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裡吉不好對付,一是鐵車陣,二就是他麾下的十幾萬羌兵。這些可以說是長在馬背上的家夥,早就練就了一身過硬的騎術,衝陣遊擊得心應手,奇襲騷擾隨手拈來。不過羌人有羌人的優勢,大漢也有大漢的優勢。
首先就是將領的素質,相比起還處於逞勇鬥狠階段的羌人,漢人已經將戰爭玩成了藝術。其次就是兵員的素質,羌人雖悍不畏死,可此次隨劉協來到涼州的漢軍同樣也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新丁。不說劉協身邊天子親軍剛剛結束與河北袁紹軍的戰鬥,單是遊奕軍和踏白軍,這兩支軍隊也是在西域久經歷練,生生殺出來的,所以在人數相當的時候,羌人與漢人的勝負是在五五,可要是再加上精良的裝備以及嫻熟的戰陣,漢軍就可以做到以少打多。
打仗不是打群架,一聲吆喝,大家夥呼啦啦的並肩子上,不是砍死對手就是被對手砍死。真正的戰爭,考驗的其實就是領軍將領的指揮能力。張遼、張任、趙雲、龐德……都是指揮大軍作戰的好手,而反觀徹裡吉那邊,似乎能夠拿出手的並沒有幾個。
劉協並不著急去尋徹裡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徹裡吉的老巢就在河西,只要他敢逃離老巢,那就會變成無根的飄萍,他的手下會離他而去,他的勢力會被人吞並,而他自己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大軍來到西平郡的西都以後,劉協便下令大軍不再前行,而是命人送信給徹裡吉讓其率軍前來一戰。劉協打出了自己的旗號,而徹裡吉也明白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或許是對自己的鐵車陣有信心的緣故,徹裡吉應戰了,率領大軍趕來西都,隻為一戰成功,解決漢家天子這個大威脅。
而在徹裡吉尚未率軍趕到之前,張遼、張任分別率軍趕到了西都,不光他二人來了,就連涼州牧賈詡,此時也從姑臧趕了過來。黑山軍損兵折將,賈詡身為涼州牧這段時間也很忙,除了調動各郡郡兵防備西羌人的騷擾外,就是調集糧草已備大軍所用。
賈詡是個聰明人,哪怕劉協沒跟他說,他也從劉協最近的舉動中猜測出劉協是準備趁著無人打擾的機會先徹底解決西羌這個隱患。西北各族雜居,作為涼州牧,賈詡很清楚劉協所提出的漢羌一家會給西北帶來什麽樣的變化,從本心出發,作為涼州人,賈詡是讚同劉協對待異族的態度的,而他在涼州這段時間也在確實貫徹著劉協的民族政策。不得不說,成效是顯著的,昔日猖獗的馬賊在減少,願意去官府入籍接受安排的外族人在增多,而賈詡這次趕來,一是劉協召他前來,二就是他有事需要劉協親自定奪。
“文和,多日不見,怎麽好像又瘦了?”劉協笑著打趣賈詡道。
“主公,老臣多日未見主公,思念成疾……”
“停,停,趕緊打住,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既然來了,那暫時就別走了,幫著我一起想想怎麽對付徹裡吉。”劉協趕忙打斷賈詡的話道。
“老臣遵命。”賈詡笑眯眯的坐到了一旁。
劉協見人到齊了,輕咳一聲後對眾人說道:“諸位,今日我來此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解決徹裡吉這個不服咱們漢人管束的隱患。諸位若是有什麽好的建議,盡管暢所欲言,不必有什麽顧忌。”
劉協話音剛落,擔任先鋒的馬超就跳了起來,“主公,徹裡吉不過一蠻子,有什麽好商議的,等他來了末將願打頭陣,管教他有來無回。”
“好,孟起有此雄心值得嘉獎,你若是來日真能取徹裡吉人頭,那我就給你獨領一軍的機會。”
“呃……那倒不必,末將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馬超一反常態的拒絕道。
劉協聞言一愣,納悶的問道:“唔?孟起怎麽回趟家之後變得謙虛起來啦?”
