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烈再三堅持,陽和煦又一副不願讓步的固執模樣;陽玄聖暗自歎息,略作思索後拉過陽和煦的手,輕輕拍了拍,與他安心道,“八弟,朱將軍的愛女心切,我們都看得到;若雪槿真的有事,想來朱將軍也不會如此堅持。如今不止雪槿的安全,我們的安全也是朱將軍最為擔憂的,既如此,我們還是順了朱將軍的意,先往遼陽去吧。”
陽和煦又將求助的眼光放在榮天瑞身上,榮天瑞對朱雪槿那一點一滴的關懷,他都看在眼中;這個時候,若是榮天瑞的話,應該會與自己一般想法。只可惜榮天瑞卻沒有去接觸陽和煦求救的目光,隻是側頭望著依舊昏迷的朱雪槿,冷著臉悶聲不吭。陽和煦無法,唯有蹙著眉頭,開口問了句,“我們此行前往遼陽,還有多遠?”
“半日的路程,約莫亥時左右,便可以抵達。”朱烈說著,又將目光轉向榮天瑞,開口道,“如今車夫已逝,天瑞,後面的馬車便由你駕馭,我們這便出發。”
“嗯。”榮天瑞頷首,事不宜遲,急匆匆的便跳了下去,一點不含糊的將樹林中拴著的馬匹帶回馬車旁;眼見著朱烈側著坐在一旁,對自己點頭示意,榮天瑞心領神會,幾步跳到了後面的馬車上,隨著前行馬車開始顛簸出發,榮天瑞輕揚馬鞭,緊隨其後。
*
待夜色開始降臨,靜謐的山林之間,唯獨還有些發亮的便是遠處的雪山連綿;這裡已經進入了遼國地界,並且距離遼陽越來越近。本是抱著一顆遊山玩水心思的陽和煦,此時卻沒有任何心情去看雪山巍峨,更沒興趣吟詩作對,如今的他,一顆心都系在了尚未清醒的朱雪槿身上;此時朱雪槿的嘴唇已經有了些乾裂之意,不知是又燒起來了,還是缺水;陽和煦有些焦急,便問了心思已經飄遠的陽玄聖一聲,“四哥,雪槿這樣子,是否該讓她喝些水?”
陽玄聖收回默默放在遠方的目光,瞧了瞧朱雪槿的樣子,後點點頭;陽和煦忙拿出牛皮水袋,小心翼翼的抬腳走到朱雪槿身邊,好像生怕驚醒了她一般;後牛皮水袋稍稍傾斜,涓流便這般的滋潤了朱雪槿的唇。眼見著她嘴唇的乾裂因此而好了不少,陽和煦甚至來不及開心,馬車就不湊巧的壓到了塊不小的石頭,重重的顛了一下;陽和煦一個重心不穩,水袋沒平衡好,大股的水流呼嘯而出,刹那間,朱雪槿的整張臉、眼窩、鼻孔已經滿是水跡,看起來比之前更要狼狽幾分了。
陽和煦的嘴巴張成O型,整個人呆住了,當真不是故意為之;才要窘迫且尷尬的拿出錦帕幫她擦拭的工夫,朱雪槿卻忽的開始咳嗽起來,眼見著她的雙眼緩緩睜開,眉頭鎖成川字,陽和煦卻興高采烈的與她對視,開口間,語氣比夏日的太陽還要熱烈,“雪槿,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朱雪槿輕輕歎口氣,隻覺得手臂炸裂般的疼不說,身子也是又燙又痛;本以為在地府走了一遭又回來了,沒想到回到人世,依舊猶如身在地府,她開口,說話間好像就要噴出火來,聲音沙啞而低沉,“沒斃命在那賊人的刀下,卻快被你弄死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陽和煦當即滿臉臊的通紅,尷尬的解釋著,“是馬車,馬車顛了一下……”
朱雪槿眼珠左右轉轉,似乎並未在意陽和煦的說辭,而是在找著什麽;卻忽的有些緊張,咬咬嘴唇,再度艱難的開口道,“天瑞哥哥他……他怎麽不在?”
“我們的馬夫喪命了,後面的馬車是天瑞在駕馭的。
”陽玄聖也湊了過來,細細打量著朱雪槿,後溫和的笑笑,道,“好在雪槿你醒過來,不然這兩個人不知要如何緊張了。” “雪槿,雪槿她救了我啊,”陽和煦的臉龐因為陽玄聖這麽一句而紅的更甚,拚命的解釋著,“我也不想有人因我而死,況且雪槿她可是奮武小郎君的……”“未婚妻”三個字,陽和煦憋在嘴邊,沒有說出來。
朱雪槿卻完全沒有在意這些,知道了榮天瑞安然後,她更在意的便是她所發現的事情;若襲擊他們的人並非夏遼邊境的那些賊人,而是衝著陽和煦與陽玄聖而來,那麽他們會就此罷休嗎?這些賊人無所不用其極,抱著必死的心態、甚至以用香這種陰招來對付他們,這一行不是依舊危險?
“我們現在往何處而去?”念及此,朱雪槿又虛弱的開口問了一句。
“遼陽,朱將軍分析了目前的狀況,後決定前往遼陽,並未走回頭路。”陽玄聖這般說著,卻從朱雪槿的眼中看到了絲絲的不解之意。
“遼陽?”朱雪槿重複了下這個名字,心下暗自思忖著,如今的情況已經十分明了,爹在這個時候沒有選擇送兩位皇子回夏國、反而繼續向遼國而行,這是否意味著前方應該已經不會有危險?以爹的性子,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怕是不會做;那也便是說,爹已經知道了這些賊人是誰派來?
以陽和煦天真的頭腦,哪裡猜得到朱雪槿心中想的什麽,隻自顧自的伸手探了一下朱雪槿的額頭,松了口氣道,“朱將軍說了,到了遼陽後,便將你送去醫館醫治,你放心吧。”
“我對所有人都極放心,”朱雪槿思考之中,不忘白了陽和煦一眼,“唯獨對你一個不放心。”
*
馬車過了遼陽城大門之後,守城侍衛收到朱烈口信,直接引他們前往結廬醫館;結廬醫館中的宋仲景宋大夫是這兒赫赫有名的老大夫了,須發皆白,一雙大眼炯炯有神,閃耀著智慧的光芒;見兩輛馬車由侍衛親自引來,宋仲景理了理他的克絲白貂皮襖,靜靜待著;待朱烈離得近了,宋仲景立即滿是恭敬的上前拱手參拜,口中抑揚頓挫道,“老朽給朱將軍請安。”
“宋老何須多禮,”朱烈一面說著,一面指著身後不遠處被榮天瑞橫抱著的朱雪槿,又對宋仲景道,“今日拜訪,又要給宋老添麻煩了。”
宋仲景順著朱烈的手指方向望去,這才看到朱雪槿氣懨懨的躺在榮天瑞懷中,右面身子從肩膀一直到指尖,全都包著紗布,而如今紗布之上也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因遼陽地處夏遼邊境,朱烈父女每每前來討伐賊人,都經過這裡,大小傷都由宋仲景親自處理,所以他們極為熟悉。此時見朱雪槿傷成這般,宋仲景自然也有些焦急,忙讓了身子道,“快讓雪槿丫頭進來,這次她似乎受傷不輕,萬萬莫感染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