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的失敗已成定局。好漢架不住人多,猛虎抵不過群狼,袁術所佔的揚州不似關中那樣有潼關天險作為屏障,又因為袁術稱帝讓手下群臣離心,這天時地利人和三樣袁術一樣不佔,他不失敗誰失敗?
短短兩個月的光景,袁術所控制的郡縣紛紛易主,袁術躲在自己的都城壽春,仿佛也預感到了自己的滅亡。
袁術是個狂妄的人,而他狂妄的資本就是自己四世三公的家世,可當這個家世再也幫助不了他的時候,袁術也就如同被剝去了新衣的皇帝,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到了今時今日,袁術倒也沒有奢望可以活命,與其被人所擒受辱,倒不如自行了斷。袁術要玉石俱焚!在壽春城中囤積了大量的糧草輜重,這本是袁術用以堅守的倚仗,但隨著戰事的不斷惡化,袁術已經意識到此劫不是靠拖延時間就能熬過去的。手下大將紀靈、張勳、陳蘭、雷薄等人相繼失手,不是被擒就是被殺,即便這次拖到各路諸侯退軍,自己恐怕也無力收復失地。更何況對能否堅持到各路諸侯退軍,袁術心裡也沒底。
曹操等人並不知道袁術準備拖著壽春陪葬,戰事進展順利,收獲最大的就屬曹操,袁術所控制的豫州各郡中有數個都是產糧大郡,這也是為何袁術實力雄厚的根本原因,手中有糧,心裡不慌。這次兵貴神速,曹操佔領的數郡極大緩解了曹操對糧草的需求,只要能拿下壽春,那所得繳獲就足以支持曹操一統中原。所以對於壽春,曹操是志在必得。
除了曹操外,孫策、呂布、劉備三人也對壽春頗為垂涎,唯獨劉表,他更像是來打醬油的,在奪下戈陽郡以及汝南郡一部分後,荊州軍對戰事就沒多少興趣,此次率軍前來的蔡瑁在諸侯會議上也保持沉默是金的態度。
別看五路諸侯結盟對付袁術,但他們在私底下的關系卻並不融洽。呂布跟劉備有矛盾,劉備跟孫策有矛盾,孫策跟劉表也有矛盾,而曹操只能充當和事佬,至少在徹底解決袁術之前,這個聯盟還需要維持下去。
不過曹操也不是光光做著和事佬,在私底下,他也在拉攏著呂布和孫策,積極為下一步對付劉備做著準備,而劉備同樣也沒閑著,私下拉攏著劉表,試圖為自己尋找助力。不過相比起曹操,劉備的拉攏工作明顯不太順利,原因就出在此次代表劉表前來的蔡瑁身上。
蔡家在荊州可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族,當初劉表若不是得到蔡家與蒯家的支持,能不能在荊州立足都成問題。而在劉表娶了蔡瑁的妹妹並生下一子以後,蔡瑁在荊州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蔡瑁對劉備原本並沒有什麽意見,但在看到劉備身邊的伊籍以後,蔡瑁的態度也就陡然一變。
劉表的幼子劉琮是蔡瑁的外甥,舅舅疼外甥,更何況將來若是劉琮繼承劉表的王位,對蔡家也是好處多多。可想讓劉琮成為王世子,最大的障礙就是劉琮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劉琦,這劉琦並非荊州人氏,與蔡家也沒有什麽關系,蔡瑁對劉琦這個擋了自己外甥光明大道的攔路石自然看不順眼。只不過劉琦有當初投奔劉表的一幫山陽人保著,蔡瑁也一時拿劉琦沒轍。
