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國不愧是藥草大國,司藥司的規模竟然與閩王宮大殿無異,且佔地面積頗廣。朱雪槿與薛南燭在閩王侍衛的帶領下,穿過偷偷好奇打量他們的太醫,直直向著藥材庫而行。這一路,薛南燭都緊緊抓著朱雪槿的手,有些恐懼的挨著她走,或許沒有見過這樣多的人,也或許是那些人打量她的神情加重了她的緊張感;朱雪槿微微側過頭,小聲對薛南燭道,“別怕,一切有我。”
“嗯。”薛南燭柔弱的點點頭,兩人低低說著話的工夫,已經到了藥材庫,侍衛恭敬的對著兩人行禮,後道,“大王吩咐,裡面的藥材,只要兩位需要,便盡數拿去;臣等會差人前來,送至夏遼聯軍的馬車上。”
“多謝侍衛大哥。”朱雪槿對著那侍衛福了福身子,後拉著薛南燭,一道進了這藥草大國的藥材庫之中。
正如遼國是軍事大國,整個皇宮中最值得人津津樂道的就是武器庫一般,這閩國王宮最令人驚歎之處,就是這藥材庫了。在外看來,這裡只是普通的宮殿,只不過規模大了些;但內裡卻是別有洞天,四周宮牆之上皆平放鐵網,網上是不知名的花草,散發出一陣陣的幽香;大殿之內,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列又一列的紅木櫃子,每個櫃子有十二抽屜,抽屜上工整的寫著內存放的草藥。最靠內側是一架高高的百寶閣,閣上並無放置任何稀奇的擺件,而是一卷又一卷的碧玉書簡,拿在手中便覺清涼,且頗有分量。
偌大個宮殿內唯獨剩下朱雪槿與薛南燭兩個,薛南燭倒也不那麽膽怯了,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拿下一卷書簡,動作極輕的翻開來,看了半晌後,眨眨雙眼,又思索了一會兒,方對朱雪槿道,“姐姐,這裡記載的都是一些很珍貴的藥方,我手中的這卷,前幾個方子,是為宮中婦人保胎之用。我之前在我爹的書架上,看過相同的方子。”
“那這些便該是藥方中的精華了,不然,怎會用這樣好的玉來做書簡。”朱雪槿笑笑,輕輕撫了撫那玉簡,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感由指尖傳來。
又瞧了一陣子的玉簡,兩人才向那頗多的紅木櫃子處走了去;一面走,薛南燭一面對朱雪槿道,“姐姐,之前我曾說與你淡化疤痕的方子,其實這方子說來也並不難,我見這藥材庫這樣大,想來必定有那幾樣藥材才是。”
“你還記得啊,”朱雪槿笑笑,不經意的撫了撫自己尚帶著疤痕的指尖,又道,“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我們先尋了你需要的藥材才是。”
“不,”薛南燭停住腳步,認真的望著朱雪槿,開口道,“姐姐的事情,對我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看著薛南燭鄭重其事的樣子,朱雪槿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尖,柔聲道,“好,我便聽你的就是。”
薛南燭這才微微笑笑,臉頰有了些紅暈,後在前方帶著路,於紅木櫃中仔細的看著那些整齊的草藥名字。這對她而言都是耳熟能詳,就如同朱雪槿這些年一直跟隨朱烈在外行軍一般,薛南燭這些年一直與薛明世寸步不離,薛明世的醫術,她已經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對於疤痕的淡化,最有效的一共五味,”說起醫理,薛南燭倒是難得侃侃而談起來,一面繼續尋著,一面對朱雪槿道,“積雪草、蘆薈、薰衣草、肉桂、肉豆蔻,這五味草藥磨成粉末,混合甘油,塗抹患處,每日睡前一次,連續塗上九十日,疤痕便會有逐漸淡化的跡象。不過也只是淡化而已,並不會完全消失。”說到這裡的時候,
薛南燭語氣倒是有些低落起來,她忽的停住腳步,轉過身,定定望著朱雪槿,略微蹙了眉道,“姐姐,若是我爹在的話,定能完全……” “南燭,你能如此為我著想,我心中真真兒感動。就算無法為我治愈疤痕也沒關系,待你與我回到遼國,便知我大遼女子絕不在意這點傷痕,我是日後要做女將軍的人,身上有一兩道傷疤,不算什麽。”
朱雪槿此番言語,說的極為大氣,薛南燭本來有些自責的雙眼,也因此迸發出耀眼的光芒;在她看來,自己這點微弱的光芒全數是由朱雪槿身上反射而來,從小到大,她第一次有了想出去見識一下的願望。
“聽聞遼國的冬日極美,還會下雪。”薛南燭說著,不經意的又拉起了朱雪槿的手;也不知為什麽, 她如此依賴這個溫度,雖然只是手與手的接觸,卻能夠讓她的心都溫熱起來。
“遼國的美與閩國的美確有不同,”朱雪槿說著,笑眯眯的與薛南燭一道前行,徜徉在充滿草藥香氣的大殿中,“閩國美的細致,遼國美的大氣。若你喜歡雪,待這場戰爭結束,我就帶你回我大遼去看雪,可好?”
“嗯!”薛南燭的雙眼之中,似是有星河淌過,晶瑩透亮,“我與爹最遠曾行走於閩蜀邊境,那裡有一處雪山,我曾遠遠望過,白的極其聖潔。那時我曾想過,若日後我死了,能埋在那樣聖潔的地方,便是死而無憾。”
忽然聽到薛南燭提到死字,朱雪槿心中一陣抽搐,忙開口攔道,“南燭,你的人生尚未開始,何談結束!日後你跟著我,我會盡全力保護你,你也定要珍惜自己才是!若你的人生沒有目標,便為我而活,可好?”
薛南燭緊緊抿著嘴唇,後雙眼水汪汪的用力點頭,“嗯”了一聲,朱雪槿這才放松了緊張的神情,松了口氣,又道,“不說那些喪氣的事了,明日我們就要帶兵出征,我比較擔心你的身體是否撐得住。”
見朱雪槿並沒有打算將自己留在皇宮中,薛南燭臉上滿是感動,搖頭道,“姐姐放心,我會將需要的藥材悉數拿上,路上絕不給姐姐添麻煩!”
“到時候,怕是我們要麻煩你了。”朱雪槿笑笑,後一把攬過薛南燭,將下巴在她頭上磨啊磨的;也不知為何,她竟對一個這樣的小姑娘一見如故,且帶著十成十的不舍;緣分,當真是太奇妙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