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窩裡鬥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面對武力值遠高於自己的張飛，就算是智多近乎妖的臥龍先生也沒轍沒轍。而更讓諸葛亮感到無奈的，就是這張飛的臉皮實在太厚，裝傻充愣更是一把好手。

　劉備擔心自己想不開，特意叮囑張飛這些時日盯著一點諸葛亮，可劉備卻沒讓張飛跟諸葛亮出雙入對，諸葛亮上哪張飛就跟到哪，就算是上茅房，張飛都要在旁邊看著，更不用說吃住一起這點小事了。

　“三將軍，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想不開，求求你今晚讓我一個人睡行嗎?”諸葛亮一臉鬱悶的向張飛保證道。

　“哎呀軍師，俺大哥交代了，這些日子盯著軍師，免得你想不開。你要是不想跟俺老張同榻而眠，那俺老張就在你旁邊再搭一張床。”

　“這有區別嗎?你老人家的呼嚕打得震天響，睡一張床上跟睡一個屋裡有區別嗎?”諸葛亮聞言心裡暗罵。

　眼見張飛油鹽不進說不通，諸葛亮無奈的歎了口氣，低著頭就往外走，張飛見了連忙問道:“軍師哪裡去?”

　“去找主公。”

　“哎呀軍師，你別是又想找俺大哥說教吧?軍師，俺大哥的脾氣可不好，真要是惹怒了他，俺也不敢保你了。”張飛一聽趕忙攔住諸葛亮勸道。

　“我是去求主公收了你這個妖孽！”諸葛亮沒好氣的推開張飛，邁步往外就走。張飛被罵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樂意的追上去問道:“軍師，俺怎麽就成妖孽了?”

　“……你不是妖孽，我是成了吧。”諸葛亮真是拿一心想要插科打諢的張飛沒轍，見張飛又糾纏過來，連忙加快腳步往外走。

　“不成，咱們非要掰扯清楚了，俺怎麽就成妖孽了?”張飛拽住諸葛亮叫道。

　“你不是，我是，撒手。”

　“翼德，不得無禮！”就在諸葛亮對張飛擺脫而不得的時候，劉備的聲音如同天籟般傳來，張飛聞言撒手，結果諸葛亮沒料到張飛會突然撒手，他正使勁想要掙脫張飛的拉扯，張飛這一松手，諸葛亮立刻失去了平衡，還好劉備及時上前扶住了諸葛亮，這才沒叫諸葛亮出醜。

　“軍師，沒事吧。”劉備關心的問道。

　“……有勞主公。”諸葛亮站定向劉備施禮道謝道。

　聽到諸葛亮還稱呼自己是主公，劉備的心中稍安，他怕就怕諸葛亮從此與自己分道揚鑣。劉備這輩子是吃夠了身邊沒有謀主的苦，想當初他也曾風光過一陣，可就因為身邊缺乏能為他指點迷津，規劃未來之人，以至於他的崛起猶如曇花一現。當年若是在他與孫策爭奪江東之時便有諸葛亮為他出謀劃策，想必他也不會敗的那樣慘。

　交州的未來離不開諸葛亮的謀略，劉備不希望諸葛亮因為自己的“不思進取”而舍自己而去，這也是為何之前諸葛亮當面讓他下不來台時他也舍不得殺之而後快的根本原因。此番前來，劉備心裡有數，讓他三弟張飛這些日子跟著諸葛亮，一是防備諸葛亮想不開尋短見，二就是利用張飛來磨磨諸葛亮的性子。

　對於張飛胡攪蠻纏的能力，劉備是深有體會，這次劉備也是病急亂投醫，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結果讓劉備很意外。翼德辦事太給力了，這才幾天的工夫，就逼得諸葛亮想找自己求救了。