而伊籍是山陽人,在蔡瑁眼裡那就是跟劉琦一夥的,看到伊籍與劉備有說有笑,關系密切,蔡瑁自然下意識的便將劉備劃進了劉琦那一夥,順帶著看劉備也就不順眼了。劉備並不知道蔡瑁敵視自己的原因,隻以為這是蔡瑁不希望讓旁人看出二劉結盟才故意做給外人看。可他並不知道,就是因為這個錯誤的認知,差點害的自己丟掉了小命。
……
袁術沒有成功焚毀壽春,他是喪心病狂了,可他的手下裡還有不想給他陪葬的人。趁著天黑,壽春的城門被人打開,事先得到消息的曹操軍率先進城,緊跟著壽春大亂,被驚醒的袁術驚慌失措,想要出逃上天無路,想要自焚又沒人願意配合,氣得袁術隻得自己在皇宮正殿點火,本來袁術還想要抱著玉璽一起上西天,可等他去找玉璽的時候才發現原先存放玉璽的錦盒裡哪裡還有玉璽,袁術只能抱著空盒子玩火自焚。
皇宮正殿燃起熊熊大火,可火勢卻在還沒蔓延之時就被曹操帶人趕到撲滅。袁術是被燒死了,懷裡的錦盒也被燒成了灰燼。曹操之所以如此積極的來皇宮,不是為了袁術,而是為了玉璽。他倒不是想學袁術稱帝,前車之鑒就在不遠,曹操可不想重蹈覆轍。想要找玉璽不是為了自立,而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考慮。
關中長安的朝廷正越來越有起色,曹操想要做權臣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如何讓自己得到朝廷的認可不斷壯大自己,成了曹操必須要面對的問題。做不了權臣,那就唯有做忠臣。可做忠臣也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想要證明自己對朝廷的忠誠,將失落在外的玉璽送回,無疑是個最好的證明。
只是讓曹操感到失望的是,玉璽不翼而飛……呃,也不能說是不翼而飛,據事先聯絡曹操的韓浩說,袁術的堂弟袁胤平時負責保管玉璽,並且已經答應在大軍進城之前將玉璽自皇宮中偷盜出來。
結果曹操帶著大軍進城沒見到袁胤,等趕到了皇宮,依舊沒有見到袁胤,而韓浩那裡也沒有了袁胤的蹤影。是袁胤遇到了不測還是這個袁胤中途改了主意,私自帶著願意出逃?曹操不知道。他知道的就是玉璽又不見了!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曹操沒有大肆搜人,畢竟如今這壽春城裡除了自己的曹家軍,呂布、孫策、劉備、劉表都相繼派人進城撈便宜,曹操需要先將這些人都打發了,然後才能考慮搜捕袁胤一事。
可等到五家代表坐下來商議如何分配繳獲的時候,又鬧出了分歧。按照曹操的想法,自家拿三成,呂布、劉備、孫策三家各拿兩成,打醬油的劉表則拿一成。可蔡瑁卻不認可這種分法,堅持一家兩成。
“哼,要出力的時候見不到人影,分好處的時候就蹦出來了。”孫策冷哼一聲,一臉不屑的看著蔡瑁說道。
“孫策小兒,你說什麽,有種你再說一遍。”蔡瑁對孫策一向看不順眼,這也難怪,蔡瑁掌握荊州水軍,平日裡最大的敵人就是孫策的水軍。蔡瑁輸多勝少,能看孫策順眼才怪。
而孫策同樣也不慣著蔡瑁,如今袁術已經玩完了,五家聯盟也到此為止,孫策已經不需要為大局考慮忍讓蔡瑁,聽到蔡瑁的大喝,當即起身蔑視的瞧著蔡瑁,“說幾遍都沒問題。蔡德珪,不服咱們就在水上見高低,你敢嗎?”
蔡瑁聞言大怒,但真讓他跟孫策在水上廝殺一場,蔡瑁又有些心裡打怵,忍不住就看向此次五家結盟的負責人曹操。曹操見蔡瑁看向自己,不由苦笑一聲,先對孫策說道:“伯符,稍安勿躁,眼下這不是還在商議嘛。”隨即又扭頭對蔡瑁說道:“德珪,你也少說兩句,你想想,在攻打壽春之時,你帶來的荊州軍可有傷亡?”
