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惡鬼的事終於有了了結,此事之後,桃子乖巧了好一段時間,既不去蓮塘裡釣金魚,也不去後院裡挖草藥,甚至連鳥也不打了,如此接連三兩個月,府裡的人便說桃子是讓那扒皮鬼嚇著了,或許嚇掉了魂,桃子有時聽見卻只是嗤之以鼻,大家便更覺得是這樣。
蘇妞妞因記著桃子當時舍命相救的義舉,已經打心眼裡認定了桃子這個姐妹,故而對桃子的事愈發上心,她聽說桃子近日失魂落魄,覺得以桃子的性格,該不會這麽不經嚇,即便當時害怕,都過去這麽久了也該好了,便想著八成是為了她師父父的事。蘇妞妞自負於風月是有些見識的,且近些日子又結識了些京中有名的娘子,雖多是切磋琴藝卻也難免聊起點別的,故數月下來蘇妞妞的見識更加不凡了,她想自己既然把桃子當成姐妹,理應當仁不讓。
蘇妞妞不愧和桃子臭味相投,一下就猜中了桃子的症結,她的確是為了這事苦惱許久了。桃子愈發覺得自己有些不同尋常,具體哪裡不尋常又有些說不清楚。她去荷塘裡劃著小船釣魚,原先釣著釣著就睡了,如今很少睡,看著頭上的荷葉莫名其妙就想起她師父父;後來又去院子裡挖草,挖著挖著想起老吳說的話,她師父父的腦袋瓜子和別人的不一樣,就直愣愣傻笑起來;拿著彈弓打鳥,又覺得沒趣兒,還不如蹲在那裡想師父父。
她往常也很仰慕她師父父,卻不如現在這般嚴重,有一天早上她起晚了沒吃上早飯,她不覺得餓隻覺得生氣,怪她師父父不叫她,且他直到晚飯後才回來,也不問她有沒有餓了,吃飽了沒有,桃子便鬧了脾氣,可容易只是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就把自己關到了書房裡。桃子打心眼裡委屈,結果晚飯也沒吃,半夜睡不著爬起來去廚房裡吃餅子,吃著吃著就哭了,後來她又自己想通了,覺得自己這般胡鬧,難怪她師父父生氣。
這回之後,她收斂很多,因她想起從前白姑子講的道理,她說:女人一旦染了相思必定會糾纏,可男人偏偏怕女人糾纏,所以說大多數男人是不配娶到好媳婦的。桃子從這段話裡得到兩個結論,其一,她大約是染了相思,其二,萬一她師父父恰好也是這種男人,她可不能讓他娶不到好媳婦。
蘇妞妞聽了桃子的這兩條結論,不禁豎起大拇指稱讚:“我原以為你是個石頭腦袋,沒想到小瞧你了,你既然能參悟到這一層,我便再指點你一二。”
桃子卻很不屑,說:“你若這麽有本事,怎麽我二師兄總不搭理你。”
“這你可想錯了,景瀟之前的確不怎麽搭理我,但是最近可好多了,可見我的方法是有效的。”
“有效?怎麽有效?”
“你也不看看,我已經在你們這裡逗留多久了,要是從前他肯定早就把我攆走了,但是現在呢,我還在這,足以證明我的成功。”
桃子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仿佛是這個道理:“那你有什麽妙計?”
“我是沒有什麽妙計,不過我近日認識了一位高人,或許可以對你指點一二。”
“什麽樣的高人?”
“這個嘛…是我練琴時結識的一位姐姐,她叫嬌娘,不如下次我再去練琴時,你和我一起,我帶你去見見她。”
“她很難見到嗎?”桃子看蘇妞妞似乎有點支支吾吾的難免有些疑惑。
“那也不是,就是許多人對她有些偏見,其實她是個頂和氣頂熱心的人,你還信不過我嗎?”
“那好吧,
你下次什麽時候出去帶著我。” “後天。”蘇妞妞說。
隔天蘇妞妞果然帶著桃子一起出去。桃子以為名叫嬌娘必定是個絕世美貌的人,特意將自己打扮的很體面。不料所謂嬌娘竟然是個相貌平平的半老徐娘,但考慮到蘇妞妞對她百般推崇,或許真有些本事也不一定。
嬌娘將桃子上上下下打量過,搖搖頭,說:“模樣且不說,就這小身板兒,想要成為一個仙嬌尤物那是絕無可能了。”
“仙嬌尤物是什麽?”桃子問。
“不用變成仙嬌尤物,”蘇妞妞說,“您就給她支個招就成。”
“不是要當仙嬌尤物找我幹什麽?”
蘇妞妞湊上去與她耳語兩句,嬌娘鳳眼陳波,波橫萬裡,桃子想自己若是個男人必定就癡了。
嬌娘聽完托著臉噗嗤笑了,說道:“小妹妹為情所困?”
桃子悲傷地點點頭。
嬌娘又笑了:“你們這些娃娃著實好笑,先是一個蘇妞妞又是來一個你,你們知道什麽叫情什麽叫愛, 就一個個哭著鬧著說自己害相思。”
蘇妞妞跺腳:“是真的害相思!”
桃子也附和著點頭。
“好吧,既然你們非得如此我也沒辦法,反正也不掉塊肉,我也恰好沒事做,就當是陪你們鬧著玩罷了。”
“好好好!”桃子連連點頭,又忙不迭地跪下叩頭,“多謝嬌娘指點。”
嬌娘看了桃子的模樣卻面露嫌棄道:“好了,好了,既然你成心求我指點我就不客氣了,你瞧你這模樣哪裡像個姑娘。”
“啊?”桃子不料自己的禮還沒有行完就被嫌棄了。
嬌娘手扶發髻,款款起身,說道:“生為女子,時時處處都應謹慎小心,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妥貼,你這般行禮,就像個成精的蛤蟆,毫無精致可言。”
桃子聽她說話就像聽天書。
“你看我好看嗎?”
桃子搖搖頭,又發覺自己這般太不會說話了,忙又點點頭說:“好看,從未見過如姐姐這般好看的人。”
嬌娘笑道:“嘴倒是甜,可我並不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我這般模樣或許算不上難看但也絕不算好看吧,便如你這般年紀時只怕還沒有你清秀耐看。”
桃子拍馬屁失敗起先有些尷尬,後來聽她說自己好看又有些害羞。
“你害羞個什麽勁,我這不是誇你。”
“不是嗎?”桃子歪歪頭,看向蘇妞妞。
蘇妞妞眨眨眼:“我也覺得是誇獎啊。”
嬌娘歎口氣道:“個頂個的傻,跟我來,先帶你們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