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朱雪槿倒是看的清楚明白了;她腦子本就轉得快,如今從夏王后的樣子、以及陽和煦的口風,已經太明顯的看出,夏王后對於她的針對了。朱雪槿心中忍不住苦笑,不愧是重文輕武的夏國,自己在這邊完全沒有一丁點的地位和榮耀,完全是被忽略,甚至被夏王后這樣的傳統夏國女子嫌棄的。
一旁的陽和煦還在說著遼國的種種好處,朱雪槿卻是一句都聽不進去了;本來一大早好好的心情,可是卻完完全全的被破壞的乾淨利落。她搖搖頭,見陽和煦止了口,定定又委屈的望著她;她雖心有不忍,卻依舊強硬道,“八皇子,既然王后對我等行徑頗有微詞,今日便到此為止了吧。”
“雪槿……”陽和煦見朱雪槿這模樣,又想起剛剛她在夏王后面前畢竟受了不少委屈;咬咬牙,陽和煦點頭,低垂著眼瞼道,“既然雪槿不願留下,那便散了吧。回去好好調整一下,晚些時候我們去聽水軒探望三妹吧。”
朱雪槿頷首稱是,後福了福身子,頭也不回的便離了去。陽和煦定定望著朱雪槿的背影傷神,一直到消失,他才悵然若失的跌坐在石凳上,眼神呆呆愣愣的,也不知在想什麽了。
*
永福宮中,敬妃與陽寒麝相對而坐已是許久;眼前的茶壺中,水倒了幾茬,陽寒麝再度舉起紫砂茶杯,將杯中熱茶與飲酒一般一飲而盡的工夫,終於開口,雖然依舊是那般冷漠的語氣,“此番,要多多感激母親的幫助了。”
敬妃唅著慈祥的笑意,搖搖頭,道,“到了如此年歲,我自是為寒麝你而活,寒麝想要的,作為母親,我自然拚盡全力為你爭取。”
“兒臣明白母親的心思,只是此番要母親特意去見王后,相邀禦花園,究竟有些駁了母親的顏面。畢竟這些年,母親與王后的關系如何,兒臣清楚。而且聽聞高品軒所言,在禦花園之時,王后還侮辱了母親……”念及此,陽寒麝緊緊的捏住了茶杯,手背上青筋暴起;盡管沒有表現出來,但他的確是愛著敬妃的。從小到大,敬妃也是無條件的愛著他、遷就著他,一切以他為重。所以在陽寒麝的心中,夏國的王位與敬妃,是同樣重要的。
“沒關系,”敬妃握住了陽寒麝的手,溫柔安慰道,“這點委屈不算什麽,況且雖然我不方便說什麽,但那朱雪槿的確一張利嘴,開口間便讓王后無言以對,只能氣鼓鼓的走了……那丫頭,的確有幾分當初我身上的影子,只可惜……”
敬妃沒有再說下去,眼神中的仇恨一閃而過;眼下最重要之事是什麽,她懂。如果朱氏一門是輔佐陽寒麝登上王位的必要之人,那要她暫時放下心中仇恨,有何不可。在所有事情面前,夏王之位,是最最重要的。
“母親究竟與朱氏一家有何瓜葛?”沉吟了許久,陽寒麝還是忍不住,這般問了出來。
可也就是這麽一問,敬妃當場就愣住了。陽寒麝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如何能不了解。從前的陽寒麝,什麽事情都不關心,他的心中唯有一件事,便是稱王。可如今,他竟開口問起了閑雜之事,還是與朱家有關。敬妃腦子裡開始循環朱烈、朱王氏、朱雪丹與朱雪槿四人,半晌沒有答話;就在陽寒麝依舊靜靜等待著的工夫,敬妃忽的開了口,卻沒有回答陽寒麝的問題,只是問道,“寒麝,你……可是對朱氏二女動了心思?”
