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多是非!司馬家是河內望族,受人尊敬的同時也就同樣被人垂涎。在這個皇權衰落,世家多如狗的時代,誰爭取到更多的世家支持,誰就越是容易成事。而像司馬家這種大族,那就更是各路諸侯努力爭取的對象。
世家掌握著大量土地人口,更兼有當地名望,實力不容小覷。河內郡守張揚有自知之明,平日裡對司馬家也是禮敬有加,他是不太可能主動派人監視司馬家的。可現在在他的地盤上,有人明目張膽的監視著司馬家,而他卻不敢吱聲,那就說明命人監視司馬家的人不是張揚招惹得起的。
劉協來的很不湊巧,偏趕上司馬家倒霉的時候登門拜訪。也多虧司馬防機智,這才沒有暴露劉協的真實身份。奇貨可居呐,在漢室人心尚未盡失的如今,劉協這個天子的身份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
不過劉協想要立刻離開估計也不容易了,既然進了司馬家,那就意味著也進入了那些監視司馬家的人的視線,為防不測,司馬防將劉協留在了家中,等待時機成熟再將劉協送走。
“司馬先生且慢。”劉協叫住準備離開的司馬防,他雖然很感激司馬防的關心和愛護,但一點都不征詢自己的意見就擅自決定,這是不是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聖上還有何吩咐?”司馬防不解的問道。
“司馬先生,我很感激你的關心愛護,但你所說的時機成熟要等到什麽時候?難不成我還要在這裡待上一年半載不成?實不相瞞,此次我冒險來此,為的就是想請先生回歸朝廷擔任京兆尹一職,但不想卻遇上了這種情況。不過既然遇上了,那就沒有什麽好抱怨的,還請司馬先生告知詳情,只要司馬先生願意擔任京兆尹一職,那朝廷也會傾盡全力保護先生一家安全。”
司馬防本來並不覺得劉協能對自己有什麽用,見到劉協以後只是想著保護劉協周全,卻不想劉協竟然想要保護自己周全。
“聖上的好意老臣心領,只是此次要為難司馬家的人實力雄厚,以朝廷現今之力,恐也無可奈何。”
“……是袁紹嗎?”劉協忽然冷不丁的問道。
司馬防聞言一愣,隨即驚訝的看著劉協,似乎沒想到劉協會猜出這次打算強請自己去麾下任職的主謀。看到司馬防的表情,劉協解釋道:“這不難猜。司馬家是河內望族,而圍繞河內的幾大勢力,只有朝廷、袁紹、曹操以及黑山賊張燕,哦,還要再加上一個河內本地的張揚,不過張揚並沒有太大野心,所以暫時就不必考慮。至於黑山賊的張燕,那更是不會主動跟司馬家打交道,也就可以略過不計。真正想要得到司馬家投效的也就剩下朝廷、袁紹跟曹操,不過司馬先生對曹操有恩,以曹操目前的情況,他也不會派人來逼迫司馬家,那最後剩下的也就是我跟袁紹,我是不太可能,那唯一剩下的袁紹也就成了幕後的主使。”
“聖上的分析的確清晰,沒有錯,外面監視司馬家的人的確是受袁紹指使。”司馬防微微點頭承認道。
“……既然袁紹派人相請,那司馬先生為何不答應?以司馬先生的眼光,難道看不出如今天下大亂,諸侯並起的現狀?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袁家四世三公,眼下更是已經在與公孫瓚爭奪河北的戰爭中佔據了上風,一旦雄踞河北,那奪取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劉協的這番話讓一旁的趙雲聽得直咧嘴,自家這位主公還真是口沒遮攔,想到什麽說什麽。而司馬防也同樣沒想到劉協會說出這樣的話,心裡更是震驚不已。愣了好一會才搖頭說道:“袁紹雖強,但非明主,司馬家投他恐日後難得善終。”
“司馬先生,司馬家是河內望族,站隊這種事是遲早的事情,你現在拒絕袁紹的示好,就袁紹那個小心眼,日後司馬家也別想有好日子過的。”
“聖上,你是大漢天子,怎麽說起這種事還能如此冷靜?”司馬防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司馬先生,難道我學潑婦罵街就能讓那些諸侯放棄手中的權力,重新聽從朝廷的政令?如果可以,那我一天到晚的罵都行,可那不是不可能的嘛。漢室想要重振,那些諸侯就是最大的障礙。”
“聖上能如此想,老臣心中甚覺安慰。”司馬防點頭說道。
“司馬先生,別光想啊,拿出點實際行動來行不行?”
“……聖上希望老臣做什麽?”
