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逢士終於袒露心聲。
明教的目的,就是要造反!
雖然高余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湯逢士親口承認的一刹那,仍不禁一陣心馳神蕩。
造反?
這才是明教的真正目的。
裘妙法意圖刺殺官家,果然不是一個單純的個人行為。
“九哥,我知道你為難,可是到這一步,你可有別的選擇嗎?”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高余臉色鐵青,看著湯逢士,眸光中閃爍殺機。
湯逢士反而平靜下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道:“九哥,你現在就算是殺了我,或者把我交給官府,都沒有用處。你的身上,已經打上了明教的烙印,更無法改變。
事到如今,何不與聖公共謀大事?
你也是江南子弟,趙老倌兒在東南橫征暴斂,百姓苦不堪言,心中對老趙官家早已不滿,相信你也看得出來。今我明教信徒,遍布東南,聖公一聲號令,就會有百萬信徒相隨……你也是中原人,在那回紇明教中,想來地位也不會太高,更何況,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回紇蠻子,又怎比得咱漢家兒郎親近?何不輔佐聖公?”
湯逢士的口才,自不必懷疑。
身為茶博士,一定會有非常出眾的口才,否則又怎能吸引到客人?
高余面頰抽搐,緊握拳頭。
半晌,他突然坐下,一臉頹然。
“你想要怎樣?”
湯逢士心中大喜,忙開口道:“九哥,你有才華,卻難以施展。
身邊二哥,更是豪士,而今卻流落江湖。那朝堂之中,卻都是些無能之輩,既然如此,咱們乾脆輔佐聖公,一定可以成就大事。不瞞九哥,聖公已經做好了應對之策。雖說我們現在情況不妙,但不出幾日,定能扭轉局面,到時候九哥便是功臣。
九哥,你也信奉明尊,當知那回紇明教,奉行的不過是歪門邪道罷了。
你手中有生死樹,且又有真本事,相信聖公一定會對你非常欣賞,到時候榮華富貴,有又何愁?”
湯逢士巧舌如簧,說的天花亂墜。
高余則一副糾結的模樣,良久才扭頭向武松看去,“二哥,你怎麽看?”
“憑九哥吩咐。”
錯非武松知道高余的身份,說不定真的會誤會高余心動。
他老子是殿前都太尉,官家的近臣,又怎可能造反?不過,九哥這演技,端地非凡。
高余搓揉面頰,半晌後才問道:“你打算救人,怎麽救人?可有計劃?”
湯逢士道:“九哥放心,我已有安排。
我剛才說了,我明教信徒遍布東南,僅止這杭州城裡,就有數萬信徒。
今晚,我會明日佯攻杭州府官衙,吸引官兵的注意力,而後再分出一支人馬來,在官兵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府衙的時候,偷襲杭州大牢,如此便可以將人救出。”
高余聞聽,眸光一凝。
“聲言擊東,其實擊西!
湯博士,你好本事,竟然還有如此謀略?”
聲言擊東,其實擊西,出自於唐代杜佑所著《通典》。
高余沒看過通典,但卻知道這麽一句話。他當初跟隨師父四處流浪,聽那些小說家說書的時候,經常會聽到這麽一句。所以,當湯逢士把計劃說出,他就本能做出反應。
湯逢士微微一笑,露出得意的表情。
“九哥果然聰明,我一說,你就明白了。”
說完,他看著高余道:“現在,我已經把我的計劃說出來了,不知九哥如何決斷?”
高余閉上眼,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許久,他才睜開了眼睛,對武松道:“那就煩勞二哥走一遭……不過,要小心,如果有危險,不要逞強。救不救的人出來,對我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哥的安全。”
武松微微一笑,頷首表示明白。
“那要我做什麽?”
“什麽都不必做,今晚我陪九哥手談一句。”
“哈!”
高余聞聽,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武松則掃了湯逢士一眼,道:“何時出發?”
那一眼從湯逢士身上掃過,令他沒由來就是一個寒顫。武松看他時的那種感覺,就好像被猛虎盯住了一樣,遍體生寒。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似乎有一些不地道,於是忙起身道:“二哥先休息,傍晚時我會來找二哥,到時候自有人領二哥走。”
“好!”
武松站起來,便準備離開。
不過,在走出客廳的一刹那,他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我家九哥待你至誠,你卻在暗中算計他。
今日九哥不開口也就罷了,若他日他開口的話,俺武二定取你項上人頭。”
“二哥海涵,二哥海涵。
我絕非算計九哥,只是覺得九哥對我胃口,故而好心相邀,絕無害他之意,還請二哥明鑒。”
武松,那是何等人物?
自幼習武,十年苦修,一身功夫早已到了化境。
他這般說話,也是警告湯逢士,給他一些壓力。
若不然被他平白算計……好吧,雖然是高余故意要被他算計,可是武松仍舊不滿。
他哼了一聲,大步流星離去。
湯逢士則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下來,抹去額頭冷汗。
他害怕!
但同時,又非常高興。
高余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紈絝子弟,不難對付。他真正看重的,是武松……雖然不懂拳腳,可他聽妙清說過,武松的拳腳功夫不差,而且看其氣魄,也是一員大將。
若舉薦給聖公,他必然高興,而湯逢士自然能得到好處。
只可惜,中間有一個高余。
湯逢士對高余倒也沒什麽惡意,只是一想到武松要聽從高余這麽一個紈絝子弟的差遣,他心裡就不舒服。沒錯,高余有些本事,但大都沒什麽用處。他湯逢士,怎地也強過那韋九,憑什麽他能有武松相隨,而自己卻孤家寡人,沒個稱心幫手?
不過, 也沒什麽!
湯逢士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徹底平靜下來。
如今,他要做的事情是救人,只有救出沈剛等人,他才能夠配合聖公行事。
其他的,慢慢來……
天色,漸晚。
傍晚時分下起了小雨,令氣溫降低不少。
湯逢士帶著一個人來到保民坊,然後讓那人領武松離開。
他則留下來,想著趁機和高余緩和一下關系。
可高余卻沒有理他,晚飯後就回到屋中。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和湯逢士交談過,也讓湯逢士感到有些尷尬。但湯逢士並不生氣,反而覺得,高余這種反應才算正常。
換位思考,若他換做高余,被人這麽算計,想必心裡也會非常不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