一旁賈詡倒是笑著說道:“恐怕是孟起這次回武威,其父耳提面命了一番吧。”
“這樣啊……呵呵……孟起,條件不變,只要你能將徹裡吉的人頭拿來,我就命你父入京為官,馬家軍由你執掌。”
“真的?一言為定。哦,暫時別跟我爹說。”馬超先是一喜,隨即要求道。
“放心,我保證不跟你爹說,而且我軍中可不止一個大將,想要徹裡吉腦袋的人,想必也有不少。”
“哼,不管是誰,都別想跟我搶。”馬超自信的輕哼一聲道。
劉協見狀也不跟馬超繼續閑扯,讓他坐到一旁看向其他人道:“諸位,你等還有什麽想法,都說說吧。”
“主公,徹裡吉不識天時,妄圖以一己之力對抗朝廷,實在是不自量力。但徹裡吉既然敢起兵,那必有所持,我等也不可輕敵大意,黑山軍前車之鑒,不得不慎。”張遼開口對劉協說道。
“文遠所言甚是,不過我所擔心的其實並不是鐵車陣,而是擔心徹裡吉還有後手沒有亮出來。”
“主公,徹裡吉為了打造鐵車陣可以說是動用了舉國之力,要說他還藏著什麽後手,西羌這邊末將倒是不怎麽擔心,不過我們還需防范徹裡吉說動他人,一同與朝廷作對。”張任接口說道。
“嗯,我擔心的也是這個。羌人不足懼,這幾年涼州對朝廷的政策執行的不錯,大多數羌人相信都不會扔下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跟著徹裡吉與朝廷作對,而那少部分的羌人,一部分可能還會觀望,而另一部分即便跳出來挑事,相信以各郡郡兵的能力,也足以應付。”劉協點頭說道。
法衍此時出聲提醒劉協道:“主公,還是不要太過大意為好。這涼州附近,除了羌人之外,還有氐人和鮮卑人。氐人倒是不足為患,用主公的話說,氐人與我漢人一樣擅農耕,只要一視同仁,他們輕易不會鋌而走險。唯有鮮卑人,那些人總是想要恢復當年檀石槐的榮光,尤其是一個名叫軻比能的鮮卑人,更是多次公開表示出對漢人的敵意,麾下收攏了不少的人馬,就算是擁有檀石槐血脈的騫曼,在名望上也不及軻比能。”
“季謀所言不假,老臣此番前來,一事多日不見,想念主公,二就是為氐人一事而來。主公,氐人頭領楊千萬在前些時日派人前來,提出希望涼州可以接納他們。只是此事關系重大,老臣不敢擅斷,故此特來請主公定奪。”
“氐人想要歸順?這是好事啊,文和,他們都提了什麽條件?”劉協聞言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楊千萬所提的要求倒是不多,只有兩個,一是請大漢對待氐人如同漢人一般即可,二是希望不要拆散他的部眾,可以劃歸一塊土地供他們繁衍生息。”賈詡想了想後對劉協說道。
劉協聽後不由嘿嘿一陣冷笑,“文和,得虧你沒答應,要不然這回我就得駁你面子了。”
“主公,難道這楊千萬心懷鬼胎?”一旁的馬超聞言好奇的問道。
“孟起,你可知匈奴?”
“知道,如今在並州為禍。”
“那你一定知道當年匈奴請求內附的事情吧?”
“那當然知道,當年漢武命衛青、霍去病橫掃漠北,打的匈奴人一部分北逃,還有一部分向大漢稱臣。”
“那你覺得當年漢武收留匈奴人的決定是否正確?”
