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魏永年的某些怪癖,春香是有所了解的。他喜歡給女人製造痛苦,卻不擅長給女人帶來快樂。兩人之間的第一次,春香痛苦的喊叫低聲的哀求,讓魏永年獲得極大滿足。
作為一個正常的女人,春香並不喜歡那種經歷。但是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會被魏永年用同樣方式對待,她的心裡便覺得快意。
其與魏永年合作的原因之一,便在於此。連張氏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高貴她的美貌與她的驕傲一樣,都成了這個貼身丫鬟的心魔,為了破壞這一切,看著往日高高在上的神女墜落凡間,春香不惜和魔鬼合作。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相府千金被一個窮書生暴力佔有,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乃至後半生都得在這種生活裡度過的樣子。可是當她舉著蠟燭,走進房間時,呈現在她眼前的一幕卻並非如此。
張氏的衣衫確實凌亂,上衣和裙擺都有被撕破的地方,一隻繡鞋也已經脫落下來。但是魏永年的情形卻更糟糕,臉上滿是鮮血,左眼已經被血封住不知道瞎了沒有。耳朵位置上,則是一片血肉模糊,不知道傷到什麽地步,手捂著小腹,人蜷曲在一邊,仿佛是個煮熟的蝦。
這還是在張氏餓了一天外加疾病纏身的前提下,如果她現在一切安好,那多半就是魏永年被打翻在地,女子安然無恙才對……這個廢物。春香心裡暗自鄙夷著,嘲諷著書生的沒用。
“賤人……你咬我……還敢踢我……”魏永年的臉色在燈光中,顯得越發可怖。
張氏冷冷地看著他,“我早說過了,你是沒用的廢物。就算想做什麽,也要做的成才行。”
從秦淮相見時,就想著能將少女佔為己有的書生,說起來對於張氏未嘗沒有愛慕這一成分。畢竟一個絕代佳人,正常的男子大多會產生這種情緒。想著以並不算太過正大光明的開端,只要能獲得好的結果也不算錯的離譜。可是少女的反抗,卻激起了他的怒火及骨子裡暴力的一面。
正如他在其他女性身上製造痛苦一樣,現在他也想看著女子在自己身下尖叫地喊救命,再哀告求饒的樣子。比起臉上的傷,真正要命的是那狠毒的一腿,如果女子的力氣再大些,他大概就可以到江寧守備中官那裡報名,爭取做個火者。
魏永年並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更不能容忍一個女子對自己的毆打。長久以來所受的教育都告訴他,男子要騎在女子頭上,被女人打,是生平不可接受之恥……不可饒恕。
他憤怒地朝春香吼道:“別像個木頭似地站著,按住她的手。我要讓她知道,男人是什麽樣子。”
張氏看向春香,自己這個曾經最親密的仆人,貼身丫鬟,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可以與自己分享部分秘密,甚至婚後有機會分享丈夫的女人,正向自己走過來。她忽然叫道:
“慢。魏永年,你這樣即使得到我,又有用麽?我告訴你,我會趁你睡著時刺死你。會用我家的勢力,讓你全族死絕。你不是有個舅父麽,先從他開始好了。還有你的村子,所有你的鄉親,一個都不會剩下來。還有你父母的墳塋,我會把他們的骨骸挖出來,撒的倒處都是。”
“不許提我的父母!”
魏永年暴跳而起,甚至顧不得處理臉上的傷口,揮起手對著張氏的臉猛扇下去。
一記耳光抽下去,隨即便是第二、第三記……張氏手足無力,自然沒辦法對打,幾記耳光下去,那原本吹彈得破的臉,已經腫起了好大一塊。
但是少女並沒有叫苦或是求饒的意思,反倒是笑了起來。“你害怕了對麽?你害怕了。聽著,你如果還不放手,我保證這一切都會發生。”
“住口!賤人!我……我看看你一會嘴巴還硬不硬!”
“哈哈,男人……這就是男人說過的話麽?方才還說會對我好一輩子,現在就開始動手了。春香,這就是你找的男人,看來你找男人的眼光和你的品位一樣差勁。他連我都打,難道就不會打你?”
