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貔貅這個名字,邱琳很是滿意。等她上了駕駛位,看著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儀表,不禁是抿嘴一歎,心想著這該是自己最後一次駕駛老爸研發的直升機了。
長籲一口氣,邱琳閉上眼如同祈禱一般。片刻之後,她猛地睜開眼來,麻溜的抬起右手撥開總控開關。
隨著油量指針突然的擺動,貔貅的整個身體都顫抖了一下,邱琳能夠聽到從頭頂傳來的呼啦啦的旋翼劃破空氣的聲響,如同沉睡了多年的神獸突然醒來的起床氣一般,有些懶卻又有些震撼。
很快,待一番檢查起飛參數皆是正常之後,邱琳才是扣緊頭盔,扭頭對著直升機外的調度比起大拇指。
接著邱琳的指示,站在貔貅正前方的調度雙手在頭頂擺動著,示意邱琳正常上升。直到貔貅脫離鄭和艦甲板足有人高,調度的左臂才是停止擺動,只剩下右臂往右三秒一個節拍的指引著邱琳往左偏移。
貔貅漸漸的往鄭和艦外偏走,甲板之下的潺潺水花如同被濺飛的棉絮一般寫意。
調度高舉的雙手突然放下,這意味著貔貅已經安全脫離鄭和艦,可以自由執行反潛任務。見此指示,一直緊繃著神經的邱琳長松了一口氣,不由是嘴角揚起,將操縱矩杆往前輕輕一推,駕駛貔貅往鄭和艦前方脫離,追著海鷗一號而去。
甲板之上,望著貔貅的順利起飛,趙虎卻是雙眉緊蹙,禁不住的暗自一歎。沒有人能夠猜到他這一聲歎息代表了什麽,或許是反潛直升機經過幾番波折,終於面世之後的如釋重負?
此刻,隨著貔貅與海鷗一號的會合,鄭和艦正巧駛出海灣,正式進入南海海域。
一個士兵也是在此時疾步跑到了趙虎的跟前,站定敬禮,說道:“報告政委同志,16號艦已經進入H18海域,168艦等艦尚未報告所到位置。”
聽罷士兵的匯報,趙虎點了點頭,問道:“鯤鵬一號檢查是否完畢?”
“已經檢查完畢,一切正常。”
“進入起飛位置,準備起飛。”趙虎說罷對士兵的指示,轉而看向包世平,一招手道:“包世平,跟我來。”
包世平愣了一下,他知道,預警機這一類固定翼重型飛機從航母上彈射起飛,在中國來說還是頭一遭,指不定會出什麽問題。但作為一名軍人,內心在所難免的恐懼無法撼動命令的尊嚴性,因此包世平遲疑了眨眼的功夫,還是小跑跟上了趙虎。
其他人則是從起飛跑道上撤到了艦島之下,見著鯤鵬一號在調度車的牽引下,從艦島下方往起飛跑道上轉移。同時,目測有三十號的站台人員,肩並肩的站成一排,從起飛跑道的這一段,低著頭,步伐一致的走到鄭和艦的甲板盡頭,然後又走回來。
“跑道正常。”隨著對跑道的檢查完畢,艦島上方的外放喇叭也是提示著。
接到提示,三十余號工作人員隨即散開,去了各自的崗位上。兩名安全站在了飛鯊中隊的正前方,那是能接近起飛跑道的最近距離,能夠越過那條線的人,只能是站在牽引卡前的兩名起飛。
其實這並不是鯤鵬一號第一次從鄭和艦上起飛,但這是陸濤他們第一次見著,三十多個新飛不免是在這個時候屏氣凝神,心都跳刀了嗓子眼上。整個甲板上,甚至在這一刻什麽也聽不到,只有甲板之外盤旋的海鷗的鳴叫,伴著海風刮著抗荷服的噗啦啦的聲響,牽動得心跳越來越快,快得是要連到一起,讓人無法呼吸。
“天氣晴朗,可見度優,最大風力三級,可預測最大浪高兩點拐,起飛條件良好。”
艦島上方的提示,讓這種窒息的平靜緩和下來。
而應著提示,鯤鵬一號的機長也是在起飛檢查完畢之後,對著兩名起飛做出可以起飛的手勢。
接著機長的指示,左邊的起飛便是對著二號站台舉起左手,將大拇指高高的翹著。
二號站台的人員當即是對電磁彈射牽引做最後的檢查,眨眼的功夫之後,給出起飛前的最後提示:“儲能十五秒,準備起飛。”
“十五。”陸濤聽著二號站台的提示,忍不住的低聲倒數了出來。
因是對包世平的擔心,一邊的呂坤在這個緊張的時刻,也是忍不住的問道陸濤:“不會有事兒吧?!”