　諸葛亮服軟了。一開始確定劉備真的有偏安一隅的心思時，諸葛亮的確感到失望，甚至有些心灰意冷。可隨後被張飛跟著的這幾日裡，諸葛亮只要稍微認真想想，就能夠理解劉備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憑良心講，朝廷的實力已經不是僅靠劉備、孫權、袁熙三家合力便可以抗衡的了。河北袁熙還有河北百萬之眾打底，江東孫權也有長江天險為屏，可荊南劉備有什麽依仗?沒有拿下巴蜀，僅靠荊南的那點資源，別說抵抗朝廷，就單單是荊北加上巴蜀，就已經不是劉備能夠吃得消的了。

　孫劉聯姻，共抗朝廷。這口號聽著挺像那麽回事，但千萬不要當真。想想那孫權為了江東之主的位置連親兄長都下得去手，真要是荊南遇到了大麻煩，孫權十有八九會先保存自己，到時就是出賣荊南都不奇怪。

　自身的實力不足，又沒有成功奪取巴蜀作為基業，劉備除了向南展，壓根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而越是遠離中原，偏安一隅的心思也就越重。

　劉備沒有想過歸順朝廷，或許當初剛剛起兵的時候還有著重振大漢的心思，但隨著歲月的流逝，年輕時的雄心壯志早已被劉備拋擲腦後。眼下的劉備眼中，只有屬於自己的大業，眼見難成便退而求其次，想要異域稱王。只是劉備忘了一件事，就是大漢天子劉協是否會容忍他在這交州割據一方。

　交州的確遠離朝廷中樞，但交州也是大漢十三州之一，更何況劉協來自於後世，對後世那些本事不大卻成天搞事的彈丸小國很是反感，以前是沒那個機會收拾那些小國，而如今有了可以從源頭上直接掐斷的可能，劉協怎麽可能會放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大漢皇宮內收藏的那副劉協憑借後世記憶所畫的世界地圖上，劉備所在的交州乃至繼續往南的諸多地方，都已經被劉協劃入了大漢未來的疆土。

　在劉協的規劃裡，未來的大漢要東至日本，西至印度，南至印尼，北至俄羅斯，橫跨整個亞洲，比鄰美歐，要不是此時的交通不夠便利，劉協甚至幻想要稱霸全球。當然計劃是計劃，能不能實現還是兩說，但有個遠大的目標，總好過得過且過。

　劉備並不知道劉協的野心是那樣大，在他看來他如今已經算是放棄了中原，安心想要偏安一隅，朝廷總會給自己留條活路。但這只是劉備的一廂情願，他並沒有與朝廷進行過任何的溝通，所以當大漢的鐵蹄殺上門的時候，劉備是憤怒異常。當然，那是後話。眼下的劉備還在抱著不切實際的想法，努力想要在交州繼續打造屬於自己的王國。

　……

　江東秣陵

　相比起心存幻想的劉備，孫權就顯得要更加務實一些。在呂蒙率領水軍灰溜溜的返回江東以後，孫權便開始抽調兵力組建臨海水軍，即便不能主動出擊，但必要的防衛還是要的。而在劉備大力開交州的同時，孫權也開始將目光瞄準了海外的夷洲。

　孫權也挺不容易的，朝廷勢大，基本斷絕了江東向北或者向西展的念頭。留給江東的展方向就只剩下東、南兩面。原本孫權是想要往南展的，只是劉備搶先一步將交州佔了，這也就斷了孫權往南展的念想。

　往東出海便是夷洲，也就是後世的台灣島。按理說展夷洲也是有利可圖的，只是自從孫策、周瑜組建海軍，夷洲的安全也就成了一個問題，在無法保證江東水軍可以確保夷洲安全的前提下，夷洲的展被放緩，否則苦心經營多年，到時讓朝廷派孫策、周瑜摘了果子，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有時候孫權還真是羨慕河北的袁熙，至少河北在短時間內就不需要為往哪展犯愁。只要守住了與朝廷相鄰的西、南兩面，剩下的就是河北自己的選擇。而江東，在展夷洲受阻以後，孫權不不得將目光再次投往南方。

