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就提到過楊嗣昌是個毀譽參半人,在崇禎朝,他以首輔之尊督師兵敗身死後,雖然崇禎帝不予追究,但士大夫普遍唾罵,可謂謗滿天下,一直到後世史學家客觀的研究明末這段歷史,對他的正面評價才逐漸增多。
楊嗣昌這個人之所以被當時的士大夫唾罵,甚至被人誣陷為屠殺人民的劊子手,對外妥協的投降派,主要就是他做事太負責,太忠於崇禎皇帝了,在崇禎朝那種絕境中,人心大都散了,他想力挽狂瀾,唯有用重典,貪生怕死的,結黨營私的,貪贓枉法的,甚至不聽指揮的他可以說是見著一個收拾一個,要知道崇禎朝那會兒,朝廷幾乎爛到根子裡了,又有幾個官員是沒問題的,收拾來收拾去,自然把朝廷官員差不多都得罪光了,於是他悲劇了。
當然那都是崇禎朝的事情了,在這世,在崇正朝,楊嗣昌這種性格會不會吃虧還真不好說,但是什麽屠殺人民的劊子手,對外妥協的投降派這個鍋他至少不用背了,因為現在農民軍根本就掀不起什麽風浪了,壓根就不需要他去殺了,後金也已經被打得屁滾尿流,壓根就不存在要不要和談的問題,而且,他也只是吏部尚書,並不是內閣首輔,很多‘錯誤’他想犯都犯不上了。
他做事到底有多認真呢?按大明這些年來的‘習俗’,京察大計如果不是為了結黨營私、排除異己,那麽最多也就罷免幾個無關緊要的官員而已,四品以上的官員基本上不會怎麽動。大家都想著在皇上面前意思一下,糊弄過去就算了,何必平白無故去得罪人呢,但楊嗣昌偏不!
皇上都讓他好好查了,以他的性格,怎麽可能敷衍了事呢,他給各科給事中和各道監察禦史的命令是,不管什麽官員,不管好事壞事,只要風聞到的事都要查,查完都記錄下來,作為品評的依據。
這些給事中和監察禦史基本上都是崇正朝第一科的進士,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有當朝皇上撐著,他們怕個鳥,所以,在京的官員基本上被查了個底朝天,通查結果那叫一個詳盡啊,連左都禦史李邦華這麽剛正不阿看了都有點心裡發毛,楊大人,你這是要把人往死裡得罪啊!
當然,通查結果並不是最終的結果,吏部和都察院只是排查一遍,把結果記錄下來,然後把面審和自陳的結果一起交給皇上,至於皇上會怎麽處置,按理說他們是左右不了的,但皇上也沒那麽多功夫一一去核查,所以只要不是太過離譜,皇上基本上都會參照他們呈上去的結果進行處置。
楊嗣昌整理出來的奏陳當然不會太離譜,好就是好,壞就是壞,都有事實依據,沒一點水分,靠譜的很。但很多時候太靠譜反而更驚人,當奏陳交到朱慈炅手裡時,朱慈炅都被嚇了一跳,好家夥,這就是大明朝廷的核心,京城的官員?太離譜了吧!
按楊嗣昌通查的結果,在京官員真正表現優異的不到半成,稱職的也不到一成,有六成多都存在懶政和怠政,更有將近兩成的官員存在嚴重的問題!
沒這麽誇張吧?朱慈炅有點懷疑的將劃為問題官員的那一大遝子奏陳搬到跟前,打開第一份,認真看起來。
溫體仁,字長卿,萬歷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進士,歷任庶吉士,翰林院編修,詹事府少詹事,現任禮部左侍郎。
為人外謹而中猛鷙,機深刺骨。表面廉潔、勤勉、和善,實則陰險、狡詐、寡廉鮮恥、六親不認。
據查,溫體仁罪狀如下:
其一,結黨營私,排除異己,戶部郎中閔洪學、禮部郎中唐世濟、都察院右僉都禦史皆為其黨羽,其夥同黨羽誣陷同僚,提拔鄉黨,以致禮部、戶部遍地庸才,屍位素餐者比比皆是。
其二,收受賄賂、買官賣官......
其三,暗娶娼妓,罔顧人倫......
其四,奪人家產,無法無天......
光這第一個朱慈炅看著就冷汗直冒,一樁樁一件件,這哪裡是什麽官員啊,簡直就是土匪、強盜,表面上這個溫體仁的確是個謙謙君子,他都認為這是個不錯的好官,沒想到暗地裡卻是這樣一個人!
慢著,他好像記起來某個電視劇裡崇禎朝有兩個大奸臣,一個姓溫,一個姓周,那個姓溫的不會就是這個溫體仁吧,還有一個姓周的呢?他立馬在奏陳裡翻起來,結果隻翻了一下,第二份就是姓周的!
