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幽邃奇妍。
已是初冬時節,據說汴梁初雪已至。
不過在天目山,卻依舊一派蔥鬱景色……
天剛一亮,高余和扈三娘就率領官兵自馬尖崗入山,開始進行搜索。
五百官兵,聽上去不少。
可是對於幽邃的天目山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
入山一整日,沒有絲毫的發現。反倒是因為山路崎嶇,傷了不少官兵。
入夜後,山裡下起了雨。
高余隻得下令在山中宿營,進行休整。
“小道士,這樣搜下去,怕是一年也無法找到啊。”
經過昨夜的閑聊,高余和扈三娘之間的隔閡,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兩人又恢復到當初在須城時的關系,扈三娘對高余的稱呼,也悄然阿生了變化。
高余點點頭,站在帳篷外,看著起伏延綿的山林。
他心裡同樣焦慮,但是在表面上,卻顯得一派悠閑之色。
畢竟,他這次行動是出於私心,所以更要冷靜,以避免被其他人覺察。
當然了,扈三娘能夠理解他內心的焦慮。
“小道士,你確定,果真有寶藏嗎?”
“當然!”
“那你確定,那寶藏就藏在這山裡?”
“嗯!”
高余轉身回到帳篷裡坐下,倒了一碗薑水,遞給扈三娘。
這山裡的夜晚,寒意很濃,一碗熱騰騰的薑水,雖然不太可口,卻能在極大程度上驅除寒意。特別是女孩子,在這種天氣之下,更要小心。
“根據陳十兒的口供,當日陳彥斌調來了百余人入山,大約在三日後返回村莊。從馬尖崗入山,只有這條山路,所以我猜測只要沿著這條山路往裡面走,一定能找到線索。如此崎嶇山路,相信他們走不太遠。”
對扈三娘,高余沒有任何的隱瞞。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本能的信任對方。
扈三娘一雙蛾眉顰蹙,輕聲道:“那你怎就確定,陳彥斌沒有把寶藏運走呢?你也說了,陳彥斌是從方臘那裡調來的人馬,之後隻他一人出山。
也許,那些人直接把寶藏運走,如今已在方臘手中?”
高余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倒是有可能,但如果他們從山裡運走寶藏,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當時余杭還在叛軍手中掌控,方臘大可以光明正大把寶藏帶走。此前,那陳十兒不也說了,這些寶藏,是方臘留給方七佛的,又怎可能運走呢?
只是,三娘說的也有道理。
當時陳彥斌帶著一百人入山,可返回村莊時,只有他一個人……”
說到這裡,高余突然停下了話語,露出若有所思之狀。
“三娘,你說有沒有可能……”
扈三娘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高余的想法。
她張張嘴巴,半晌後輕聲道:“以那陳彥斌的狠勁兒,我看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明日搜索時,還要更加仔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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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雨停了。
氣溫很低,讓人感受到了凜冬寒意。
高余也隨之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袍子,和扈三娘並肩而行,走在崎嶇山路上。
今天的搜索方式,卻發生了變化。
武松帶著一百人,呼延通帶了一百人,開始進行地毯式的搜查。
只是,那陳彥斌入山已是近兩個月之前的事情。即便是留下了什麽痕跡,也早已隨之時間,消失了。這使得高余等人的搜索,變得更加困難。
一個晌午,前進了不過了七八裡。
路程不算太遠,但搜索的范圍很大,足以令士兵們感到疲乏。
日當正午,眾人在一條小溪旁埋鍋造飯。
高余坐在河灘的一塊岩石上,看著溪水流淌,呆呆發愣。
這種地毯式的搜索,效率並不算太高,而且極為辛苦,並且速度很慢。
若按照目前的速度行進,怕是沒有個七八日光景,根本不可能找到線索。高余相信,當日陳彥斌帶著人進山,應該不會太過深入。可是,又該如何尋找呢?
他有些頭疼了,同時也有點想打退堂鼓。
那筆財物雖然誘人,可如果讓他花費很長時間在上面的話,他又有些不耐煩。
這,可真是個令人心煩的問題!
“咦,這水是怎地?”
就在高余有些出神的時候,營地裡突然傳來了呼延通的聲音。
就見他端著一碗水,聳了聳鼻子,大聲道:“大家先不要喝水,有古怪。”
“呼延將軍,有甚古怪?”
扈三娘走過去,從呼延通手裡接過了水碗,聞了一聞,旋即蹙起眉頭。
“怎地有股子怪味道?”
“屍臭!”
“啊?”
“這溪水裡,有股子屍臭!”
呼延通說著,就把水潑在了地上,大聲道:“把水倒了,這水裡有屍臭。”
“水是溪水,而且是一條活水,怎會有屍臭呢?”