“呃……這個……”
見馬超不好回答,劉協乾脆自己說:“要我說,當年漢武就是老糊塗了才會答應收留匈奴人,要不然何至於讓我們這些後備兒孫為那些匈奴人的余孽煩心。這楊千萬或許沒有二心,只是想要保存自己的實力。可這些異族,哪一次不是在咱們大漢強大的時候歸順,等到我大漢虛弱了,就趁機撲上來狠咬一口。我可不想給後輩兒孫留下隱患。”
聽到劉協這話,賈詡就知道楊千萬所提的第二個要求沒戲了。本來他還打算在劉協準備答應的時候勸說劉協,現在看來不必了,自家這主公很清醒,沒有因為氐人的低聲下氣而放松警惕。
“文和,暫時不要回復楊千萬,就說此事關系重大,需要朝中百官詳細討論,等有了結果以後才能答覆他。”劉協對賈詡說道。
“那不知何時才可答覆他?”
“……等到咱們解決了徹裡吉以後,他楊千萬若是敢不服,我倒是不介意讓他體會體會什麽叫拳頭大就是硬道理。”
“主公放心,老臣明白了。那氐人的事情就放到一邊,關於河西鮮卑的威脅,主公打算如何應付?”賈詡點點頭,問劉協道。
“河西鮮卑的現狀是怎麽樣的?”
“各部相互攻伐,其中尤以蒲頭實力最大,而這個蒲頭,除了與軻比能不怎麽對付外,對我大漢同樣懷有敵意。”
“那他有沒有什麽對頭?”
“有,索頭部的拓跋詰汾與蒲頭有奪妻之恨,這些年蒲頭的主要對手就是拓跋詰汾。”賈詡隨即答道。為了處理好漢族與其他各族的關系,賈詡對涼州附近生活的各族可沒好打聽。
“既然如此,那能不能想辦法挑動這兩部的關系,讓他們在最近打上一場。”
“呃……恐怕有些困難,索頭部的拓跋詰汾近段時間聽說病了,恐怕暫時不會去主動尋蒲頭的麻煩。”
“這樣啊,那這涼州就需要你來坐鎮,我會命馬伏波配合你,只要你們在我解決徹裡吉之前穩住涼州北部,就算你們大功一件。”
“若是這樣,老臣需要有調動各郡郡兵的權利。”
“準了。”劉協說著取下佩劍,遞給賈詡道:“在解決徹裡吉之前,涼州大小事務皆有你一應負責,各郡官員均需聽從你的調遣,否則以抗旨不遵論處。”
賈詡知道劉協是個肯放權也敢放權的主,但見到劉協真的毫不猶豫的將涼州大權托付給自己,心裡還是有些感動。不管什麽人,心裡總是希望可以得到他人信任的。
“老臣必為主公肝腦塗地,死而後已。”賈詡一臉嚴肅的雙手接過佩劍保證道。
“最好活著,我還希望帶著你們一起看著咱們大漢再次中興起來呢。”劉協笑著對賈詡說道。
有賈詡和馬騰配合,涼州北部的河西鮮卑也就不需要劉協擔心了。劉協相信賈詡和馬騰的能力,賈詡智計無雙,即便是現在的郭嘉,恐怕也不如經驗豐富的賈詡,而馬騰身為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那身武藝也不是尋常人可以比擬。再加上馬騰麾下的那支馬家軍,想要保證涼州北部不出問題,那還是挺容易的。
沒有了後顧之憂,剩下的自然就是專心對付西羌的徹裡吉。從目前所得的情報來看,徹裡吉這回為了跟大漢朝廷作對,算是把他的老婆本都拿出來了,除了動用全國之力打造出的鐵車陣,羌兵的總數也達到了十五萬之巨。而劉協此時身邊的人馬,不過六萬,雖然都是精銳,但接近三比一的比例,還是讓劉協不敢大意。
在冷兵器時代,軍心士氣甚至比裝備更加重要,戰場搏殺,拚得就是勇氣。狹路相逢,勇者勝。不是說擁有了精良的裝備,就一定可以取得最後的勝利。
