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饒命!”
三天時間,足以把一個人折磨至死。
張道原被人帶出來的時候,已不成人形。
作為一個叛徒,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被人待見。更何況,因為張道原的背叛,令杭州明教的中堅力量損失慘重。如果不是湯逢士當機立斷,下決心劫牢救人的話,整個杭州明教的中層,就將全軍覆沒。可即便是這樣,也有許多人因此喪命。
從張道原被抓來的那天開始,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那些明教部眾,更不可能給他任何的優渥,六天時間裡,可說是對張道原極盡折磨。
也虧得方七佛下令不許害他性命,否則張道原早已變成死人……
他幾乎是被拖出來,身後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方七佛露出猙獰之色,厲聲道:“來人,把這叛徒拉過來,斬首祭旗。”
“遵命!”
沈剛今日,客串了刀斧手的身份。
就見他透過紅巾,赤著上身,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懷抱一口鬼頭大刀。
“大郎,救我!”
張道原被拉到了大纛旗下,用哀求目光看著沈剛。
沈剛卻露出獰笑,咬牙切齒道:“張道原,當日你背叛大明尊時,可想到會有今日?”
“我……”
“沈剛,動手。”
張道原還想求饒,卻聽得方七佛一聲厲喝。
沈剛也不猶豫,舉起大刀。
只見刀光一閃,血光崩現……也算是沈剛念及當年情義,這一刀下去非常利落,沒讓張道原受半點的罪,便人頭落地。那顆人頭,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滾到了高余的腳邊。
高余低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
方七佛在這時候祭旗,也有威懾之意吧。
“帶上來!”
張道原的屍體被拖走,也有人上前,彎腰把他的人頭撿起。
原本,高余以為已經結束了,卻不想方七佛卻再次喊喝出聲。
一個體型臃腫肥胖的人,頭上套著黑布兜,被幾個力士推搡著,來到了校場之中。
“爾等亂臣賊子,趕快放了我,否則定死無葬身之地。”
那人吼叫著,卻不肯下跪。
沈剛上前,一把將那黑布兜拽下來,露出一張臉色青白,形容憔悴的胖臉。
朱彪?
高余看到那張臉,不由得一愣。
原以為,朱彪已經跑了,可未曾想,他居然被人抓住。
朱彪跑了,卻不知武松怎樣了?
按道理說,那武松現在,怕早已經抵達嘉興了吧……
此前,高余曾聽人說過,破城當晚,方七佛殺死了馬天軍。但他並不知道朱彪被抓的消息,甚至這麽長的時間裡,他都沒有聽到半點風聲,以至於心中感到吃驚。
方七佛咧嘴笑了,走到了朱彪身前。
“你這狗官,也有今日。”
“方七佛,你這逆賊,膽敢造反?”
“非是我等要造反,而是昏君無道,令我東南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你父子,更助紂為虐,殘害兩浙生民。今日,聖公得大明尊護佑起事,所到之處,莫不是大光明境。百姓為之雀躍,四方響應……今我欲征伐嘉興,正要用爾狗頭,壯我大軍聲色。”
方七佛義正辭嚴,聲音在校場上空回蕩。
刹那間,就聽得校場上空,回蕩著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明尊降世,佑我生民。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除惡為善,唯光明故!”
呐喊聲,久久不息,令朱彪頓時變了顏色。
而高余在一旁默默觀瞧,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條縫。
明教洗腦的本事,著實厲害……只看那些信徒,一個個激動的熱淚盈眶,就知道明教對他們的影響力,是何其巨大。也怪不得明教在短短時間裡,就能有如此聲勢。
這些信徒完全被他們掌控,區區幾句口號,就足以讓他們賣命。
再想想之前汴梁裘妙法的那些手下,似乎比這些信徒更加狂熱,明教的可怕,也可見一斑。
“九哥,九哥?”
就在高余在感歎明教的影響力時,身邊有人退了他兩下。
高余這才回過神來,就看到方七佛正向他招手。
不止是方七佛,校場中許多人都在看他。那一雙雙目光,更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尊者,有何吩咐?”
高余忙走過去,來到了方七佛面前。
方七佛一把將他挽住,笑道:“九哥乃回紇明教的弟兄,此次前來杭州,是專門投奔聖公。
所以,我準備請九哥動手,為大明尊獻上厚禮。
九哥,我聽說朱彪當初還欠了你不少錢兩,不如就請九哥動手,討回一個公道?”
高余完全沒想到,方七佛還有這麽一手,頓時愣住了。
而這時候,朱彪也怕了!
此前,他認為方七佛不敢殺他,所以還能強撐著。
可現在,他意識到了……這些人,是真的要造反,也是真的要取他性命。
聽聞方七佛要高余動手,他臉色大變,兩腿有些發軟。
高余看向方七佛,就見方七佛臉上,仍帶著笑意。可他知道,如果他拒絕的話,方七佛一定會立刻翻臉。這,是讓他上投名狀啊!之前的生死樹,只能說是覲見之禮。高余本來以為已經足夠,可現在看來,方七佛還是不放心,所以才有今日舉措。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高余深吸一口氣,從方七佛手中接過了解腕尖刀。
方七佛見狀,也露出了笑臉,向後退了一步。
不管怎麽說,哪怕高余獻上了生死樹,但對於方七佛而言,仍舊心存懷疑。倒不是懷疑高余的身份,而是擔心高余是迫於形勢,暫時低頭。如若將來情勢有變,他說不定就會反水……這也是方七佛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所以才要高余出手殺人。
朱彪,是朱勔之子。
高余若是殺了朱彪,再想回頭,已無可能。
如此一來,也就等於斷了高余的後路……
解腕尖刀在高余手中滴溜溜打了個轉,他邁步走向朱彪。
“你敢殺我?就不怕禍及家人嗎?”
朱彪也知道,高余是來自汴梁,所以聲厲色荏,大聲威脅。
而高余卻做出一副渾然不在意的表情,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朱彪的衣襟,抬手一刀便戳進了朱彪的胸膛。
“啊!”
朱彪慘叫一聲,瞪大了眼睛看著高余。
而高余卻不囉唆,貼著朱彪的身子,手腕一翻,那尖刀左右翻動,同時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若不死,便是我死。今日,為官家喪命,也死得其所,你休要怪我。”
說完,他猛然後退,拔出尖刀。
心頭一蓬熱血噴射而出,濺在了高余身上。
朱彪仍舊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眼睛瞪的溜圓,看著高余,嘴巴張了張,就撲通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