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
自率軍返回以來,劉表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可荊州的諸多事務又容不得劉表靜養。
外部有孫策興兵來犯,而內部,世子之位的爭奪也開始變得愈發激烈。劉備雖未公開支持誰,但從他與劉琦的走動越來越勤快就可以判斷,他劉備支持的是誰。
劉備對荊州本地人來說自然是個外人,可問題是他手握兵權,關羽的回歸更是讓他如虎添翼,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按理來說,劉表與劉備是同宗,劉表理應信任劉備,可問題是劉表雖然年邁,但腦子卻並不糊塗,從劉備平時恭謙的態度裡,劉表還是發現了那副恭謙下隱藏的野心。
劉琦是玩不過劉備的。雖然歷史上劉琦在劉備得到荊州不久就病死,可究竟是不是病死的,天才曉得。
身為父親,劉表自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子嗣內訌,更不希望劉琦、劉琮遭人所害。而相比起劉琦,劉琮那裡至少還安全些。至少蔡瑁、蒯越還需要劉琮這塊牌子,將來不管是割據一方還是歸順朝廷,他們都需要劉琮充當傀儡頂在前面,劉琮的性命自然也就可以很大程度的得以保障。可劉琦……誰知道那劉備是不是有耐性挾劉琦以控荊州,萬一這家夥打算赤膊上陣,那劉琦只會成為障礙,那性命自然也就危險了。
劉表曾經嘗試著暗示劉琦疏遠劉備,可令人失望的是,劉琦就像是後世那些叫傳銷組織給洗過腦了一樣,堅信劉備是好人,對劉表的暗示充耳不聞。氣得劉表都有心不要這個笨兒子了,但氣歸氣,就算不要劉琦這個笨兒子了,荊州這塊基業劉表也不想要就此拱手讓人。
想他劉表何等身份,年青時在大將軍府任職,後來外放更是匹馬入荊州成為荊襄九郡的主人。而那劉備,若是不提宗親的身份,不過就是一賣草鞋的小販,有何資格與自己同坐一室。
心裡雖然瞧不起劉備,可劉表也不得不承認,劉備對荊州來說的確已經成為一隱患。長子劉琦是勸不回頭了,一旦自己身死,蔡瑁、蒯越支持劉琮,而劉備必定會支持劉琦。到那時,荊州上演兄弟閱牆,自己死後都不能瞑目。
蔡瑁、蒯越二家在荊州根深蒂固,難以撼動,唯有劉備這個外來戶倒是還有機會可以試試。
直接驅逐是不可能的!劉備如今要人有人,要糧有糧。孫策拖住了蔡瑁的水軍,而荊州的步軍,實難抵擋劉備的人馬。一旦逼急了劉備,狗急跳牆,那荊州還真不知到最後會落入誰手。
既然來硬的不行,那就唯有懷柔。
……
宛城
自關羽回歸帳下以後,劉備著實高興了一陣,不過等這陣喜悅的勁頭過去以後,劉備也開始考慮自己接下來的出路。
留在宛城雖然可以保證糧草充沛,可問題是劉備自身的發展也受到了極大的限制。西、北兩面是朝廷的地盤,東面是曹操的地盤,而南面則是劉表的地盤。用廖立的話來說,宛城雖好,卻是困龍之地。
劉備不是個甘居人下的主,自黃巾之亂起至如今,他可說是征戰半生,若是真是個肯為人臣子的人,那早就功成名就。可他偏偏不是個肯甘心“為人打工”的人,一心想要“當老板”。
“公淵,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荊南?”劉備有些不願的問廖立道。
“主公,除了荊南,還能去哪?如今朝廷新得了益北,想要取得巴蜀之地談何容易。而且袁紹前車之鑒,主公以為若是與朝廷發生衝突,能有幾成勝算?”廖立不給劉備留絲毫情面的答道。
得虧劉備是個要做大事的人,對廖立的脾氣也有所理解,可一旁的關羽剛回來不久,一聽廖立毫不客氣的話,兩道臥蠶眉頓時立了起來。好在一旁張飛眼疾手快,悄悄扯了扯關羽,關羽這才沒有當場發作。不過等廖立等人退下,關羽立刻問劉備這廖立是何人物?竟敢如此無禮!
