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啟凡出賣國家機密的事情，最終在攀枝花畫上句點。可孫啟凡明白，反間諜的路似乎才真正開始，幕後主使似乎強大到讓人難以想象，或許某一天，自己會見到陳斌，現在他甚至相信被槍決的陳斌，恐怕只是一個替死鬼。

　　但這一切，在現在都變得沒那麽重要。離開南海艦隊兩周了，孫啟凡知道蔣玉柔一定很是擔心自己。

　　離開的時候，陳婷還躺在醫院的貴賓病房裡。陳立宇拒絕了孫啟凡的探望，他將陳婷現在的結果完全歸咎在孫啟凡的身上。

　　孫啟凡沒能等到小鄭的最後處理結果，他也知道，因為這次反間諜任務而犧牲的四名特警，還有王磊，都無法得到公開的追封。沒有任何報紙會報道他們的英雄事跡，他們的家人會得到國家的補償，可那些錢又怎能撫平一個家的傷。

　　站在西山的機場，望著山腳的攀枝花市，金沙江水泛著陽光往東不息流逝，孫啟凡不由是深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這裡乾淨的似乎透明的夜晚，也呼吸不到如此沁人心脾的空氣，自己和這裡的一面之緣，最終還是以悲傷收場。

　　他的手裡捧著的是王磊的骨灰盒，低頭看著朱紅色的檀木盒子，孫啟凡不禁是想起自己和王磊第一次見面發生的事情來。那一天，他明白了什麽是使命，也明白一個軍人的值守。

　　可惜的是，他曾經設想過千萬種最終和王磊道別的場景，到如今都只是南柯一夢。孫啟凡奢想，這一切真的是一場夢該是多好，等夢醒之後，王磊就坐在他的身邊，生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烤著抓來的野兔，然後用那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對著自己笑。

　　“該走了……”周正的話，讓一直憋著沒哭的孫啟凡，瞬間大哭出來。

　　孫啟凡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趙虎，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王磊的家人，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未來。如果一個轉身，就能忘卻曾經的所有，他就不會難過，可他做不到。

　　這一刻的孫啟凡，忘卻了自己是一名心理學的高材生，他以他的所有真性情，為死去的人哭泣、自責。

　　直到小鄭的突然出現，終於是讓他看到了一絲的希望。

　　將王磊的骨灰盒交給周正，孫啟凡走到了小鄭的跟前。此時的小鄭已經不是特警，可被山頂的狂風卷起的衣衫緊貼著他的身板，讓他看上去依然那樣的威武有力。

　　“對不起……”孫啟凡知道，自己沒能讓組織上赦免小鄭的過失，即便那一名無辜的市民最後並無大礙。

　　小鄭沒有說話，他只是掄起拳頭，狠狠的打在了孫啟凡的臉上。

　　孫啟凡沒有躲閃，重大的力道讓他禁不住是往後退了兩步才是站定下來。他也沒有還手，回過頭來，他只是繼續向小鄭說:“對不起……”

　　“對不起，你現在除了對不起，還能做什麽?”小鄭突然抬手逮住了孫啟凡的衣領，將孫啟凡舉了起來，憤恨的衝著孫啟凡嘶吼起來。對孫啟凡，哥哥的死讓他充滿了對孫啟凡的仇視。

　　可是，他也為自己的不理智付出了代價，脫下了自己最愛的警服。

　　但他的愛國心沒有變過，他也未曾後悔自己成為一名特警，保家衛國，揮灑青春。所以，當他知道孫啟凡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一名軍人在犧牲自己的聲譽，去追求國家的安定的時候，他終於知道，自己的行為在孫啟凡面前，是那樣的可笑。

　　或許正是因為想通了，他對孫啟凡的恨也就少了一些，

甚至對孫啟凡有了一些敬意。　　但當他見到孫啟凡這般頹敗的樣子，他的心裡有了莫名的憤怒。他不想自己的哥哥死的一文不值！所以，他要將孫啟凡打醒，讓孫啟凡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孫啟凡，你的身上背負的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使命，你知道嗎！”

　　小鄭的話讓孫啟凡有些驚詫，他瞪大雙眼的看著小鄭。

　　見孫啟凡還沒清醒過來，小鄭又是毫不猶豫的一拳打了下去。這一拳，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力道之大，直接將孫啟凡打趴在了地上，許久都沒能緩過神來，只能癱倒在地上努力的喘息著。

　　這一瞬間，孫啟凡感覺到是那樣的熟悉。他突然笑了一下，側身過來，在地上擺成一個大字，衝著天空笑了起來。

　　“我的身上，背負的……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使命……”

　　曾經，是王磊讓他明白了什麽是使命。而現在，小鄭讓他明白，自己身上背負著，有那四名特警的使命，有小鄭的使命。更為重要的是，他要為王磊活著，還要為羌寨的那一家人活下去。