陽寒麝的身子驀地一凜,後回望著敬妃,雙眼澄澈,開口道,“並非如此,只是好奇而已。”
“我的寒麝從前從未會對這些無用之事好奇,”敬妃笑著搖搖頭,答道,“你只需記得,只要是為了你,母親什麽都可以放下便好。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比你成為夏王更重要的。”
敬妃巧妙的回避了這個問題,陽寒麝也沒有多加干涉,雖然他真的很想知道原因是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這一次的求知欲為何那樣強。末了,他唯有頷首,道,“那便這般。我對母親說的那個計劃,還望母親放在心上。”
敬妃頷首,眨了眨眼,又問道,“寒麝,唯有一事,你必須切記。絕對不可對女子動真心,絕對不可。萬一你動了真心,你便失去了成為一個王的資格。”
“母親放心,我如今做下的所有鋪墊,均只有一條路。”
通向王位的路,而在那路之下,有多少的犧牲,他已經顧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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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的滋養,也是愛的滋養,加上薛南燭的藥汁,陽懿楠恢復的倒是也快;待朱雪槿與陽和煦幾個結伴而去的時候,陽懿楠已經與榮心悅相互攙扶,靠在門欄上,望著遠處唯獨露出半張臉的夕陽,恬淡的笑著。見朱雪槿幾個來了,榮心悅與陽懿楠兩個手拉著手,一直都未松開,好像粘在一起似的,還異口同聲道,“你們來了。”
“我的三妹呦,女子的矜持都去了哪裡。”陽和煦笑著走到陽懿楠身邊,寵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又道,“你啊你啊,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看著哥哥們不給請安就算了,還你們你們的稱呼。”
“八哥才不會介意呢,況且我也不是皇室中人了,哪來的那麽多禮節,”陽懿楠如同從前那般白了陽和煦一眼,後忍不住笑嘻嘻道,“我從此之後,只是心悅一人的楠兒。”
陽懿楠說著,含情脈脈的與榮心悅對視,空氣似乎都變得暖了起來;陽和煦故意打了個寒戰,還嘖嘖有聲道,“你們兩個真是酸死了,天天見面,還這樣粘在一起。心悅你也真是的,日後三妹只是你一個人的了,你如今還不松手,讓我們兄妹好好團聚一陣。”
“我……”榮心悅紅著臉,在一群恩人的面前,倒是靦腆起來,明知陽和煦是逗他玩的,還是不知說什麽才是。
陽懿楠立即挺身而出,攔在榮心悅面前,手卻一下都沒松開,隻對陽和煦道,“別找我的心悅麻煩,是我一直抓著他不松手的。八哥你每天那麽多事忙,素日裡也常常冷落我這個三妹,怎的今個非要找我心悅的梗?可別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四哥你也是,你得好好管著八哥,八哥最近可是愈發的放肆了。”
到最後,陽懿楠索性把鍋扔給了一直在一側默默笑著的陽玄聖;陽玄聖笑著笑著就僵住了,後見眾人開始爆笑,陽玄聖忍不住又笑道,“幾日不見,三妹這轉移大法煉就的愈發爐火純青了,讓我這四哥都佩服的緊。你八哥他啊,平日裡雖然不怎麽總去見你,可總是和我碎碎念個不停,三妹這個三妹那個的,著實是寵著你的。”
陽懿楠又怎會不知道,只是誰越寵著她,她便越對誰無法無天;她明知陽和煦待她是極好,從上次朱雪槿說了讓她真的去死一事上,陽和煦就算是對著朱雪槿都發起怒來,陽懿楠便知,陽和煦待她已經最是真心——朱雪槿對於陽和煦來說是如何的存在,如何的重要,陽和煦沒發現,陽懿楠卻早已看穿了,“八哥若是不寵我,我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你得先松開你抓著心悅的手,才好打的我滿地找牙啊。”陽和煦噗的一下就笑了出來,這個陽懿楠,他是怎麽看怎麽可愛,怎麽看怎麽不舍得她走;可是女大終歸不中留,她的心已經向著榮心悅,定不會再陪在自己身邊了;念及此,陽和煦的心一下有些悲傷,卻還在努力保持著笑意。
一旁的朱雪槿敏感的觀察到了這一點,盡管再三告知自己不要理不要理,可嘴巴竟控制不住似的,對一旁陽和煦道,“八皇子,天氣有些悶熱,不如去溪邊走走?”
