣以什麽偷情、敗壞門風的帽子,但是,這樣的事叫他怎能放得下心,他承認,女孩兒的日子日下正苦得很,看來他得多做安慰,把那些不該有非份之想的狂蜂浪蝶阻隔在她的心外。
然而,天明他去了馬修的病房,裡面的情況讓他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