“二弟,廖公淵足智多謀,就是性情有些孤傲,在待人接物方面有些瑕疵,你不必介意。”劉備安慰關羽道。
見劉備這麽說,關羽也不好繼續多說什麽,隨即轉移話題的問道:“兄長,那你是打算照那個廖公淵的建議辦?”
“二弟,公淵話雖然說得不中聽,可他所說也的確有一定道理。如今朝廷勢力,巴蜀之地基本已經被朝廷所佔。而中原有曹操,江東有孫策,能讓我們兄弟去經營的,恐怕這天下也就只剩下荊南以及交趾了。”
“兄長,可荊南、交趾人口稀少,不足成事啊。”
“那也總好過寄人籬下,時刻需要防備遭人算計不是。”
“……兄長,莫非那劉表有意為難你?”關羽聞言皺眉問道。
“自你回來以後,宛城向荊州討要補給就開始變得困難,時不時就找借口拖延不給。”
“……許是要對付江東,兄長是不是想多了?”
“二弟啊,你還真是……就算要對付江東,可我宛城就不重要了嗎?這裡可是荊襄的門戶,一旦這裡有失,荊北可就再無遮攔。”劉備苦笑一聲,搖頭說道。
“主公,襄陽來人,說是劉荊州有事請主公前去相商。”門外走進陳到,向劉備稟報道。
……
劉表這個主人派人相請,作為客人的劉備自然不能不去。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劉備帶上了二弟關羽,讓三弟張飛留在宛城守城。原本劉備是想要留關羽帶張飛的,只是他發現關羽似乎和廖立不怎麽對付,為了避免麻煩,只能臨時改了主意。
等二人到了襄陽時,天色已晚,劉備本想去驛館歇息一晚,次日前去拜見劉表,可沒想到劉表還挺急,沒等劉備在驛館安頓好,劉表的親隨就找了過來。
“使君,何事如此著急?”劉備見到劉表後連忙問道。
“玄德,非是我不通人情,而是事情緊急,我不得不尋你相助了。”劉表面帶歉意的對劉備說道。
“使君,有事盡管吩咐,是不是與江東的戰事吃緊?”
“不是,德珪那裡一切順利,是荊南的桂陽郡出了事情。”劉表搖頭答道。
“荊南?桂陽郡?難道那些蠻人又作亂了?”劉備皺眉問道。
“嗯,那五溪蠻王沙摩柯聚蠻兵數萬攻打桂陽,郡守趙范中流矢而死,若不是守將鮑隆、陳應死守城池,桂陽說不定此時已叫沙摩柯攻破。玄德,聽聞那沙摩柯驍勇過人,非猛將不可敵。而你也知道,我這荊州文風鼎盛,可這武事……”
“使君是想讓備率軍去為桂陽解圍?”
“若是可以,更希望玄德能夠常駐荊南。若是玄德願意,桂陽、零陵、武陵三郡可由玄德自行委派官員。我實在是被那些時常反覆的蠻人給煩透了。”劉表說到最後苦笑搖頭。而劉備則在快速計算著得失。
看來劉表為了讓自己率部前往荊南是下了血本,竟然願意拿出三郡換宛城一城。可荊南的人口、經濟皆不如荊北,自己要是去了荊南,再想要回來可就不容易了。而且好不容易跟劉琦搭上了線,這一分開,難保不會出現什麽反覆。
“玄德,你到底意下如何?是否願意為某排憂解難?”見劉備遲遲不開口,劉表不由有些心急,忍不住就開口逼問道。
“使君言重了,想當初若不是使君收留,劉備如今還不知在何處漂泊。如今使君有事,劉備義不容辭。只是劉備手下雖有幾員將才,但治理地方的文官卻無有幾人。使君將三郡托付於備,備恐怕力不從心,辜負了使君。”
“此事不難,玄德回去可列一名單,我命人前往玄德帳下聽用便是。”
“如此,備多謝使君。”
“這麽說,玄德是答應了?”