朱雪槿這話一出,不止她自己,周圍所有人,包括陽和煦都愣住了;半晌,陽和煦眉飛色舞的頷首,剛剛的悲傷消失殆盡,屁顛屁顛的跟著朱雪槿往溪邊而去;而余下的人中,陽玄聖面色複雜,陽懿楠卻與陽和煦一般,帶著喜悅之色,對榮心悅道,“心悅,你知道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成功的事情是什麽嗎?”
見榮心悅搖頭,陽懿楠又道,“便是在重病之時對雪槿說了八哥的諸多好處。從前雪槿似乎並不明了自己的心意,一顆心撲在行軍之上。而如今,她似乎終於開了竅。”
“你是說,雪槿與八皇子……”榮心悅這才真的開了竅,明白了陽懿楠所指;可很快的,他的表情便如陽玄聖一樣的複雜,好像從他臉上複製過來的一般,“雪槿倒不是不好,也確有智慧;只不過雪槿她……恐怕入不了王后的眼。”
“不用恐怕了,”陽玄聖歎了口氣,答榮心悅道,“前幾日在禦花園,母后見到雪槿與八弟在一起用膳,已經雷霆大發;更要緊的是,雪槿在母后暴怒的時候,還加以頂撞。恐怕以母后的心思,別說入眼了,連想她都覺得煩。”
“母后的為人我最清楚,”聽聞陽玄聖這麽說,陽懿楠的表情也陰沉下來;一想起那個為了讓她嫁去蜀國,甚至要伸手打她、而且句句相逼的夏王后,她的心都涼了,“如若真的這般的話,八哥與雪槿日後的路,將要比我與心悅難走數倍。我從前天真,以為母后待我極好,對我寵愛有佳,我不願嫁,她定會與我站在一旁。可直到病危,我才發現並非如此。在母后心中,權勢、權力大過一切,我……幾乎已經無法與素日裡那個疼愛我的母后,重疊在一起了。”
“母后是王后,一國之母,你若說她這麽做是錯,倒也有些冤枉她了,唉。”陽玄聖歎息著搖搖頭,這事又該如何說起,又該說誰對誰錯;一開始他便善意提醒陽和煦莫要動情,後來他甚至動用了榮天瑞來幫忙,可榮天瑞竟戰死,就好像老天非要撮合這一對不可一般。盡管留朱雪槿在身邊,的確對陽和煦是極好的;可如今,夏王后一事一出,想要留住她,又有些困難,日後的路,到底該如何走呢?
陽玄聖重重歎息一聲,抬頭見,見陽懿楠的眉頭緊緊蹙著,忙又道,“三妹別擔心,屆時身子養好了,安心與心悅走便是。宮裡的事情,四哥與雪槿都會想辦法解決,這世上哪裡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倒是你,你的幸福,是如今四哥和你八哥最最重視的了。”
陽懿楠咬了咬嘴唇,重重點點頭;她如今就是擔心又有何用,她已經是被王宮除名的人,她不再是三公主,她是重生後的平民陽懿楠, 只是僥幸與皇族一個姓氏而已。榮心悅立在一旁,靜靜想了半天,後對陽玄聖道,“四哥也別過度擔心,饒是王后不答應,還有大王在。如今蜀國野心勃勃,遼國是我們唯一的依靠;而遼國的軍事輸出,便以朱伯伯為主,大王還要多多仰仗朱伯伯,王后應該也不會太過……”“放肆”兩個字,榮心悅想了想,沒有說出口;他是何身份,哪裡容得他說夏王后放肆,這才是真正的大不敬。
“希望如此吧。”陽玄聖說著,抬頭看了看天空;這個時候,夕陽已經完全西下,天空開始擦黑,一如他如今的心境。榮心悅的分析是不錯,不過以他對夏王后的了解,怕是沒那麽容易達成;而且現在最大的問題,出在了朱家有兩個女兒上;若夏王堅持要與朱氏聯姻,逼得夏王后在朱雪丹與朱雪槿兩個之中選擇,上次夜宴之時,夏王后已經對朱雪丹讚不絕口,這個時候,她會讓得罪過自己的朱雪槿得意?
怕只怕,屆時陽和煦還是娶不到自己的心上之人;而朱雪槿也只能眼見著自家姐姐嫁給不喜歡之人——到時候,便是一道旨意,傷了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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