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和一個大名鼎鼎的高級反黑警司在一起,特別是進出酒吧,那種明明暗暗的地方,你要記住:你一定不要單獨留下來,他離開時你千萬要和他一道離開。一個獵手,特別是一個出色的獵手,他義無反顧的在向前的路上走著的同時,也注定了他的身後反過來會有無數的尋找機會報復的獵物。當若乾天后,哈德捉到那個在暗夜中給鍾植一記悶棍的嘍囉後,鍾植才知道他遭遇的不是搶劫,他於是得出以上結論。
第二組醫生進到馬修病房的時候,胡心宇正在用濕的棉球一點一點的給馬修的嘴唇加濕。
黎以阡心臟病發的那個深夜,胡心宇由於慌亂和極深的內疚,答應了一件她之前絕對想不出的事,答應也不奇怪,在那種境況下,黎以阡無論是向她提什麽要求,她都只能答應。老頭子接下來就抓住她的話尾,閃電般地把那件莫名的事弄成了事實。
她這個負疚的又一無所有的人,一直不知道怎樣才能贖清自己罪過,她有思來想去的為自己簽的那個字感到不自在,但是,現在,她覺得好受了一點,她把那事算成是黎家開出的賠償清單,而她又恰巧支付得起。
她支付了。
算不算因此就不欠了呢?她懷著這種心態,去找黎以阡交涉,請他看在她真誠贖罪的份上,不要給她扣那頂“少奶奶”的帽子,她說這只是一種把她抵押的形式而矣,她相信馬修一定會好起來,而一旦馬修好轉,場面會多麽尷尬,她話說到一半,被黎以阡打斷了。
黎以阡問她,是她尷尬還是馬修尷尬?
胡心宇說,倆個人都會,馬修當然也會尷尬!
老頭子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看了一陣子,沒再說話。胡心宇以為她總算是給自己倒騰出了一個稍微能呼吸的空間,她多少有些心安,無端端的,她覺得能平平和和的守在馬修身邊,給他掖掖被單啊,喂喂水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啊,是比被洪鑫拿住強!她往壞裡去比較,突出當下的和平的珍貴。
她的心理也因此獲平衡。
然而,平衡又很短暫。
剛剛才送走一組巡房的醫生,第二組緊跟著進來,胡心宇也沒有什麽不適應,她照舊站在一邊,看著他們對馬修進行檢查。護士把馬修的手腳舉起又放下,翻來覆去的弄了一輪,醫生也在其中,上上下下的對馬修進行了一番撫弄,還查看了馬修的瞳孔,聽了馬修的心音。
“病人家屬來醫生工作室一下。”症療結束,護士對胡心宇說道。
胡心宇趕緊走出去,朱利葉早上倒是來過,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外面。但是,門外只有黎家的保鏢。
“醫生讓叫病人家屬去醫生工作室。”胡心宇探尋著朱利葉,口裡說道。
為首的一個“嗯。”了一聲,算是應充了她走動。胡心宇打落門牙往肚裡吞。
“家屬請到醫生辦公室一趟。”護士小姐又大聲重複了一句。
胡心宇這個“家屬”隻好跟著倆人走。
“家屬”在被安置坐在醫生對面的撫手椅上,護士小姐給了她一杯水,掩上門,出去了。“家屬”心裡不安起來,這次的醫生太嚴肅了,戴口罩,手套,穿得嚴嚴實實的。她想起了馬修危殆中的場景,不由得緊張起來,難道,馬修又有什麽不好的情況?“醫生,馬修他有什麽新狀況嗎?”
“沒有,不過病人家屬,你看起來面色蒼白,初步症斷是營養不良加貧血。”
胡心宇眉毛一挑,急忙站起身向外逃。
她逃不掉。“未來老公在此,還不趕快投懷送抱!”一聲斷喝,他拉住了她的手。
逃不掉就得面對。“你,怎麽會扮成這個樣子?”她低聲問道。
鍾植這時已經繞過了隔著倆個人的桌子,站到了胡心宇的眼前,拉下口罩、摘下眼鏡,再用力一拉,胡心宇便貼在了他的胸前。
“幹什麽呀!”胡心宇把臉扭向一邊。胡心宇其實又是明白的,她的平衡,有多少是基於她把外界與她之間的聯系屏蔽掉了而得到的。
這個人現在前來,衝擊她的屏蔽層。
痛啊,被觸及的地方瘡痍滿目,胡心宇的眼前反覆交替的出現了那紙婚書,白紙黑字間,她的名字,那一瞬間,她心頭的割舍,血淋淋地再現
“說吧,這次又是什麽新任務?”鍾植的腔調總是那樣,玩世不恭又深沉莫名。
他到底知道多少?胡心宇不敢望他。很久以前她有過相似的絕望。那時的她還在費盡心思獲取陳SIR的注意,突然聽到陳SIR宣布結婚的事,內心絕望到差點被自己的淚水淹死。現在的狀況是她已經簽了別人的婚約、卻被自己愛的人找到。那時的她,和現在的她,還是一樣,絕望都是為看不到明天,為只能把這一切的一切埋在心底的惆悵。
對啊,胡心宇是愛鍾植的。什麽時候開始的?胡心宇不知道。也許是從她開始在他面前不自在,並為自己的不自在而懊惱時就開始了。胡心宇總把自己對鍾植有點點心動歸於她終究也脫不了俗套:他年輕、英俊、瀟灑、有才華、富有又生動幽默,他並且對她情有獨鍾,溫柔體貼————他既符合世俗傳統的價值觀,又符合時下一切青春少女的戀愛理想。
但是,她以前認為自己不了解他;她也認為他對她的了解也只是停留於她的外表。僅僅是這樣的愛情是空虛的、不能長久的。所以她離開了他,心裡當時的確沒有什麽牽掛。
後來她不斷地經歷著洪鑫,這個禽獸捉了她四次,也即是令她在那種被強迫的男女關系中掙扎了四次。 www.uukanshu.net 洪鑫曾經讓胡心宇覺得,男性是惡心死了,她這輩子是斷不會允許任何男人離她近的。再見鍾植,正是胡心宇這種情緒的高峰階段,參照洪鑫,胡心宇感覺,鍾植對她,也只是欲望,鍾植看她的目光,火辣、直接而赤裸祼,是欲望,和洪鑫似乎一樣。
又多了一些經歷以後,她才知道,尊重與愛惜,對於她而言是多麽重要,她也於是體會到,在鍾植戲謔、強勢擠迫她的表象後面,有一顆溫柔待她,尊重、顧念她的感受的心。他在暗夜裡掀開她的衣衫,為她包扎,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創口,他的手撫過她的身體,沒有一絲輕薄,另一方面,他強吻過她,在她的心中留下顫動;他會遺憾的離開,以為她愛著別人;他又會鎮定自若的歡迎著她來到他身邊。他是渴望她的,他也是理智和成熟的,他認為這一切,要以胡心宇也愛他為前提。
——她終於覺得除了陳SIR以外,還有真誠溫暖讓她心動的男人。
她曾抓住心裡面的生命最後的時機,對他說要他愛她一萬年。脫口而出的話語表達了她還未真正戀愛過的不甘,另外她也是真心的,如果有命活出去,她想嘗試和他戀愛,給出那個鍾植要的溝通和相互了解的機會。胡心宇後來從洪鑫的老巢好運的走脫以後,身不由已的朝他的方向跑去得到果然也是她期望的庇護和關愛。
胡心宇對自己說是要給機會溝通。她不知道自己是那種非常一根筋的人,想戀愛的時候,一顆心已經完全向著他了。
奈何命運竟不允許她愛,以及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