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彪在睡夢中被人喚醒,格外暴躁。
他最近過的不太順暢,先是府邸被人縱火,之後又被趙霆訓斥。
接下來,殺人案、爆炸案,接二連三的事故令杭州城內人心惶惶,許多商人也因此產生不滿,向趙霆提出了質問。自古以來,華夏的商人地位不高。但必須要承認的是,有宋一朝,因為商品的豐富,商業活動的增加,商人的地位也有所提升。
特別是杭州的不少商人,都有這樣那樣的背景。
就比如杭州最大的酒樓熙春樓,就有蔡家的身影……這些商人鬧將起來,便是趙霆也會頭疼。
趙霆頭疼,自然不會給朱彪好臉色。
於是每天都會把朱彪拉過去責問,一點都不在意朱彪的身份。
之前,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張狂也好,霸道也罷,我看在你老子的面子上,不會放在心上;可若是你朱彪壞了我的事情,影響到了我的前程,你看我會不會給你面子?
相比之下,趙霆是正經的官僚出身,也絲毫不畏懼朱勔的存在。
杭州城一切正常的時候,他不會理財朱彪。
但現在,杭州城百業蕭條,那些商人更叫喊著要離開杭州,趙霆就感受到了壓力。
他在杭州已履任兩年,很快就要進入勘磨的程序。
只要他履歷清白,政績突出,接下來就會前程似錦;可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了意外,就等於是給他的政績抹黑……阻人前程,那就如殺人父母,趙霆怎會對朱彪客氣?
朱彪雖然狂妄,但也要看是對什麽人。
趙霆不發火的時候,看上去文文弱弱,極為和善,他自然不會在意。
可現在,趙霆發作了,朱彪就只能捏著鼻子,任由趙霆責罵,卻不敢有半點反駁。
惹怒了趙霆,他那些個同窗鄉黨,可不會放過朱彪。
這也讓朱彪感到很憋屈,
回到家中喝了一頓悶酒,便早早睡下。
朱府的後宅被燒,並不代表著朱彪沒有別的住處。他自有其他住所,只是比之那被燒掉的府邸,略顯寒酸。
“馬天軍?”
朱彪被喊叫起來,本是怒氣衝衝。
可聽聞了馬天軍這個名字後,猶如一盆冷水澆下來,讓他心裡的火氣頓時熄滅。
“快快開城,請他前來。”
馬天軍是朱勔手下第一猛將,也是朱勔最信賴的人。
據說,他本是江洋大盜,再一次江湖仇殺中,險些喪命。虧得朱勔把他救下,更不辭辛苦的照顧。那時候的朱勔,還不是什麽幸臣,只不過是蘇州城裡一個買藥的普通人。
馬天軍康復之後,就隱姓埋名跟在了朱勔身邊。
當時,朱勔無權無勢,他的藥方療效甚好,被許多人所稱讚,也惹怒了當時蘇州成立的幾家藥商,聯手對他進行打壓。馬天軍一怒之下,在一夜之中殺了三家藥商,而且是滅了那三家藥商滿門,更一把火燒了那三家藥館,而後逃離了蘇州……
朱勔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迅速崛起。
後來朱勔又投靠了童貫,靠著太湖石得官家寵信,權勢越來越大。
他想方設法,把正在江湖上四處流浪的馬天軍找了回來……之後,兩人再也沒有分開。
朱勔對馬天軍的信任,甚至超過了對他的家人。
馬天軍這個時候來到杭州,也就說明了,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發生。
朱彪敢在任何人面前囂張跋扈,卻不敢在馬天軍面前張狂。當初,朱勔一個小妾仗著朱勔的寵愛,當眾辱罵馬天軍。結果第二天,朱勔就當著馬天軍的面,把那小妾活活亂棍打死……用朱勔的話說:我可以沒有老婆兒子,但我不能沒有我兄弟。
這樣的一個存在,朱彪又怎敢放肆?
他命人打開府門,並親自到府門外恭迎馬天軍。
就見馬天軍帶著四名隨從來到他府門外,翻身下馬。
“三郎,你我之間休要擺這些場面,我要一間安靜的房間,老爺有事情要問話與你。”
“叔父,請隨我來。”
朱彪不敢怠慢,忙親自帶路,領著馬天軍進入府中,直奔後花園的書房。
進了書房,他請馬天軍落座,才小心翼翼道:“叔父,這麽晚過來,莫非有事情?”
馬天軍身材高大,看上去魁梧而壯碩。
他年紀在四十出頭的模樣,頜下短須,長的也極為俊美。
若非臉上有一道刀疤,令他平添了一絲凶橫猙獰的話,倒也真能算得上是美男子。
馬天軍面沉似水,凝視朱彪。
那目光,好像兩把利劍掃過,令朱彪心驚肉跳。
“老爺讓我問你,你在杭州都做得什麽好事?”
“我?”朱彪聞聽一愣,旋即道:“叔父,我什麽都沒有做啊。
除了幫父親整理花石綱之外,我一直都很老實……”
“老實?”
馬天軍厲聲道:“那青溪館,你怎麽解釋?”
“青溪館怎麽了?”
馬天軍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丟在了朱彪面前。
朱彪拿起來打開,一目十行的掃過了書信的內容之後,頓時臉色大變。
“叔父,我真不知道此事。
青溪館那邊,是父親的關系,他們的木漆製品,大都是在杭州集中,我也是代父親與他們接觸。我倒是知道,青溪館和明教有關系,可我並不知道,他們竟然……”
書信,是朱勔親筆所寫,在信中更是破口大罵朱彪。
青溪館與之前金梁蠻子有關聯,為何你朱彪還要幫他們做事,與他們勾結?
還派人幫青溪館抓人,你朱彪是官,就算青溪館那群人不是反賊,也不過是一群賤民。你堂堂的官,卻要幫他們做事,把朝廷的顏面放在哪裡,把他朱勔的面子,置於何處?
朱勔信中,語氣格外嚴厲。
朱彪看完之後, 冷汗淋淋……
馬天軍道:“這件事,乃殿前都太尉高俅之子高余呈報,當時令老爺在官家面前,顏面全無。
三郎,你當知道,老爺能有今天,全靠官家的寵信。
若無官家,咱們什麽都不是……也幸虧官家信任老爺,才沒有怪罪,認為你是受人蒙蔽。現在,老爺還在汴梁,他派人六百裡加急到杭州,讓我前來問你,怎麽收場?”
朱彪聽罷,不由得松了口氣。
朱勔在書信裡把他罵的狗血淋頭,他是真的怕了。
而馬天軍的話,則說明朱勔並未拋棄他……該怎麽收場?朱勔的三角眼中,凶光閃閃。
他輕聲道:“叔父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