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茉茉抱著紅姐，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恍若未聞。幾個警察看著女警，拚命地對那個叫小三的警察打眼色。

“怎麽不說話，現在我讓你說。”

小三看著女警身後不斷對自己打眼色的幾個警察，錯開女警平靜冰冷的目光，扭頭道。

“沒事了。”

“既然沒事，就給我回警局領罰。”女警看向茉茉，“她的筆錄，我親自來。”

“知道了。”

小三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然後被幾個警察拉出了屋子。女警歎了口氣，扶著茉茉坐到椅子上。

“你別害怕，現在換我來給你做筆錄。問你什麽，你說就是了。”

看著女警柔和善意的目光，茉茉木然的點了點頭。這當口，屋外忽然進來幾個人，把男人的屍體抬走。輪到紅姐的時候，茉茉緊緊的抱住紅姐，指骨都被勒出了印記。

幾人為難的看了女警一眼，也不敢動粗。女警看著茉茉無神的瞳孔，微微歎了口氣。她揮了揮手，讓幾人先住手。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人死不能複生。你總應該讓她入土為安。”

茉茉身體顫抖著，緩緩松開了手。幾個人輕手輕腳的把紅姐抬起來，生怕他們的什麽動作，讓對面那個女人又發瘋。

“介紹一下，我叫端木槿，木槿花的槿。你叫什麽名字。”

“茉茉。”

“很好聽的名字，來這裡多久了?”

“十七年。”

“你們是怎麽發生衝突的?”

端木槿問一句，茉茉就回答一句。良久之後，她合上本子，拍了拍茉茉的肩膀，“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就來警局找我。”

茉茉坐在椅子上，對於端木槿的話毫無反應，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木偶。端木槿歎了口氣，站起來準備離開。想了想，又轉身看著茉茉。

“既然不做這一行了，那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聽著端木槿的話，茉茉的目光落在地上那雙沾染了鮮血的鞋子。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視線。就在剛才，那個人還在囑咐她離開後的事情。

而現在，她們已經陰陽相隔。

順著茉茉的目光看過去，端木槿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她撿起地上的鞋子給茉茉，“你要去哪，我送你。”

36

小葉子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柏雲略帶擔憂的臉。她怔了一下，小手猛地拽住柏雲的衣領，指骨被勒的發白。

“為什麽！你明明答應我會照顧她的！為什麽連騙都不願意騙她！”

“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這麽殘忍！”

柏雲愣了一瞬間，馬上反應了過來。他抱住小葉子，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在剛失去父母的那段時間，他也經常把夢境和現實混為一談。

這種痛苦，他理解。而且小葉子現在比他當初，要更加痛苦。現在吳桐沒有出事，所以她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擔心。

那種每天把心放在油上煎的感覺，又豈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可以承受的。

小葉子用力的掙扎，但她只是小孩子，力氣自然沒有柏雲大。漸漸地，她在柏雲懷裡安靜下來。

“對不起。”

夢境和現實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分開了。此刻，她回想起夢中的事情，才感覺漏洞百出。

柏雲松開小葉子，指了指牆上的表。小葉子沉默地點點頭，拿起衣服，往身上套。穿上衣服以後，小葉子看到一旁的英文本，拿了起來。

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和桐姐。吃完飯就去上學。禮拜五的事情，我會記得。

還有......

桐姐的事不要擔心，

一切有我。小葉子走出臥室，客廳的桌子上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牛奶，和兩個剛剝好的雞蛋。

……

“白木頭，想什麽呢?”

胖子看了一眼講台上的老巫婆，推了柏雲一把。柏雲看了他一眼，把桌上寫好的論文推過去。

“你太給力了，我愛你！”胖子一把拿起那幾頁紙，興奮的差點親了柏雲一口。

面無表情的看了胖子一眼，柏雲拿起筆寫了一句話，推過去。胖子看了一眼講台上的老巫婆，悄悄的移到自己的桌子上。

論文的錢別忘了。還有，最近這一段時間，我不能來學校了。點名的時候，能幫我混過去就混，不行的話，就幫我請個假。

“喂，你不會真的愛上醫院那個妞兒吧。”胖子有些愕然的看著柏雲，低聲道，“她可是比你大了那麽多，重點是——她結過婚，孩子都有。”

少說廢話，下次論文還要不要了。看著柏雲推過來的一張紙，胖子捂住自己的嘴，一句話都不說了。

誰讓柏雲專業代寫論文呢。不僅寫的好，而且收費也便宜，堪稱物美價廉。事實上，這是柏雲的老本行了。以前小學、初中，甚至高中的時候。他因為沒錢，所以代寫作業是他當時重要的收入來源。

柏雲看著窗外的藍天，漸漸地入了神。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的生活。可這麽努力是為什麽了，他很迷茫。很多時候，他在想。他接下來的人生，無非就是工作、結婚、生子，然後等死。

這樣的生活，究竟快樂在哪裡。

他就在這樣的迷茫中，遇到了吳桐，遇到了茉茉。遇到吳桐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了力氣，有了目標。每天只需要看著她，什麽都不做，都會很快樂。

而遇到茉茉，看到那個女孩在地獄的樣子。他才意識到，對於在痛苦中沉淪的人來說，平靜的生活就是一種難言的幸福。

37

吳桐看著窗外的梧桐樹，忍不住咳嗽。柏雲推門進來，跑到吳桐的床邊，幫她拍了拍後背。

“放心吧，我沒事。”吳桐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小葉子昨天休息的好嗎，我看她似乎很喜歡你。”

他昨晚做噩夢了，似乎是夢到你出事了。

吳桐的身體僵了一下， 神色複雜的笑道，“葉子雖然不說。但我知道，她一直在擔心我。每天日有所思，晚上自然會做這樣的夢。”

“說起來，你們還真是一樣的成熟。”吳桐看著柏雲的側臉，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當年的小男孩，已經長大了。”

是……

我已經可以照顧你了。

吳桐微微出了口氣，“小雲，我已經時日無多了。現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葉子。答應我——在我走後，幫我照顧好小葉子。”

面對吳桐，柏雲的神色第一次冷了下來。

只要你度過半年的存活期，就可以活下來。小葉子是你的女兒，你要照顧，自己去照顧。如果你不在了，我絕不會關心她的死活。

“你不會的。”吳桐臉上的神色，像極了他父母彌留之際的溫柔。

恐慌在柏雲心底蔓延，他的臉色越發的冰冷。

十七年前的清晨，你說從今天開始，你就只剩下我了。可後來，你有了愛情，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那一次，我隻怪自己年齡太小，不能照顧你。可這一次，如果你再拋下我。我發誓，我絕不會再原諒你。

你想照顧小葉子，就自己活下來照顧！

柏雲扔下手中的本子，頭也不回的走了。這是他第一次對吳桐發怒，他不能容忍她放棄生的念頭。

吳桐看著柏雲的背影，蒼白的臉上湧現一絲嫣紅。她知道柏雲是為了她好。

可是......

有些事情，是老天早就注定好的。

窗外的樹葉落下，吳桐看著掌心的鮮血，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