　主動找朝廷的麻煩?孫權是不敢的。常言道挑柿子撿軟的捏，眼下在孫權的眼裡，交州的劉備就是一個軟柿子。與劉備相比，孫權對自己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就如諸葛亮擔心的那樣，孫權壓根就沒把兩家聯姻當回事，在對抗朝廷這方面兩家要齊心合力，但在各自展的過程中，那就各憑本事了。

　想當初交州並非屬於劉備，孫策還是江東之主的時候，就曾經派人與交州士家交好，希望可以不動刀兵的誘使士家主動前來歸附。而事實上士家對孫策的示好也很心動，只是不料劉備橫插一手，孫權那時剛剛奪位，正忙著搶班奪權，也就沒工夫去跟劉備爭奪交州，等到他終於擺平了內部以後，劉備也在交州站穩了腳跟。

　孫權本以為劉備的重點還在經營荊南，為日後對抗朝廷南下，為此還搭上了一個宗族之女，卻不想劉備這兩年對荊南的展基本不過問，主要經營的卻是交州。當年士家佔據交州的時候其影響力也不過是合浦、番禺、南海，而劉備奪了交州以後，如今整個交州都成了劉備的天下。

　羨慕嫉妒恨的情緒在孫權的心裡油然而生。在孫權的心裡，劉備此時在交州所得的一切原本都應該是屬於他的，而劉備乘人之危，虎口奪食，這種行為是令人不齒的，是要遭到別人打擊報復的。

　眼見沒人替自己出頭，孫權便準備親自動手。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孫權眼紅了，所以他要搶奪劉備的交州，至於這是不是違背了道義，孫權並不在乎。只不過師出無名，孫權需要一個可以堂而皇之的出兵理由。

　交州士家的士徽就是孫權向交州難的一張王牌。劉備從士家手中奪走交州的時候，對佔據交州多年的士家並沒有采取安撫的策略，而是選擇了一勞永逸的辦法，斬草除根。只是天無絕人之路，士家的二公子士徽當時恰好不在交州，而是作為士家的使者去了江東，希望可以遊說江東出兵幫助士家抵抗劉備。結果江東的援兵還沒求到，留在交州的士家滿門就叫劉備砍了腦袋。

　士徽家破人亡之後秘密潛回了交州，召集舊部暗中與劉備對抗，孫權這時候向他伸出援手，士徽可說是求之不得。老話說得好，人走茶涼，士家在交州的影響力的確夠大，但隨著劉備在交州開始施政，士家的影響力便開始逐漸變小。別人也是要生活的，不可能為了給一個過氣家族復仇就連自己的日子都不過了。

　士徽一開始還能憑借家族留下的人脈伏擊一下劉備軍，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士徽的活動范圍也越來越小，孫權向士徽伸出援手的時候，士徽已經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在這種情況下，士徽當然也就沒有挑肥揀瘦的資格，孫權讓他幹什麽，他就得幹什麽。

　隨著士徽在秣陵的一場精彩“表演”，孫權勃然大怒，當眾宣布要出兵替士家向奪人基業還趕盡殺絕的劉備討還公道。其實能夠觀看這出戲的人心裡都有數，孫權決意出兵絕非為了替士家討還公道，而是眼紅交州的財富。不過這件事對眾人都有好處，所以眾人也就心照不宣，配合著孫權演了這出戲。

　說是要出兵教訓劉備，但孫權也沒有馬上出兵，而是決定先禮後兵，先派使者，提出江東的條件，若是劉備不肯答應，那時才會出兵。不過在派出使者的同時，江東的人馬也開始調動起來。