五路諸侯,壽春卻只有四個城門,蔡瑁原本以為自家這回可以偷懶,卻不想現世報來得快,曹操在這裡等著自己。是啊,沒出力還想要多吃多佔,換誰都不會答應。蔡瑁猛然發現自己被其他人孤立,可明知自己理虧,但蔡瑁還是不願就此認頭。只是就如孫策所想的那樣,最大的敵人袁術已經被消滅,聯盟也就到此為止,蔡瑁繼續想要用結盟為借口討要好處,誰也不會慣著荊州。
蔡瑁氣哼哼的帶著人馬率先離開,壽春對荊州來說太遠,而且還是四戰之地,早在蔡瑁出兵之前就得了劉表叮囑,對壽春的歸屬興趣不大。
剩下的曹操四人裡呂布也對壽春沒什麽念想,他的目標已經從袁術轉移到了劉備的身上,通過與曹操的交涉,兩家出兵對付劉備的時候,劉備所佔的徐州南部歸呂布所有,而呂布則將徐州之外的領地讓與曹操。至於孫策那裡,劉備所佔的江東才是他的目標,而這壽春的歸屬,實際上就是曹操與劉備在爭。
“好吧,既然玄德堅持,那這壽春就交給玄德。”曹操、劉備二人原本對壽春的歸屬相持不下,但在曹操身邊的親信大將夏侯惇進來附耳對曹操耳語了一番之後,曹操忽然同意將壽春讓給了劉備。
劉備幾乎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可自己剛剛還堅持要,忽然想改口又一時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隻得收下了壽春,這原本應該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但劉備卻忽然有種吞了一隻蒼蠅的感覺。
會議一散,眾人各自回營,孫策、呂布需要打點行裝返回,等待與曹操約定一同出兵討伐劉備的日子到來,而曹操則在回到營地吩咐全軍準備開拔以後找到了魯肅。這魯肅是臨淮郡人士,曹操率軍討伐袁術時魯肅帶人前來犒軍,曹操見魯肅儀表不凡,便留下聊了幾天,隨後魯肅便被曹操招募,留在身邊成為了幕僚。也正是因為魯肅從中牽線,壽春的韓浩才會答應夜晚開城放曹軍入城。對魯肅的意見,曹操還是很重視的。
“子敬,為何讓元讓帶話勸我放棄壽春?”曹操開門見山的問道。
“主公明鑒,劉備麾下有兩員大將,一名關羽,一名張飛,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劉備對此二人也是深信不疑。主公日後要圖謀劉備,此二人必成主公阻力。若是讓劉備三人聚在一處,想要擊敗劉備恐非易事,但若是能借壽春一地讓這三人分開,到時主公各個擊破……”魯肅不急不緩的對曹操解釋道。
曹操聽後沉思片刻,點頭對魯肅說道:“子敬所言確有道理,是曹某考慮不周。”
“主公言重了。主公,未免劉備醒悟過來,咱們還是先撤軍再說吧。”
“嗯,元讓,吩咐大軍開拔,前往下蔡。”
……
曹操、孫策、劉表、呂布都帶人離開了壽春,作為新主人的劉備這才稍微安了心。袁術為了稱帝修建的皇宮劉備是不敢住的,以免授人話柄。劉備搬進了壽春郡守的府邸,將這裡當做自己的住所。
沒人跟自己爭壽春,那自然是好事。有了地盤那就相當於有了兵員跟錢糧,沒誰喜歡把吃進嘴裡的東西再吐出來。既然如今壽春歸自己所有,那自己就需要安排人來治理。壽春是四戰之地,必須要留大將才能讓自己安心。自己的二弟關羽武藝出眾,精通兵法,是不二的選擇。
讓人將關羽找來,劉備將想法一說,關羽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表示願意為劉備鎮守壽春,抵禦四方來敵。
劉備很是欣慰,隨口問了一句,“雲長,翼德哪去了?”