“我希望司馬先生可以出任京兆尹替我管管那些世家子弟。今時不同往日,不管是什麽人,做事都必須有一點底限,可沒有一個敢得罪世家名門的強項令在,那些世家就要無法無天了。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司馬先生能夠舉家遷往長安,關中如今內部安定,比起其他地方要安全的多。也可以讓司馬先生不受家人所累。”
“……此事關系重大,還請聖上容老臣考慮一二。”司馬防沒有馬上答應劉協,沉思片刻後說道。
“司馬先生隻管考慮,不過還請盡早給我答覆,我也好早些安排司馬先生一家離開的事宜。”劉協笑著說道。
就這樣,劉協暫時在司馬家住了下來,當然劉協也沒在司馬家傻等,趙雲趁夜帶著劉協身邊的四大金剛離開了司馬家,神不知鬼不覺。此時在司馬家暫住的,也就只有劉協一個人。
住進了司馬家,劉協才發現司馬家的家規有多嚴,也因為劉協這個特殊的客人在,司馬家的幾個小孩子都喜歡湊在劉協的身邊。因為只要有劉協在,司馬家的家規就不會落到他們的頭上。
司馬防生有八子,長子司馬朗已經二十有四,到了出仕的年紀,而次子司馬懿今年十六,剛從陸渾山回來。不過司馬懿這次回來好像是因為犯了什麽錯,回家之後就被嚴父司馬防用家法狠抽了一頓,現在正臥床養傷,下不得地。三子司馬孚現年十五,平時就是他帶著四弟、五弟跟著劉協後面混,再小點的六弟、七弟還需要人照顧,至於八弟那更是需要人照顧的小嬰兒。
劉協如今已經十四,但來自後世的他有著無數好玩的點子,很快就在司馬家確立了孩子王的地位。眼下自己派出去的趙雲等人還沒給自己回信,劉協也只能安心待在司馬家。閑著無聊的他也不喜歡往司馬防的身邊湊,別人都說司馬防性情耿直公正,可劉協在接觸了幾次之後就發現,這司馬防不僅固執,而且好為人師,跟他閑聊沒幾句就喜歡教育人。如果不是十分正式的場合,劉協就會顯得很散漫,而這種習慣恰恰就是司馬防最看不過去的。
在司馬家,劉協最感到不爽的就是吃飯的時候。司馬家吃飯嚴格秉承食不言這條準則,一頓飯吃得跟作賊似的,不僅不許交談,連咀嚼喝湯都不許發出聲音。這讓吃飯喜歡閑談,喝湯喜歡吸溜的劉協感到很不適應,覺得自己是在跟群鬼吃飯。
不過好在司馬防好像已經放棄了去糾正屢教不改的劉協,改為聽之任之,這也就讓司馬家的幾個小子更喜歡跟劉協混在一起了。
“二餅。”
“吃。”
“慢著,不好意思,我胡了。”司馬孚嬉笑著將二哥手裡的二餅拿了過來,推倒面前的麻將牌。
麻將這種國粹老少鹹宜,待在司馬家不能出門的劉協自然要把這種製作簡單的玩具拿出來跟司馬家的幾兄弟分享。司馬家的幾個兄弟都不是笨人,劉協只是簡單說明了一下準則,又帶著他們打了幾回,幾個人就都明白了。
不過司馬家家教甚嚴,聚眾賭博是不允許的,而且劉協也沒有聚眾賭博的興趣。但沒有個彩頭,打麻將就總覺得缺了點什麽。為此劉協又想出了個主意,在一些紙條上寫了一些事,輸的人要按照紙條上所說去做這件事。有的是學狗叫,有的是原地轉圈,還有的是則是去找樣東西回來,總之要做的事情很多,誰都不想成為那個輸掉的人。
司馬朗年紀大些,所以沒有參與,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而另一個剛可以下床行走的司馬懿卻是耐不住寂寞,將四弟給擠了下去,自己親自上陣。只是也不知司馬懿是不是天生跟麻將犯衝,上桌之後愣是一把沒開不說,還連放了好幾把衝,作為賭注的十顆豆子,眼下司馬懿就只剩下一顆了。
“三弟……父親常常教導我們,兄弟齊心……”司馬懿試圖教育自己的三弟,可剛說一句,就被司馬孚打斷了,“二哥,賭場無兄弟。”
“你……”
“二弟,要不你歇會吧?”司馬朗有些不忍的勸司馬懿道。
“不行,我今天非要自摸一把。”司馬懿毫不猶豫的拒絕道。越是手氣不好的人,越是不肯放棄,此時司馬懿就是這樣。
“二哥,你就只剩一顆豆子了,再輸可就又要抽紙條了。”
“哼,勝負未分,我倒要看看到最後誰要抽紙條。”司馬懿冷哼一聲,惡狠狠的瞪了壞了自己事的三弟司馬孚一眼。
牌局再開,司馬懿仿佛衰神附體,前幾把還能抓個對或者連什麽的,可這回抓的牌卻是細碎。而且更要命的是,還沒等司馬懿伸手抓牌,就聽坐在對家的劉協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天胡,一家一個豆。”
“你耍詐!”司馬懿第一個跳起來叫道。
“哎呀~仲達,請注意賭品,賭品即人品,願賭服輸。”劉協笑嘻嘻的看著司馬懿說道。
“你,你肯定耍詐了。”司馬懿氣急敗壞的叫道。
“少來,你說我耍詐,那你倒是說說我怎麽耍詐了?”劉協有恃無恐的問道。
“我,你……”
“二弟,願賭服輸,趕緊吧。”一旁的司馬朗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也笑眯眯的拿過放在身邊的一個陶罐,那裡面是劉協寫的紙條,誰抽到什麽就要按照紙條上所寫去做一件事。方才司馬朗已經欣賞了二弟學狗叫,原地轉三十個圈等等糗樣,這讓司馬朗有些期待這回二弟又要被迫幹什麽。
面對不厚道的大哥以及那些幸災樂禍的小弟們,司馬懿只能無奈的再次伸手從陶罐裡摸出了一張紙條,剛想要打開就被司馬朗搶先奪了過去,“二弟,規矩,規矩不能忘。”
“……大哥,咱們可是親生兄弟。”
“這跟是不是兄弟有什麽關系?”司馬朗邊說邊打開了紙條,看了一遍後忍不住噗嗤一笑,遞給了司馬懿,而司馬懿接過一看,臉色頓時就黑了,忍不住舉起紙條問眾人道:“這是哪個混蛋寫的?”