魏永年一邊用力撕扯著少女的衣服,一邊怒道:“這是你逼我的,你逼的!我本來想和你敘周公之禮,對你禮敬有加,把你當成貴婦對待,哪知你竟如此不識好歹。我最恨別人拿我父母威脅我,是你先犯了我的忌諱的,就別怪我對動粗。像你這樣嬌生慣養的女子,不好好打一頓,是沒辦法做人娘子的。等到成親之後,你得給我學著怎麽當人媳婦,如果再敢想現在這麽放肆,就別怪我對你動手!”
她冷冷看著男子,“我有天花,你下的藥,難道你不怕死?”
“我不在乎!”魏永年咆哮道:“這藥分量很輕,最多也就是變成麻子。反正做了張江陵的女婿,就算是麻子,他也要給我安排前程!”
“家父只會把你碎屍萬段!你這種卑鄙小人,不配居官,更不配做我張家女婿!”
啪!
又是一記耳光抽下來。魏永年怒睜二目,低聲咆哮道:“你給我聽好了,男人說話,女人只要聽就行了,跟自己相公強嘴,就得挨打!夫為妻綱,女人就得聽男人的。女子從一而終,不管你爹多厲害,只要我們有了夫妻之實,他也得承認我這個女婿,就算我每天打你,他也只能說你做的不夠好。你們有錢人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過的好,我們累死累活卻過的那麽慘,這不公平!今天這一切都是你們欠我的,你得還債!”
說話之間,女子的外衣基本都已經脫掉,春香按住了她的手,她也沒有再反抗。可就在此時,她忽然笑了起來,笑的格外甜。
“呵呵……有意思。你的道理果然有很多麽,不過我隻說一句,你憑什麽認為和我有了肌膚之親,我就是你的人?按你這種想法,隨便去街上找一頭牲口來做,那頭牲口就是你的?你何不靠這法子開個騾馬行?夫妻兩人同床共枕,你還要我為你做飯對吧?你憑什麽認定我不會在飯菜裡下毒,不會在你熟睡時一刀砍下你的腦袋,憑什麽認定我不會掐死你留下的孽種反而是為你生兒育女?”
魏永年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男性機能,卻在這比冰更冷的態度裡,又軟了下去。他指著張氏道:“賤人!你是不是沒挨夠打!”
“蠢驢!只會打有用麽?你想讓我安心做你的娘子,為什麽不和我談一談,說說話,答應我的條件?”
春香急道:“魏公子別聽她的,她是在拖延時間。你快點佔了她的身子,看看她能怎麽樣?宰相之女,豈能視清白如等閑?”
張氏哼了一聲,“正因為我是宰相之女,是否有清白,都有的是男人願意迎娶,何以認定得到我的清白,就能讓我甘心侍奉?魏永年!你嘴巴裡說的愛我,心裡愛的還是我的家世對吧?是想要我讓你飛黃騰達做人上人對吧?當然,能與我舉案齊眉做夫妻,讓我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也是你的心願,沒錯吧?其實要做到這一切並不難,甚至我還可以與你白頭到老,做一對恩愛夫妻,對天發誓,心中只有你一個相公,再不多看他人一眼,不與其他男子多說一句話。”
魏永年沉默了,春香道急:“別聽她的,她在騙你!”
“住口!我難道會被女人騙麽?”魏永年擦了擦額頭上的血,張氏那一抓,只差一點,就讓他成了瞎子。對這個女人,他心裡是有些怕的。那種面臨侵犯時的冷靜,精準的算計,以及出手的狠辣果決,都讓他心裡有些發毛。如果這樣的女人時刻想殺自己……他覺得如果可以的話,能談妥條件或許更好一些。
“你到底想怎麽樣,才肯從我?”
張氏露出一個極有魅力的笑容,雖然眼下她的模樣並不好看,但這個笑容依舊動人。“很簡單,替我殺了春香,我就任你擺布。過了今晚,我就是你的妻子,白頭到老。”
“魏公子,別聽她胡說!”
“你在說什麽?賤人!我又不糊塗,怎麽可能殺了她?”
張氏冷哼一聲,“你既然想要娶我,那我便是家中主母。春香不過是個奴婢,即便為你生育子嗣亦不過是妾侍。我堂堂主母,難道不能發落妾侍?即便是你現在不殺她,將來我也會把她亂棍打死,或是發賣掉,你又能阻止麽?我就是看她不順眼,想要她死,有問題麽?你不是說對我一心一意麽,那你就殺了她。要不然,你就做你想做的事,但是我保證,你除了我的身體,其他什麽都得不到!還有付出你永生難忘的代價!”