　　當一切都已經想通，孫啟凡笑著慢慢趴了起來。他將他胸口上掛著的那一枚子彈取了下來，放在了小鄭的手裡。

　　那是王磊打穿他有肩胛骨的子彈，他將它交給小鄭，並對小鄭說:“幫我好好保存它，並且幫我保護好陳婷。”說著，孫啟凡不禁抿嘴一笑，抬起左手拍了拍小鄭的肩膀，轉身朝著已經等候多時的C-09國產輕型物資投送機的懸梯走了過去。

　　待戰機從跑道拔地而起，窗外的攀枝花越來越小，孫啟凡望著已經許久都沒見到過的萬裡蒼穹，不由是深吸一口氣。

　　再回過頭來時，他們已經處在萬米高空，再過一個小時左右就會達到南海艦隊的軍事機場。

　　“周團，這兩周……我叔叔他還好嗎?”心情變得開朗起來的孫啟凡，因為王磊的死，也開始對叔叔孫藩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雖然他還沒有明確的察覺到這一點，但周正卻感覺得到。不過周正並沒有只是簡單的應話，反而是在一番思索之後，笑著說:“貌似……過得不怎麽好。”

　　“怎麽了?”

　　見著孫啟凡一臉緊張的樣子，周正舒心一笑，說:“卓依把她的相親對象帶到基地來逛了一圈，非得是把孫藩拉著一起吃了一頓飯，你說……他能好麽?”

　　一聽叔叔只是為情所困，孫啟凡也是無奈一笑，搖頭說道:“他自己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誰也幫不了他。”

　　“可是我覺得……你或許可以。”

　　“我?”孫啟凡完全不相信周正的話，他相信，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叔叔和卓依的事情屬於感情問題，即便自己是他的侄子，也不能干涉。

　　周正卻是笑了一下，然後又是歎息一聲，變得有些心情凝重的對孫啟凡說道:“其實……孫隊長和卓隊是當年空軍工程大學的金童玉女，他們的感情也是一段佳話，所有人都在說他們會成為中國空軍史上的第一對夫妻檔。”

　　說著，周正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坐到孫啟凡的對面，望著窗外綿延千裡的雲層，說:“可是，十年前的夏天的一個晚上，他們倆突然分了手。”

　　周正說到這裡，又是突然苦笑了一下，收回頭來對孫啟凡說:“可是讓人覺得不解的是，兩人並未成為老死不相往來的陌生人，卓依依然跟著孫藩去了北海艦隊，為了孫藩逼自己成了卓依第一，追隨著孫藩上了遼寧艦。後來，孫藩一個電話，她又是二話不說來到培訓基地，成了你們的教官。”

　　孫啟凡多少已經聽明白周正為何會說自己能幫助叔叔，因為他記得，十年前的夏天，正是自己的父親孫啟正撞機身亡的時候。

　　其實說來也挺機緣巧合，當初卓依要自己去幫助蔣玉柔從心理陰影中走出來，也是因為撞機事件，這也是孫啟凡答應幫助蔣玉柔的原因之一。撞機事件，在孫啟凡和蔣玉柔之間形成了一條無形的感情紐帶，將他們牢牢的捆綁在了一起。

　　可是，孫啟凡想再確定一下更為準確的時間，不禁是問道:“是不是，2006年8月23日?”

　　“對……”

　　見著周正的點頭，孫啟凡終於完全明白周正的意思。而周正見孫啟凡已經明白，也是一笑，說:“只要你能獨當一面，你叔叔和卓依也就好事臨頭了。”

　　“獨當一面?”孫啟凡覺得這是多麽遙遠的事情，不禁是搖頭笑了起來。

　　周正卻是淡然一笑，說:“這架飛機其實不是飛回南海艦隊的，它將會直接飛往空軍工程大學。接下來，你或許會面臨一些瑣碎的事情，但我希望你明白你今天對小鄭的承諾。”

　　“那是自然。”孫啟凡應了周正的話，也是舒心一笑。

　　只是孫啟凡即將到來的消息，空軍工程大學裡的人還沒有一個知道的，連蔣玉柔都不知道。此時的蔣玉柔，正蹲在圖書館的角落裡，安靜的收拾著被其他同學弄亂了的圖書。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有人在小聲的議論著什麽。她好奇的豎著耳朵一聽，只聽到一個女學員說今天會有一個新同學到學校。

　　而另一個女學員就問:“你怎麽知道的?”

　　“我今天路過政委辦公室外，不小心聽到政委打電話在說得，而且政委好像要親自去接。”

　　“我去，政委都要去接，看來一定是某個官二代了。”

　　“不知道，不過看時間，那人應該很快就要到了，專機會直接降落在我們學院機場。”說著，聽到電話的同學又是壓低了一些聲音的說:“聽說是個帥哥，好多女生都已經往機場趕過去了。”

　　一聽是個帥哥，另外的女學員瞬間犯了花癡的激動起來，興奮得將書架上的一本書擠落出來，直接砸在了蔣玉柔的腦袋上。

　　刺心的疼痛感讓蔣玉柔一下“啊”的叫了出來，兩個女生聽到聲音，也是趕緊竄到蔣玉柔跟前，鞠躬道歉，然後一邊說著一邊特別興奮的說要去機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