劉協雖不願承認,但不得不說,徹裡吉的鐵車陣的確對漢軍構成了一定影響,尤其是在大敗黑山軍以後,漢軍內部不由對鐵車陣多了幾分好奇。而徹裡吉的羌兵,也因為鐵車陣的成功而多了幾分信心。
這不是劉協想要看到的結果。對於徹裡吉的鐵車陣,劉協已經從張燕那裡得到了大致的了解,甚至通過張燕的口述,畫出了鐵車陣所使用的鐵車外形。要說這鐵車,單從外形來看絕對和精致無緣,倒十分像劉協所知的平板車。
按照張燕的描述,鐵車周身由鐵板打造,上嵌刀矛等尖銳器物,由二人在後推動,一旦奔跑起來,勢不可擋。黑山軍的軍陣就是在鐵車陣的推進中被衝潰,隨後讓緊隨其後的羌人騎兵分割包圍絞殺。
“鐵車陣恐怕就是用來破陣之用,緊隨其後的羌人騎兵才是殺招。”法衍看著劉協拿出的畫圖緩緩地說道。
“嗯,我問過張燕,這鐵車由二人推動時的速度並不是很慢,那也就是說,鐵車的內部恐怕是空的,只是在車上加了一個鐵蓋子。”劉協點頭答道。
“要是這樣的話,那直接攻擊推車的人如何?”趙雲開口問道。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張任這時開口說道:“恐怕不成,這鐵車我之前倒是也親眼見過,就如主公所言,那鐵車的造型無非就是平板車上加了一個鐵蓋子,而那個蓋子又正好將推車人在保護在了裡面,除非是繞到鐵車兵的背後發起攻擊,否則無論是從側面還是正面,都難以解決這些鐵車兵。”
聽到張任這話,趙雲等人沒言語了,這鐵車就像是一個烏龜殼,外表堅硬,唯一的弱點就是後門,可這個後門又叫大量的羌人騎兵給保護住了。
“先吃飯,吃飽了肚子再想。”劉協見眾人一時想不出注意,便開口提議道。
行軍打仗,對吃食自然也就沒有多少講究,雖然劉協貴為天子,可以讓人給他開個小灶,但為了軍心士氣,劉協還是堅持和官兵吃的一樣。西裡呼嚕的將一碗湯餅刨進了嘴裡,一時想不出對策的劉協索性也不回營,帶著趙雲等人開始在營地裡四處轉悠。
此時正是吃飯的時候,大部分軍士正忙著對付自己的飯食,而劉協等人也不聲張,轉著轉著就跑到了軍中的夥房。剛一進去就看到一個上歲數的火頭軍正在教訓一個受傷的火頭軍……
……
臨羌
徹裡吉望著西都方向出神,一旁的越吉見狀說道:“大王,何必擔心漢人?就憑咱們傾全國之力打造的千輛鐵車,我就不信這世上有誰可以攔住鐵車衝鋒。”
“我的元帥, 不要大意,漢人雖不如我羌人驍勇,但卻詭計多端,擅長使詐。鐵車陣雖然威力巨大,但卻也不是沒有弱點。”徹裡吉搖頭說道。
“大王,要不然過兩天我去叫陣的時候試探試探漢人?”越吉想了想,向徹裡吉提議道。
“……你打算怎麽使?”徹裡吉聞言有些好奇的問道,在徹裡吉眼裡,越吉一向就是個打仗只知道往前衝的莽夫,什麽時候知道試探了?
“大王,到時我帶著鐵車陣衝鋒,只要衝破漢軍的軍陣,抓住了漢人的皇帝……”
“閉嘴,你忘了丞相在走之前叮囑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鐵車陣嗎?”徹裡吉不耐煩的打斷了越吉的話。
“丞相就是膽小鬼,大王何必聽他的。要我說,大王就聽我的……”
徹裡吉懶得再聽越吉囉嗦,轉身回了營,越吉見狀趕忙跟上,雖然嘴上不再說讓鐵車陣出馬的建議,可心裡還是認定只要鐵車陣一出,漢軍必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