“還請使君寬限數日,待備整頓軍馬,就南下平叛。對了使君,備若是離開了宛城,不知將由何人駐守宛城?”劉備似是無意的問了一句。正為劉備識時務而感到高興的劉表也沒多想,隨口答道:“宛城乃是荊襄門戶,交給外人實難讓某放心,故此會命劉磐率部前往。當然,玄德不是外人。”
劉表的最後一句話讓劉備心裡不由激靈一下,之前還以為劉表讓自己率部去荊南只是想要解決蠻人這個麻煩。但現在看來,恐怕這也是劉表開始防范自己的征兆。荊南人口不足,想要發展起來並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辦到。而把宛城交給劉磐,這恐怕也是為了抹消自己在宛城的影響。
心裡意識到劉表對自己的防范,劉備當即不敢再多言,以免言多必失。告辭回到驛館以後,劉備便開始考慮從劉表那裡挖什麽人過來。要說劉備待在荊襄之地就沒閑著,平時只要沒事就會四處拜訪荊州世家,這人緣混得倒是還可以,對荊襄之地有哪些人才劉備這心裡也是有數。
蔡、蒯兩家的人劉備是不去想的。就如蔡瑁、蒯越瞧不上劉備,劉備同樣也瞧不上蔡、蒯兩家的人。劉備倒是願意接納蒯家的蒯越、蒯良,只是人家未必會搭理劉備。
荊州世家眾多,除了蔡、蒯兩家,還有不少,拋去那些不可能搭理自己的以及自己瞧不上的,劉備準備向劉表討要向家的向郎以及馬家的馬良。
劉表見劉備開口向自己討要的人不多,便沒有再從中作梗,大方的將向郎、馬良送給了劉備。而在廖立的勸說下,向郎、馬良也沒再抱怨什麽,一同來到劉備帳下效命。得了向郎和馬良,劉備也不再拖延時間,當即率軍離開宛城,過江陵抵達荊南。
荊南官員事先已經得了劉表的通知,對劉備的到來並未刁難,武陵、零陵的官員在宛城交接以後便返回了襄陽複命,而劉備則分別任命馬良、向郎出任武陵、零陵的郡守一職。尤其是在離開武陵的時候,劉備更是留下二弟關羽負責訓練水軍。
……
劉備大軍殺向桂陽,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正率眾圍攻桂陽的沙摩柯耳中。沙摩柯今年十八,剛剛接任蠻王。也正是因為剛剛成為蠻王,沙摩柯需要讓族人知道自己的武勇,這才有了攻打桂陽這件事。
沙摩柯擅使鐵蒺藜骨朵,而這鐵蒺藜骨朵看外形就是狼牙棒的長柄版,屬於重兵器,依靠砸擊傷敵,能使這種兵器的沙摩柯就算武藝不驚人,但這身力氣肯定不小。
蠻人並未因為劉備大軍的殺到而自行退卻,相反的,在沙摩柯的帶領下,蠻人主動迎了上來。沙摩柯更是打算一戰立威,一個人出陣在劉備軍前耀武揚威。
在蠻人的部落裡,沙摩柯是第一勇士,可在劉備的大軍面前,沙摩柯這番舉動就是找死。張飛向來不是個安分老實的人,看到沙摩柯如此囂張,當即就待不住了,向劉備請戰打算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蠻子。
“公淵,你看如何?”劉備先問廖立的意見。廖立想了想後答道:“蠻人一向不敬禮法,以力為尊。三將軍既然有意教訓那沙摩柯,那自然是好。不過三將軍,出戰可以,切莫要了那沙摩柯的性命。”
“……公淵,那沙摩柯是你親戚?”張飛眨巴眨巴眼,忽然冒出一句。
好在廖立跟張飛相處久了,對這個渾人的性格有所了解,聞言倒也不氣,只是瞪了張飛一眼才解釋道:“荊南人少,主公若是想要有所作為,那些蠻人就可以利用。三將軍,莫要為了一時痛快而壞了主公的大事。”