魏永年不動了。
春香怒道:“你這人,到底是什麽做的,怎麽這麽窩囊?人都成了砧板上的肉,卻不曉得怎麽動刀?那天晚上對我的本事哪裡去了?打她,罵她,掐她,讓她叫啊!我按著她的手呢,她不能把你怎麽樣了。”
魏永年搖搖頭,因為天氣涼,臉上的血基本已經凝固,樣子就更有些嚇人。“不對……不該是這樣的。我知道,她在騙我,她想騙我殺掉你。”
“對啊,她在騙你,你還猶豫什麽,去做你個男人該做的事情,這種事難道也要我幫你?”
魏永年搖著頭,想要繼續撲上去,卻又猶豫起來,伸手摸向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春香急道:“你在想什麽?快點啊。一會她有了力氣,還是會咬你踢你的。”
張氏一言不發,隻笑著看著魏永年,等待著他做決定。魏永年反覆念叨著:“她是在騙我,一定上在騙我。我是書生,我這麽聰明,不會上當的。”已經從衣服裡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一把匕首。
那匕首長約八寸,鋒利異常,寒光如同野獸獠牙,在燈光中分外顯眼。春香見他抽出刀子,尖叫道:“魏永年,你要幹什麽?你拔刀做什麽?”
“不許喊我的名字!你只是個妾侍,有什麽資格喊我的名字,記得叫老爺!”魏永年邊說,邊舉著刀,向著春香走來。
春香已經松開手,眼睛四下看著,但是這房間裡,並沒有什麽可以自衛的武器。她帶著哭腔道:“魏永年,你這個畜生!我把什麽都給你了,幫你送毒藥給徐六小姐,還幫你搞她,你現在反過來要殺我?你都知道她在騙你了,你還要殺我?你是不是瘋了?”
“她……她是在騙我……或許不是。這是個機會……你聽我說春香,我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你說過為了我什麽都可以的對吧?你送我回家,把你給了我,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你就成全我最後一次好不好?她是宰相之女,說話要算數的,我做了官,會給你修一座最好的墳墓埋葬你,然後做一個好官,清正廉明,造福天下,你的犧牲是有價值的。到時候大明的百姓都會感激你的犧牲的。”
“瘋子!你個瘋子別過來啊!”春香面色煞白地胡亂朝魏永年丟著東西,繞著桌子轉著圈,已經繞到向著房門方向。
“春香,你聽我說,不疼的,保證不疼的。隻一下就好……我就算現在不殺你,將來她也會殺你的。我還要做大事,我還要為國出力,我還要光宗耀祖。全家人……不,全村人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不能失去這個機會的。春香,求你了,再幫我最後一次!”
說話之間,踉蹌的魏永年已經向春香撲去,但是他的腿因為割了肉,速度並不快,春香是跑上房的丫鬟,腿腳亦極靈便,並不容易追上。她忽然不顧一切地轉身向外逃,邊逃邊用盡力氣叫道:“來人啊!有賊!小姐房裡有賊!”
深宅大院,這種聲音能傳多遠是個問題,何況她有意讓值哨的女仆站遠一些,也導致現在她的喊聲傳不出去……
她沒命地向外衝出,剛剛走出房門,迎面就有個身影向著她走來,她急切間看不清面目,隻朝後指著:“強盜……強盜!”
“知道了。”
一個春香極其熟悉的聲音響起,隨即她隻覺得眼前一黑,便已失去了知覺。
魏永年此時已經蹣跚著追到門首,卻見春香軟綿綿地倒在地上,而在她身前,一個身著一身藍色褙子的高挑女子站在那。其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正在狐疑間,女子說話了。
“很遺憾,打斷了你們的表演,讓這場白癡間的倫理劇提前結束,深表遺憾。順帶說一句, 你女裝的樣子太惡心了,既然要女裝,請用心一些,不要影響他人食欲。”
那是個男子的聲音。
魏永年驚恐地後退半步,舉著刀問道:“你……你是?”
回答他的,是一根豎起的中指。接著便是個男子的聲音響起,“在下范進范退思!來帶我喜歡的女人離開,順帶為她出氣!。”
“退思!”躺在地上的少女發出了這聲嬌吟,便再不做一語,隻這兩字之內便包含了百般相思,萬般柔情。卻也如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點燃了魏永年全部的怒火。
一聲怒吼中,人已合身撲上,手中匕首揮舞著,向著范進席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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