周延儒,字玉繩,萬歷四十一年(公元1614年)進士,一甲第一名。歷任翰林院修撰,右中允,詹事府少詹事,現任禮部右侍郎。
竟然是個狀元,但對他的評價卻是,屍位素餐,無德無能,結黨營私......,而且,最為可怕的是,他結的黨是那些被貶斥的東林黨人!
他再翻下一個,竟然還是個侍郎。
陳演,字發聖,天啟二年(公元1622年)進士,歷任庶吉士,翰林院編修,後靠巴結閹黨升至戶部郎中,現任戶部右侍郎,毫無功績,卻以貪汙受賄而聞名!
朱慈炅不敢再看下去了,這些可都是當朝三品大員,早朝的時候是可以參與議政的,這些人他都很熟,沒想到自己竟然眼瞎到這種程度,讓這些貪官汙吏在自己面前晃蕩了幾年還沒發現!
看著那一大遝子奏陳,他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那可是將近兩百份啊,京城的官員總共才多少,如果這些人真的都有問題,那他簡直就是個無能昏君了!
太可怕了,難怪大明這幾年一直停滯不前,光京城官員就有兩成有問題的,還有六成懶政和怠政的,光靠剩下的兩成,怎麽可能把大明發展起來。
朱慈炅越想越氣,直接大喝一聲:“曹化淳。”
曹化淳疾步走進來,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便垂手低頭恭立,等候他的吩咐。
他指著那一堆奏陳道:“去,給朕好好查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
曹化淳道了聲遵旨,然後抱著那一遝奏陳恭敬的告退了。
朱慈炅頭都氣暈了,他這幾年來可謂殫精竭慮,拚命發展軍工,拚命賺錢,拚命擴充軍隊,好不容易把後金給打退了,原本以為大明自此就可以崛起了,沒想到眼底下卻養著這麽多蛀蟲,讓他們這樣蛀下去,大明怎麽可能發展的起來,看樣子這吏治不整頓是不行了。
連續幾天,朱慈炅都沒心情做其他的事情,就等著曹化淳的調查結果。所謂無風不起浪,曹化淳一通調查的結果,奏陳上寫的基本上都是真的,甚至還有些更隱秘的事情都被他查出來了,這些人比奏陳上寫的還要過分!
都是真的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全部革職查辦,至於頂替的人選,朱慈炅直接把分為優異的一遝奏折擺到面前,一份份看起來。
錢士升,字抑之,萬歷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進士,殿試第一。歷任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左中允,現任禮部郎中。清正廉明,尊師重道,至誠至孝......。
這樣的人還有什麽好說的,直接提拔為禮部左侍郎。
范景文,字夢章,萬歷四十一年(公元1613年)進士,歷任東昌府推官,吏部稽功司主事,文選員外郎,現任驗封郎中,勤政廉潔,操行恬雅......
沒什麽說的,直接提拔為禮部右侍郎。
吳甡,字鹿友,明萬歷四十一年進士,歷任福建邵武、晉江及山東濰縣知縣,天啟二年,升為禦史。曾巡按河南、陝西,又曾出任山西巡撫。現任戶部郎中,廉潔奉公,剛正不阿......。
也沒什麽說的,直接提拔為戶部右侍郎
還有,程國祥,字仲若,萬歷三十二年(公元1604年)進士。歷任確山和光山知縣、大理寺右丞、太常卿、南京通政使,現任戶部左侍郎,為官清廉,以侍郎之尊家中竟無一點余財,過的日子相當清苦。奏陳中還特別記述他幼年的經歷,他自幼無父,家極貧寒,十數歲時,做牛角牛骨簪子賣錢養母。後飽學盛儒關爵憐其才,免費授之,他日夜用功,寒暑無間,不數年,讀了滿腹文章,而後連連捷中,直至進士及第!
這樣的人自然要重用,戶部尚書來道宗不是一直因年事已高請辭嗎,這次直接允了,讓程國祥接任戶部尚書。
還有,蔡國用,字正甫,萬歷三十八年(公元1610年)進士,歷任中書舍人、浙江道禦史、應天學政、太仆正卿, 現任工部右侍郎,素以謹慎、勤勞、清正著稱。曾負責督修京城城牆,他日夜監守在工地。有一次需急用石料,一時又運不進來,有關人員束手無策,他果敢地建議取崇文、宣武門所備牙石應用,僅五日即完工。
這樣的人自然也要重用,刑部尚書喬允升也到了高老還鄉的年紀了,現在基本上是屍位素餐,直接讓他請辭,回家養老去吧,讓蔡國用接任刑部尚書。
朱慈炅一通大刀闊斧的調整,將結黨營私的、貪汙腐化的、行賄受賄的、貪贓枉法的全部清理出京官隊伍,提拔了一大批清正廉明、勤政奉公的官員。
在他的授意下,《新京報》也開始連篇累牘的宣傳優秀官員的事跡,同時還公布了革職查辦的官員名單,以及他們所犯的罪行。一時之間京城的官場為之一清,各地方官員有的喜出望外,有的戰戰兢兢,更有的惶惶不可終日,京察完了就是大計了,地方官員同樣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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