關羽聞言神色有些異樣,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兄長,翼德喝醉了。”
“唔?他又喝酒了?”劉備眉頭一皺,有些不高興的問道。
“兄長,如今戰事已畢,翼德心裡高興,難免也就貪杯了一些,還請兄長莫要責怪他。”
“唉~雲長,非是我想要怪翼德,只是這翼德飲酒常常不分時候,還不知節製,往往過量耽誤了大事。眼下雖看上去你我順風順水,但日後等待我等的必是大戰,他總是這樣不改,你讓我如何放心將大事托付於他?這次滅了袁術,愚兄本想讓他坐鎮下邳,自己帶兵與孫策爭奪江東,但現在看來,坐鎮下邳的人選我還需要重新考慮。”
“兄長,既然翼德不合適,那小弟為兄長推薦一人如何?”
“哦?賢弟想要推薦何人?”劉備聞言感興趣的問道。自家這二弟的脾氣劉備是心知肚明,心高氣傲得很,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
“兄長覺得陸遜如何?”
“伯言?他的才智是夠,但威信不足,而且武力……”
“兄長,武力不足可命夏侯博、管亥從旁輔佐,正好孫策勇悍,有三弟在兄長身邊,小弟也可安心不少。”
“……好吧,既然雲長力薦,那就讓伯言試試好了。雲長,你鎮守壽春,切記不可大意。我走之後立刻加緊時間修複城池,我很擔心過不了多久,這裡又會成為戰場。”
“兄長放心,小弟記下了。”
……
袁術自稱帝至敗亡,歷時不足半年,袁術的失敗,也就意味著袁家在中原的投資全部打了水漂,那些將希望寄托在袁術身上的袁家各房,也只能自咽苦果,羨慕嫉妒恨的看著在河北風光一時無兩的同族。
袁紹、袁術兩兄弟之爭,其實也是袁家內部的嫡庶之爭,代表嫡派的袁術已經玩完了,支持袁術的嫡派勢力也隨即勢力大減,而支持袁紹的庶派此時卻是威風了起來。袁術失敗了,可袁紹卻成功了,隨著公孫瓚節節敗退,整個河北都將成為袁家的地盤。
稱王稱霸誰人不想?只不過時機未到,只能暫時忍下這份野心。相比起見了玉璽就認為時機成熟的中原袁家,河北袁家則要更加穩重一些。袁家四世三公不假,但終歸是臣,以下犯上,除非是君王失德,否則不管拿出的理由多冠冕堂皇,都逃不開亂臣賊子這頂帽子。
河北即將初定,公孫瓚已成甕中之鱉,袁家需要開始為下一步做考慮。袁紹是不會滿足僅僅割據河北的,他的願望是一統天下,榮登九五, 只是此時有袁術前車之鑒,所以袁紹暫時並未做這個打算。
發展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袁紹不想在河北吃老本,有意南下圖謀中原。只是這個想法剛一提出,立刻就遭到了手下謀士田豐、沮授的強烈反對。二人倒是不反對袁紹揮兵南下的決定,只是建議袁紹可以暫緩出兵,畢竟為和公孫瓚爭奪河北霸權,河北百姓受戰亂之苦頗重,眼見公孫瓚敗亡就在眼前,百姓需要休養生息,過幾年太平日子。
田豐、沮授反對是出於公心,但袁紹麾下這六大謀士卻已經習慣了相互拆台,為反對而反對。田豐、沮授反對的,就是郭圖、逢紀讚成的。
看著手下謀士吵做一團,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袁紹不僅感到有些頭疼。謀士們這樣的表現一開始袁紹也是樂見的,畢竟這樣袁紹不用擔心這幫人聯合起來架空自己,可時間一久,袁紹就後悔了,這總是吵來吵去,什麽時候是個頭?
“都給我閉嘴!”袁紹大喝一聲,想要緩和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卻不想田豐這時說順了嘴,脫口說道:“若是此時動兵,不敗則亦,若敗則會有一場大禍,甚至會動搖河北的根基。郭圖,這個責任你承擔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