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京師已經頗有些冷意了,到處涼風習習,雖然不至於冰冷刺骨,但也能吹的人渾身拔涼拔涼的。
天氣是如此的冰涼,很多人內心卻是火熱火熱的,且不說那些造紙作坊和印刷作坊的老板像癲癇病發作了一樣,到處瘋狂采購,瘋狂招人;光說各部衙門裡的小吏們,那也跟腦袋抽瘋一樣,一沒事就趴桌子上奮筆疾書,那會兒可還沒流行寫小說,這些精神病患者難道都準備著書立說嗎?
這個,當然是不可能的。
在古代,著書立說一般都是大文豪,大詩人才能擁有的殊榮,就算你想出本雜文什麽的,最少也得是一甲出身的翰林或者遮吉士,像各部衙門的小吏一般都是舉人出身,最多也就是個三甲賜同進士出身,敢寫書,不怕笑掉人大門牙嗎?
他們自然不是在寫書,而是在給新邸報寫報道。這幾天通政使司竟然也跟抽了瘋一樣,把新邸報的求稿通告貼遍了京師各個衙門,詭異的是,各衙門的高官們都當沒看見一樣,不聞不問!他們不是真沒看見,只是不敢管而已,皇上在朝會上可是發話了,誰敢阻擾通政使司辦報就要誰好看。
各衙門的高官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們不是來要錢的,而是給手下的小吏們送錢的,就讓他們送吧。
開始各衙門的人都不大相信,一篇千字的文章十兩銀子,開什麽玩笑,大家可都是讀書人,真要發起狠來,一天寫上萬字都不是不可能的,一天能賺一百兩,簡直是天方夜譚!
總有些閑的無聊的,坐那沒事乾,寫了幾篇相關文章,扔進通政使司放在各衙門口的收稿箱裡,就當消遣了,反正就算不采納也給一百文工本費,一天一百文,一個月可就是三兩銀子,一家人的口糧都夠了,當然,前提是通政使司不是騙人的,他們得真給錢。
通政使司自然不是騙人的,第二天所有投稿的人都收到了錢,當然大多數都是工本費,但也有極個別的人收到了十兩銀子的稿費。
這下京師各部衙門都炸鍋了,原來真有十兩銀子一千字這回事,誰不寫誰就是傻逼,就算沒十兩,一百文不也夠買點小酒喝喝了,一千字的文章,多大點事啊,最多一個時辰就寫完了,他們這些衙門裡的坐班一天最多也就忙活一兩個時辰,有的是時間。
於是,京師各衙門裡六品以下的官員一閑下來就開始埋頭做文章,那些不想寫的都被逼著寫了,沒辦法,你不寫同僚都罵你傻逼啊!
吳梅村這裡可遭了罪了,頭天還好點,就幾十個人投稿,文筆都還可以,沒點自信的人也不敢來丟這個醜啊,他挑了幾篇最好的,讓屬下第二天把稿費全給人送去了。
這下就不得了了,第二天他收到了幾百份,看的他眼睛都快腫了才看完,第三天直接就是一千多份,打死他都看不完啊!他隻得把屬下召集起來,大概說了一下篩選條件,然後讓他們先把關,能挨的上邊的再交上來給他過目,就這他都看了一整天才看完。第四天還是一千多份,他整天都被埋在稿件堆裡,連吃飯上廁所手裡都拿著幾份稿子在看,看的他都快吐了。
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好處,很多稿子就算達不到發表的標準,但描寫的內容卻又很多可取之處,只要稍微綜合一下,再潤色一下一篇合格的文章就出來了。現在如果再讓他寫,他一天絕對能寫十篇,當然,這有點剽竊的嫌疑,他不屑為之。所以,他決定不到實在湊不齊稿件的時候,他是不會再出手寫文章了,因為一想到題目,各種未采納的稿子裡面那些精彩片段就會自動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根本就不用他構思,直接摘錄幾段就成了,這跟抄有什麽區別啊!