扈三娘可是親眼看到,士兵們是從溪水裡打來的水。
高余聽到吵鬧聲,也走了過來。他詢問了一下緣由,也舀了一碗水,聞了一下之後,嘴角一撇道:“沒錯,是有一股子屍臭,這水有問題。”
說完,他把水潑在地上,走到了小溪旁。
順著小溪逆流眺望,高余想了想,道:“二哥,帶上人,咱們沿著這條小溪往上走。”
“好!”
武松立刻召集了五十個人,跟隨高余行動。
扈三娘也要隨行,高余卻不同意。
“你和呼延留下來,再找一處水源,埋鍋造飯休息……這溪水已經不能再用了,至少在短期之內,無法再用。你們先休息,我們馬上回來。”
扈三娘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高余說的也有道理,這五百人還需要休整,必須要再找一處乾淨水源才好。
再說了,有武松跟隨,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就這樣,高余帶著武松等人,逆流而上。大約走了十余裡,就看到有一個隱秘的峪谷。高余翻手,取出寒鯉刃握在手中,露出了警惕之色。
武松見狀,也連忙下令:“所有人,警戒!”
五十名士兵,都弓著腰,舉起了兵器。
一行人緩緩向峪谷靠近,一直到谷口,也未曾發現任何危險。這也讓高余等人,松了口氣。他朝武松做了一個手勢,武松點點頭,帶著十個人,便衝進了峪谷。
“衙內,快來看!”
武松進了峪谷後不久,就大聲喊叫起來。
高余聽到後,忙帶著剩下的四十名士兵衝進了峪谷。
峪谷面積不大,約半頃地左右。谷內灌木叢生,奇石林立。一條瀑布掛在峭壁之上,水流並不是很急,也不是很大。瀑布的水,流進峭壁下的水潭裡。而那水潭,也就是小溪的源頭所在……
水潭裡,漂浮著幾十具屍體。
武松正帶著人,把屍體打撈上來,擺放在岸邊。
“搜查峪谷,看看還有沒有幸存者。”
高余看到這景象,已隱隱約約猜到了答案。
雖然明知道不太可能,但他還是下令,對峪谷進行搜查。
他走到水潭邊,蹲下身子查看屍體。
那屍體已經被水泡的腐爛,散發出一股子惡臭氣息。他取出手巾,掩著鼻子,用寒鯉刃挑去纏繞在屍體上的水草。
面目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從屍體的裝束上看,似乎是明教力士的衣著。
“二哥,有多少具屍體?”
“說不好……從目前打撈的情況來看,至少有四五十具屍體。
看樣子,已經死了一些時日。否則以山裡目前的氣溫,短期之內,屍體絕不可能發臭腐爛。”
“繼續打撈,我估計這水潭裡,應該有一百具屍體才對。”
峪谷中,沒有發現屍體,那就隻可能都沉在水潭中。
高余面沉似水,深吸一口氣沿著水潭行走。片刻後,他又停下了腳步,環視山谷。
這,應該就是隨陳彥斌一起進山的那一百名明教叛軍。
原本以為,他們已經離開了深山,可沒想到……高余的大腦開始急速飛轉,不斷在腦海中推演當時的情況。峪谷裡,還殘留有生火做飯的痕跡。
一群疲憊不堪的明教士兵,隨著陳彥斌進山,把方臘從杭州城裡運來的寶藏藏入山林之中,而後返回。他們進入這峪谷,已是人困馬乏……
於是,他們生火做飯。
陳彥斌應該也在參與其中,他趁人不注意,把毒藥投進了做好的食物之中,然後招呼那些叛軍過來食用。叛軍在吃了摻有毒藥的飯食之後,便中毒身亡。而此時,早已藏身在暗處的陳彥斌,看著那些痛苦哀嚎的叛軍,露出陰森笑容……直到那些叛軍全都毒發身亡,他才走出來。
這峪谷隱蔽,而且處於深山之中。
陳彥斌擔心露出破綻,於是把屍體都丟進了水潭裡。
當時,應該是八月,雖說天氣已經變冷,卻遠不似現在這般的寒冷……
屍體在水潭裡變的腐臭,並隨著小溪流淌出去。
也許, 再過幾個月,這些屍體就會變成白骨,沉入潭底,到那時候,屍臭也會隨之消失。
“小道士,小道士?”
高余猛然回過神來,就見扈三娘站在他面前,不停的擺手。
原來,武松方才命人前去找扈三娘通報,扈三娘進入峪谷之後,就看到高余站在水潭邊,好像呆傻了似地,一動也不動,於是上前呼喚。
“三娘,我沒事!”
“你沒事站在這裡發呆,喊你半天都不見回應,還以為你失了魂魄呢。”
高余微微一笑,輕聲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環視峪谷。
片刻後,他輕聲道:“若我猜的不錯,那寶藏應該就在這附近,與我仔細搜查,絕不可放過一處可疑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