　江東地處偏僻，漢人數量不足，招兵也就成了江東的頭號難題。為了解決這個難題，孫策當初將主意打到了山越人的身上。而為了提高眾將對征討山越的積極性，孫策允許眾將招募私兵，但凡是捕獲的山越人，都可以由眾將隨意收編，而江東則按照比例給與錢糧。這樣一來，眾將的積極性就被調動了起來。

　大漢朝廷這邊劉協對於各將豢養的私兵都有極其嚴格的數量限制，以官職的高低劃分私兵的數量，但頂天了也不得過一百人。但在江東，五百起步，像呂蒙、蔣欽、丁奉這類江東大將，每個手底下都有數千自家的私兵。

　而在江東擁有私兵人數最多的人就是賀齊，他是從孫策頒布這道命令開始便一直在會稽征討山越，長年積累下來，屬於賀家的私兵人數達到了兩萬，可以說是佔了江東整個6軍的三分之一。

　這也是為何孫權敢對高寵下死手卻不敢輕易動賀齊的原因。私兵效忠的是各自的家主，賀齊一旦有事，那江東就會陷入內亂。別看此時賀齊人在秣陵，但賀家軍依舊牢牢掌控在賀家人的手中。賀齊不在，其子賀達、賀景尚在。

　不過賀家軍如今也有些困難了，想要維持這支數量龐大的私兵隊伍，所需的錢糧同樣也是數量龐大。以往賀家可以通過以戰養戰的方式維持軍需用度，但在孫權奪取江東之主的位置以後，為了逼賀齊向其低頭俯，便將征討山越的任務交給了呂蒙、丁奉、蔣欽等親信之人，至於賀家軍，那就只能靠邊站了。

　坐吃山空，賀家軍想要擺脫當前的窘境，唯一的辦法就是賀齊向孫權低頭。而賀齊也不是一個食古不化的人，相比起高寵的“愚忠”，賀齊的性格要更加圓滑一些，或者說是更加務實一些。

　這次出兵征討交州，賀家就拿到了的位置，為了表示自己對賀齊的信任，孫權更是讓賀齊返回會稽親自領軍。

　……

　“我就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面對孫權派來宣戰的使者呂范，被氣得渾身顫的劉備破口大罵。好在孫權這時不在這裡，否則劉備能不用調料的生吃了孫權。

　“兄長息怒，那孫權小兒若敢派兵前來，俺定讓他們有來無回！”張飛同樣大聲向劉備保證道。

　“劉使君三思，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只要你願意讓出南海郡作為士家的棲息之地，我家主公也不願輕啟刀兵。”呂范不慌不忙的勸解道。

　“我呸！”可惜劉備絲毫不領情，一口啐了回去。

　一旁的諸葛亮一直沒說話，直到見劉備忍不住要拔劍砍死那個呂范，這才開口勸阻道:“主公且慢，容屬下問使者一個問題。”

　劉備倒是給諸葛亮面子，怒視呂范沒有再動作，諸葛亮也不理會呂范投來感激的目光，沉聲問道:“貴使，江東此番借士家名義向我主討要南海郡，可曾考慮過如此作為的後果?”

　“諸葛先生此話何意?”

　“哼哼……若是江東認為可以獨立對抗來自朝廷的威脅，那兩家就此毀盟。想要南海郡，讓他孫權親來試試。只是有什麽後果，皆是江東之責，與我主無關。”

　“……諸葛先生言重了，此番我主也是無奈，當年士家與江東交好，更訂下過攻守盟約。劉使君不告而取，這本也沒什麽，各憑本事而已。只是不該殺了士家的滿門，這就讓我主不好給士家一個交代了。”

　“廢什麽話?孫權小兒在打什麽主意，你真當老子不知嗎?”劉備伸手一攔正準備與呂范爭辯的諸葛亮，冷聲對呂范道:“回去告訴孫權，想要南海郡就讓他親自來拿，別扯那些沒用的。翼德，替我送客！”

　“好嘞。”張飛答應一聲，起身對呂范道:“貴使，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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