就這樣第一期,第二期,第三期、第四期......源源不斷的送到朱慈炅這裡,最少一天一期,有時候一天兩三期,反正除了前三期內容是定死了的,其他的都可以根據投稿的情況做適當的調整,哪一期湊齊了十篇文章,哪一期就先做出來唄。
這個時候可沒有電視也沒有網絡,當天的新聞當天報那是不可能的,時間偏差只要不超過一個月,那就算是新聞了,當然,如果遇到重大事件當天就能收到消息,那插進當天的報紙裡也是可以的。
朱慈炅一期一期認真的看著,吳梅村畢竟是新科狀元,文采那是沒得說,經他編輯過的文章基本上都形象生動、言簡意賅,但有些文章與他要推廣的東西切合的並不是很好,不能起到應有的效果。
這個是正常情況,吳梅村又沒有見過後世那種鋪天蓋地的宣傳手法,他拿捏不準要點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一般看完一遍之後,朱慈炅都要把吳梅村叫到跟前耐心的指導一番。
幾期之後吳梅村終於完全理解了朱慈炅的意思,要點拿捏慢慢變的精準,朱慈炅至此也松了口氣,終於不用一天到晚研究報紙了,那玩意還真不是個皇上該乾的活。
報紙定稿以後就要送去排版印刷了,印刷作坊的老板們那叫一個積極啊,他們特意定製了一批跟報紙差不多大小的外框,保證每面都能一次印刷完成;他們還將印刷工作台都改成報紙大小了,這樣工作起來效率更高;至於人員,他們更是多招了一倍,每個台面都是兩套人馬輪流上陣,一天十二個時辰瘋狂印刷。
印好的報紙一車一車的送到通政使司衙門,他們小小的庫房一天就塞滿了,後面更是把各處辦公場所都塞的滿滿的,幾乎到處都是。
吳梅村看著這日漸堆積的報紙,犯愁了,這麽多,怎麽分發到個人手上去啊!這個問題看似簡單,細想起來確是困難重重,大明兩京十三省幅員是何其遼闊,就算是快馬加鞭,跨過一個省都得兩三天,送到最邊遠的省份去,半個月時間能到那都算快的了!而且不光送到就完了,你還得分發下去啊,誰來分發?
這個問題已經超出了吳梅村的職權范圍,他不得不再次向皇上求助。
朱慈炅剛聽到這個問題內心也是崩潰的,他發現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明朝這會兒沒網絡也沒傳真機啊,這報紙怎麽傳遞!他開始冥思苦想起來,他隱隱記起來好像前世還沒有沒有網絡和傳真機的時候就開始有報紙了,這報紙到底是怎麽發行的呢?郵局,對,是郵局發行的,問題明朝也沒有郵局啊!
沒有郵局怎麽辦呢?沒有就讓他有唄,當皇帝就是這點好,在別人眼裡壓根就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他看來卻相當簡單。郵局,只要知道是個什麽樣的機構,還怕建不起來嗎?
他立即把一眾親信召集起來,直接了當的提出了建郵局的設想,他將郵局的大概作用一說,讓他們分析一下,這郵局到底多久能建起來,需要花多少錢,需要增加多少人員。
卻不曾想,他話剛落音,孫元化便面色古怪的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朱慈炅好奇的問道:“初陽,怎麽了,有什麽地方不妥嗎?”
孫元化吞吞吐吐的道:“皇上說的這個郵局和驛站倒是有點像,微臣是想,能不能乾脆把驛站改造成郵局算了,這驛站的驛卒眾多,一直是兵部的一個大負擔,如果......微臣是說如果啊,如果能讓吳大人分潤點利潤出來當驛卒的月餉,那驛站多個傳送和分售報紙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的。”
驛站,這個朱慈炅倒是有印象,史書上好像說李自成就是驛卒出身,是因為崇禎聽信大臣建議,裁撤驛站,使李自成失了業, 他才造反的。
所以,前幾年,有個大臣上奏折建議裁撤驛站,攝政王朱由檢做不了主,來問朱慈炅的時候,朱慈炅氣的直接搶過崇禎手裡的毛筆,在奏折上畫了個大大的叉叉。尼瑪,想逼李自成造反嗎?想害死朕嗎!
結果,李自成還是反了,讓他好不尷尬,所以,朱慈炅對驛站的印象十分深刻。他那會兒哪裡知道,李自成其實就是個流竄殺人犯,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露餡了,你裁不裁撤驛站他都會造反!
現在想起來,這驛站可不就跟郵局差不多嘛,還好當時沒有裁撤掉,不然這會兒就要大費手腳了。
朱慈炅當場就拍板了,你兵部嫌負擔重是吧,乾脆直接把驛站改成郵局,劃歸到通政使司衙門,除去原來的接送官員的功能,保留傳送公文的功能,再加個傳送和分售報紙的功能,而且每賣出一份報紙給他們分一文錢,糧餉戶部照撥。至於以後官員出外公乾都由所屬衙門各自核報開銷,不再由郵局免費提供吃住。
世界聞名的大明郵政就這樣誕生了,在歸屬通政使司衙門後,各地驛站的驛卒逐漸脫離了軍籍,郵局從軍用性質的公文中轉站逐漸發展成為集通信、郵寄物品、發行報刊等功能為一體的服務部門。
有了郵局發行報紙就方便多了,吳梅村將一捆捆報紙貼上封條以後,開始通過郵局往大明各地分發,十天之內,前三期準時印刷完成派往各地,就等日子一到,拆開封條,免費發放到各地讀書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