“知道了,說那麽多幹嘛?不就是怕宰了那個沙摩柯不好拉攏那些蠻子嗎?”張飛嘀咕了一聲,催馬上前。
見到漢軍中出來一個黑臉大漢,沙摩柯上下打量了張飛一眼,開口喝道:“來將通名,本王不斬無名小卒。”
張飛叫沙摩柯的話給氣樂了,一個蠻人,也學漢人說話,當即也開口喝道:“燕人張飛在此,你這蠻子,速來送死。”
話不投機半句多,互通了姓名,那就沒有什麽需要用到嘴的地方了,沙摩柯跟張飛都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當即同時發出一聲暴喝,向著對方衝了過去。
在沙摩柯想來,憑著自己手中的鐵蒺藜骨朵,就算不能一下砸死眼前這個漢將,也能砸對方一個半死,可還沒等他趕到近前,就見敵將手中的兵器刺了過來。沙摩柯急忙招架,同時心裡暗罵漢將無恥。
張飛所使的兵器名為丈八蛇矛,按照評書的說法,矛長一丈八,換算成現在的長度那就是四米多,不過那是評書,也不能當真。可就算換一種算法,丈八蛇矛也有兩米五左右。而沙摩柯手中的鐵蒺藜骨朵,其實就是錘的長柄版,只不過是在錘頭部分加上了尖刺,這種兵器的長度不會長過兩米,否則使用起來會變得很困難。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張飛佔了兵器長的便宜,差點就叫沙摩柯吃了大虧。心裡有氣的沙摩柯衝到張飛近前,騎在馬上人立而起,雙手高舉鐵蒺藜骨朵,一擊力劈華山就奔張飛兜頭砸了下來。
這一招力有千鈞,若是平常人硬接,保不齊就會骨斷筋折,可張飛並非一般人,他同樣也是以力氣見長,仗著手中神兵、胯下寶馬,就見張飛一聲暴喝,並舉手中蛇矛猛地往上一抬,硬生生接住了沙摩柯的殺招。
沙摩柯見狀大驚失色,不等他反應過來,張飛一抖肩膀,同樣也舉起了手中蛇矛,如同方才沙摩柯一般在馬上人立而起,對著沙摩柯就是一擊力劈華山。沙摩柯見狀當即咬牙也學著張飛方才那樣準備硬接。
只是張飛有神兵寶馬相助,可沙摩柯卻沒有。再加上張飛使出了全力,即便沙摩柯受得了這股巨力,他所騎乘的戰馬也承受不起。稀溜溜一聲悲鳴,沙摩柯所騎戰馬前蹄跪地,將沙摩柯掀翻在地。
沙摩柯閉目等死,耳邊卻傳來張飛的聲音,“若是這樣殺你,你未免心中不服。且回去換馬再戰。”
沙摩柯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急忙睜眼去看張飛,卻見張飛已經撥馬回轉。看著張飛的背影,沙摩柯心情有些複雜。繼續留在這裡已經無用,沙摩柯垂頭喪氣,伸手去撿一旁的兵器,等到兵器入手,沙摩柯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雙手虎口皆以崩裂。
等到沙摩柯回到陣中,手下立刻圍攏過來,更有機靈的為沙摩柯牽來新馬。只是沙摩柯卻沒有了平時的風范,並沒有著急出戰找回場子,而是宣布大軍後撤,安營扎寨。眾人不解,不過沙摩柯也沒對眾人解釋,悶悶不樂的回了自己的營帳。
“三弟,辛苦了,沒事吧?”劉備迎上前關心的問張飛道。
“兄長,小弟無事,沒想到那個蠻子的力氣還真不小。”張飛翻身下馬,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對劉備說道。
“三將軍做得好,想必此時那沙摩柯比三將軍還要鬱悶。”一旁的廖立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