“大哥,紙條上寫的什麽?”老三司馬孚聞言問司馬朗道。
司馬懿不等司馬朗回答就瞪著眼叫道:“大哥,你要說了,我就跟你斷絕兄弟關系。”
“二弟,我就是不說,你一會做了弟弟們還不就知道了。”司馬朗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重摸一張行不行?”
“二哥,規矩,規矩很重要。”司馬孚帶著兩個弟弟齊聲對司馬懿叫道。
司馬懿:“……”
……
司馬防此時正在書房想事,身為一家之主,司馬防不僅需要考慮自己的個人想法,更需要考慮整個家族的利益。如今的大漢就如同一場規模巨大的賭局,各個世家就是圍攏在這場賭局四周的賭徒,有的已經下注,有的則還在觀望。家族興衰,司馬防不能不慎重。
按照司馬防的想法,他既不想如袁家那樣親自上陣,也不希望過早投注,一個成功的賭徒絕不會在形勢不明的時候下注。眼下袁紹雖然強勢,可司馬防卻並不看好袁家的未來。劉協的到來,讓司馬防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在沒有見到劉協本人之前,司馬防還覺得漢室佔據關中可能只是苟延殘喘,但在與劉協交談了幾回之後,司馬防忽然覺得,或許還可以再信任朝廷一回。與劉協之前的談話的確叫人聽了有些泄氣,可反過來想想,若是連自身目前的處境都認不清,那又有什麽值得讓人期待的地方。
人貴自知!唯有清楚自己缺少了什麽以後才有可能進步。眼下的劉協就很清醒,采取的策略也是效仿戰國時的秦國,經營關中積蓄力量,放任“六國”相互攻伐,等到時機成熟再出關重整河山。這期間雖然會讓“六國”經過相互吞並逐漸壯大,但此消彼長,筋疲力盡從“六國爭霸”中脫穎而出的勝利者到時還能有多少余力來應付養精蓄銳的朝廷官軍,那是可想而知的。
司馬防清楚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的道理,但只要朝廷能夠據守關中,那將來重振漢室就不是一句空想。天子如今尚未成年,只要中途不出意外,他會活得比現在正在活躍中的各路諸侯都要長久,而人只要活著,那就充滿無數中可能。
司馬家到底要不要將賭注下到天子的身上呢?
也就在司馬防為這個問題感到為難的時候,書房門被人敲響了。司馬防皺眉問道:“誰在外面?不是吩咐過不要打擾了嗎?”
“父親,是孩兒。”外面傳來司馬懿的聲音。
八個孩子裡,小的幾個還沒看出來,但目前來說,司馬防最看重的就是二子司馬懿,同時也是叫司馬防感到最頭疼的。相比起老實厚道的長子,二子明顯就是個混世魔王轉世。一想到這次二子回家的原因,司馬防就氣不打一處來。
可終歸是自己的孩子……
“進來吧。”司馬防吩咐道。
書房門開了,司馬懿站在門外,仿佛有些猶豫自己該不該進,司馬防見狀皺眉問道:“仲達,你沒聽到為父讓你進來嗎?”
“是,父親,孩兒進來了。”司馬懿連忙臉上帶笑的走了門。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二子,司馬防聲音平靜的問道:“仲達, 你來見為父可是有事?”
“呃……有事。”司馬懿一愣,下意識的回頭去看門外,司馬防見狀又皺起了眉頭,“仲達,你看門外作甚?”
“呃……沒事,孩兒就是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父親,孩兒今日來找父親其實是有句話想要對父親說。”
“唔……什麽話?”
“呃……那個……”司馬懿還在考慮該怎麽說,可司馬防已經有些不高興了,自己這二兒子什麽時候說話這麽吞吞吐吐過,不由沉聲問道:“究竟是何話要告知為父?若是來認錯,為父已經動用過家法,你在陸渾山偷窺村婦沐浴之事便已算是揭過……”
“噗~”書房的窗外忽然傳來一聲笑聲。
“何人在外偷聽?”司馬防聞言喝問道。就聽一陣腳步匆匆而去,司馬防再看二子的臉色,也已經是由白轉紅,由紅轉黑……
“仲達,到底怎麽回事?”司馬防怒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