“去你個烏鴉嘴,不能盼點兒好麽?”夏蘭聽著呂坤的話,當即是惡狠狠的堵了回去。
可每個人心裡其實都和呂坤一樣,禁不住的在想鯤鵬一號的起飛是否能夠順利,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固定翼預警機從國產電磁彈射航母上起飛。
“十秒!”外設喇叭的提示,讓所有新飛不約而同的抬頭往艦島上方看去,又在眨眼之後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向鯤鵬一號。
“七秒!請最後確認起飛參數,準備發車。”
提示音剛是落下,只見一股縹緲的氣體從鯤鵬號的右翼之下噴濺出來,扭曲了機身,鯤鵬號也是隨之往前動了一下。
“三秒!”
進入最後的倒計時,夏蘭的雙手不自覺的抓住了楊磊的臂膀,雙眉緊蹙的看著鯤鵬一號。
“兩秒!”
二號站台的人員的聲調在這個瞬間也是突然拔高。
“一秒!”
最後一秒,鯤鵬一號前方的兩名起飛,在這一刻同時將右手高舉過頭。
“發車!”
隨著最後指示瞬即的下達,兩名起飛的左手瞬即繞過頭頂往右指向,身體往右一致下沉,右手筆直的撐在甲板之上。
“嗖——!”電磁牽引在卡道上摩擦起一股煙霧,帶著鯤鵬一號往跑道的盡頭急速而去。
三秒之後,鯤鵬一號如同被投擲出去的巨石一般,脫離甲板,往海面沉了一下。這一下,嚇得夏蘭不敢看的把頭藏在了楊磊的身後,陸濤也是怕得突然捏得雙拳直響,呂坤則是嚇得目瞪口呆。
可鯤鵬一號突然機頭揚起,如同猛地振翅了一下,直往蒼穹而去。
“鯤鵬一號順利起飛。”塔台發來的提示,讓所有準飛都長松了一口氣,更是讓他們歡欣鼓舞起來,擊掌叫好。
但是,對他們的考驗,也是在這一刻接踵而至。
“鯤鵬一號指示,飛鯊中隊進入起飛序列,準備起飛。”
“什麽!?”陸濤驚訝的看向外設喇叭,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
可是牽引車正在牽引玄武從停機位往跑道起飛點而來的事實,又無法無視的發生著,這讓陸濤他們知道,原來自己一直期待的航母起飛真的來了,但自己其實並沒有完全的準備好。
帶著一絲絲的恐懼,望著玄武上的編號,陸濤只能深吸一口氣,將頭盔往頭上一套,邁步脫離隊伍,往跑道起飛位置而去。
而在眨眼的功夫之後,一架將伴隨玄武一並起飛的飛鯊,特殊的編號讓所有人在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是誰的戰機。直到楊磊默默的戴上頭盔從隊伍之中離開,大家才是知道,原來是他的。
而就在楊磊從兩名安全身邊走過之時,鄭和艦甲板上的所有工作人員不約而同的對向了楊磊的戰機。
只是這一刻,沒有人明白發生了什麽,讓大家突然之間變得如此的肅穆,唯獨夏蘭,她突然流出的眼淚和舉起的軍禮,讓其他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81192到達起飛位置。”直到二號站台的提示響起,所有人這才想起,這個特殊的編號為何會噴塗在楊磊的戰機上。
所謂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當楊磊來到戰機的身前,抬頭望著鮮紅的81192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也是忍不住想起父親來。抬手觸碰著編號的瞬間,楊磊甚至能夠感覺到父親手心的溫暖, 仿佛十五年前的模糊在這一刻再次明晰起來。
“爸,我來接你回家。”低沉的哭泣,伴隨著一滴眼淚低落在甲板之上。
81192將從鄭和艦上重新起飛,子承父業,楊磊也將隨著英雄的步伐,完成英雄未能完成的任務。思緒之中,難以忘卻的******,難以忘記的高空高速,難以忘記的EP-3偵察機,難以忘記的舍身取義,難以忘卻的保疆衛土。
似乎,時間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為了驅逐進入中國領空的EP-3,即便知道敵我雙方實力懸殊,那一架殲八戰機毅然決然的起飛,毅然決然的堅持。終於,堅持不住了,在急速爬升之後,油量的極具下降的情況下,那一個人終究做出了最為悲慟的決定。
“這裡是81192,我已經無法返航,你們繼續前進……”
“不,爸,我這就接你回來,哪怕只有你的英魂。”深吸一口氣,楊磊正了正飛行頭盔,迅速的入了81192的駕駛艙。
陸濤在這一刻會心一笑,似乎他也釋然了。扭頭看向跑道的盡頭,前方的天空,似乎和十五年前一樣,有白雲,陽光卻刺眼。
收回頭來,陸濤迅速的入了玄武駕駛艙。一番檢查之後,他當即向艦島匯報到:“玄武準備完畢,參數正常。”罷了,他突然扭頭看向左側的81192,問著駕駛艙裡的楊磊:“三石,你準備好了麽?”
楊磊扭頭看向陸濤,透過兩層整流罩,他泯然一笑,比著大拇指說:“81192檢查完畢,參數一切正常,時刻準備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