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倒在行軍床上,鮮血已浸透他身下的褥子。
他仍舊睜大眼睛,臉上流露出震驚,以及不可思議的表情。
方七佛臉色鐵青站在軍帳中,看著妙言的屍體,心中的怒氣幾乎要壓製不住了……
還沒看到崇德城牆,自家先鋒就被人殺死在軍營裡。
這消息傳開後,對於叛軍的士氣,絕對是一個致命的打擊,甚至人人自危。
連妙言這樣的人物,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覺殺死,那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輪到自己。
雖然大多數人都明白,他們不可能是目標。
但那種恐懼,卻好像夢魘一般,久久無法散去……
方七佛也怒不可遏,可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衝動,必須要冷靜下來才可以。當務之急,是要抓到凶手,穩定軍心。可凶手是誰,又藏身何處?誰也不太清楚。
蹲下身來,查看妙言的屍體。
是被人一刀致命!
看得出,對方是走到妙言的身前下手,而妙言當時是清醒著,否則不可能是那樣的表情。
“薛鬥南。”
“末將在。”
“今早你發現妙言被害時,可曾覺察到了什麽?”
“覺察到了什麽?”
薛鬥南蹙眉沉思半晌,道:“末將猶記得,早上在查看妙言屍體的時候,感到了一絲眩暈,頭重腳輕。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所以末將也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眩暈?”
方七佛立刻向四周查看,目光最終,落在了案子上的蠟油上。
他走過去,掰下來一塊蠟油,放在鼻端晃了晃,而後又舉起來,對光查看了一下。
眼中,閃過一抹森然。
“有人用了迷藥。”
“啊?”
“以妙言的身手,即便是吃多了酒,也不至於被人侵到身邊,卻毫無反應。
更何況,你也說了,昨夜他隻吃了幾杯酒,並沒有吃醉。刺客進入軍帳後,妙言應該是已經中了招。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刺客到他身邊,而後被刺客一刀殺害。
這刺客,端地不簡單……我估計,他現在怕已經逃走,想要抓捕絕非易事。”
“尊者,那怎麽辦?”
薛鬥南也臉色難看,看著方七佛問道。
妙言是死在他的營地中,於情於理,他都難辭其咎。
最關鍵的是,妙言身後還有一個裘日新,越州尊者。那廝不但在教中地位非凡,身手也極為高明。其麾下的越州步卒,更號稱精銳,能征善戰,橫掃越州各縣……
從某種程度上,裘日新而今的聲威,甚至高於方臘。
妙言是他的徒弟,也是為唯一的徒弟。
這要是讓裘日新知道了,又怎可能善罷甘休?
如果抓不到凶手,難保裘日新不會遷怒於他……薛鬥南一想到這些,就不禁暗自恐懼。
他用祈求的目光看著方七佛,而今也只有方七佛有這種本事,保住他的性命。
“傳令下去,明日一早,強攻崇德!”
“遵命。”
凶手無法找到,要想恢復士氣,就必須要攻克崇德。
本來,方七佛還打算在陣前展示一下他過人的兵法和謀略。可現在看來,已經來不及了。若不能盡快攻克崇德縣城,怕用不得太久,自家兒郎的士氣就要被耗盡。
強攻,唯有強攻!
我麾下萬余兵馬,難道還攻不破你一個崇德縣城嗎?
薛鬥南這時候,不敢再有半點小心思,立刻轉身大步流星走出軍帳,前去整備兵馬。
方七佛仍舊留在軍帳中,身邊只有李天佑相隨。
“天佑,究竟是什麽人?”
“嗯?”
方七佛輕聲道:“刺客明顯是衝著妙言而來,看樣子對妙言的行蹤,也非常熟悉。
妙清、妙人、妙言、還有湯逢士!
那個人好像非常了解他們,所以每次都是一擊得手。
而且,妙清被炸死,妙人被人一槍捅死,妙言死在迷藥之下,而湯逢士則是被人用飛刀擊殺。每個人的死法都不一樣,顯然對方不止一個人……湯逢士和妙言都說,此事和張懷清有關系。可我為何感覺著,那個凶手好像就隱藏在我們的身邊呢?”
李天佑聞聽一怔,脫口而出道:“尊者的意思是,有奸細?”
“想來不會有錯。”
方七佛道:“從朱彪突然動手,對青溪館窮追猛打開始,我就感覺有一些蹊蹺。在此之前,朱彪也追查過明教,卻從未對咱們下過手。可突然間翻臉,令我們措手不及。
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抓住朱彪後,他曾交代說,之所以對咱們下手,是因為朝廷覺察到了他和咱們的聯系,並且威脅到他老子的安全,所以才不得已對咱們動手?”
“對,我想起來了,他說好像是什麽高俅的兒子跑來杭州。”
“高俅之子……嘉興知縣高傑,是高俅的兄弟。”
“嗯,九哥是這麽說的。”
方七佛眼中,眸光閃爍,似乎聯想到了什麽。
“九哥,是何時到的杭州?”
“好像是,四月?”
李天佑不愧是方七佛的心腹,在片刻之後,就明白了方七佛的意思。
“尊者的意思……”
“二月,裘妙法在汴梁失手。
四月,韋高出現在了杭州,並且去過玉皇觀,手裡還持有生死樹。
之前我沒有朝這方面想,可現在細思起來,你難道不覺得,韋高出現的非常巧合嗎?”
李天佑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還有,他之前身邊,有一個高手,可是在破城之日後,卻不見蹤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湯逢士在當晚被人殺害,凶手善用飛刀和火器;還有,此次我們馳援薛鬥南,我隻告訴了韋高。結果第二天晚上,妙言就死於軍帳中,豈非怪哉?
我記得他說過,高傑的兄長是殿前都太尉高俅。
禁軍中,高手無數……若韋高……他這名字,倒過來不就是高韋嗎?恰好也姓高。
高俅之子,身在杭州。
那高俅派出大批高手隨行,也很正常。
天佑,你說那九哥,會不會就是高俅的兒子呢?”
李天佑聽完了方七佛的這一番話,頓時變了顏色。
“尊者,那該如何是好?”
“不著急,這目前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韋高是不是高俅的兒子,尚在兩說,不過我們卻不可以掉以輕心。當務之急,我們是要攻取嘉興。但如果韋高真是高俅之子……嗯,天佑你立刻派人回去,告訴沈剛,讓他給我盯住韋高。他的一舉一動,都不可以放過。若有半點不妥,就將之拿下。
待我攻克了嘉興之後,再回去和這位‘九哥’好生切磋一回。”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