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可是沒想到,夏王后有一日竟然會和敬妃一同出現在他的面前;畢竟在他的印象之中,整個后宮,夏王后最討厭的,便是敬妃。這些年他甚少去永福宮,多多少少也與此有些關系。其實夏王雖不喜陽寒麝為王,但若為臣,陽寒麝的確是不遜於朱烈與榮耀這一類的大將軍,從這個層面上說,夏王其實是挺喜歡陽寒麝的。再加上這些年,敬妃與陽寒麝極度低調,也未曾拉攏任何朝臣,關於這一點,夏王倒是不會特別性的擔憂。
只不過此時此刻,望著底下一前一後問安的夏王后與敬妃,夏王倒是一時間有些懵了。他放下手中筆,將面前的竹簡推至一旁,倒是聰明的沒有先開口;他不知道兩者同時來此是何目的,唯有努力想著最近與兩人之間的交集,看看是否能夠有些頭緒。
而夏王后與敬妃,分別落座之後,也是沒有開口。
氣氛忽然變得沉默起來,三個人似乎玩起了一個“都忍著,看誰先開口”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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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軍府的日子沒安靜幾日,卻又傳來夏遼邊境,遼國賊人集結鬧事、攪得北京城不可開交一事。可如今榮耀剛失二子,遼太后染疾,朱烈都因要陪伴榮耀而未離去,此次也不算什麽大的戰役,實在不必勞煩朱烈出手。這就讓夏王有些頭痛,夏國倒也並非沒有其他將軍,只是他究竟給選擇誰前往,這倒成了問題。
正煩惱著的工夫,侍衛忽然通秉大皇子陽寒麝求見;夏王的眼睛驀地亮了亮,當即便宣。見陽寒麝拱手問安,夏王揮了手,對其帶著些期望道,“寒麝此時前來,可是有事要秉?”
陽寒麝拱手,恭恭敬敬且一板一眼答道,“回父王的話,兒臣聽聞夏遼邊境賊人再度蠢蠢欲動,兒臣欲自請前往剿匪,還望父王答允。”
這簡直就是在最佳時間回應了自己的期望,夏王立即喜上眉梢,陽寒麝此番可算是解決了自己心頭上的大問題;之前解救閩國一役大捷,且攻佔一國,便是陽寒麝主帥,他的能力,夏王從未質疑。念及此,夏王又開口道,“寒麝對於此行可是有把握?你畢竟身為皇子,身份高貴,多少得注意自己的安全才是。”
“兒臣不會讓父王失望。”陽寒麝對著夏王行禮,語氣中滿滿的都是自信。
夏王頷首,笑道,“好,既然如此,孤便允了你。只是寒麝這一次,想要與哪位將軍同行?”
“將軍倒是不必了。”陽寒麝搖頭,夏國的將軍之中,除了榮耀與已經仙逝的榮天瑞之外,哪個不是繡花枕頭,只能看看而已,哪裡有什麽能力;他們所有的能力,都放在拍夏王的馬屁上,其他的,當真幹啥啥不行。
“難不成寒麝你欲自己帶兵前往?這太過危險。”夏王搖頭,雖說敬妃不受寵愛,陽寒麝自然也就不受他的重視;但畢竟是他的兒子,是夏國的皇子,他的安危,夏王還是擔憂著的。
“並非如此,父王,兒臣此番想要一齊出征的人,是朱烈將軍的次女,朱雪槿。”陽寒麝面不改色的說著。
“朱雪槿?”夏王重複了一下,以證明自己沒聽錯;朱雪槿的能力的確是強,但畢竟是個女子,手臂上還有傷,哪裡能夠與夏國的這些將軍相比,於是,夏王再度質疑的開口,道,“寒麝,朱雪槿畢竟是個女兒身,且你們此番前往,朱烈將軍並不在,孤擔心若當真與賊人打將起來,無人可保你。”
“父王盡管放心,”陽寒麝頗有信心的答道,“兒臣既然選擇朱雪槿前行,便有著兒臣的道理。父王可能並不清楚,在閩國水戰之時,兒臣與朱雪槿常常心有靈犀,戰鬥時配合的天衣無縫;但朱將軍卻是有些墨守成規,有時候又顯得膽量不足。在兒臣看來,朱雪槿的確是更適合與兒臣一道出行的人選,還望父王應允。”
陽寒麝話已至此,夏王也無話可說;畢竟此番的主帥是陽寒麝,他自然該選擇與他最為配合的來的人選。女子也好,將軍也好,只要他用的順手,一切便都聽他所言。夏王頷首,再度開口道,“既然寒麝這般認為,孤便允了你便是。只是此番路上凶險,你定要多多照顧自己才是。”
“兒臣明白。兒臣這便下去準備行程,通知朱雪槿,明日出戰。”陽寒麝說著,對著夏王拱手,就要轉身離去的工夫,夏王忽的又開了口,雖然顯得有些突兀。
“寒麝……關於上一次夜宴之時,孤談及封何須為殷王爺,你心中可有其他想法?”
陽寒麝頭也不抬,直接拱手,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八弟是未來的王位繼承人,自該有皇子之中的最高爵位。兒臣對父王此舉頗為讚成,且心以為是。”
“哎,你能明白最好。孤也清楚,那殷國是你打下來的,你又是孤的第一個皇子,這王爺之位,本該是你的。”夏王說著,仔細觀察著陽寒麝的身子,看看有無其他動態——畢竟他低著頭,表情,夏王是看不到的。
陽寒麝拱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答道,“兒臣只求日後能夠好生輔佐八弟,便心滿意足。兒臣願為八弟馬上鞍,助八弟奪得天下!”
“嗯。”夏王滿意的點點頭,陽寒麝說的,句句直戳他心,的確沒有一句廢話,全都是他最最想聽到的。正微笑著的工夫,夏王后從內堂而出,面色略帶不悅的坐在夏王一旁。夏王倒也覺得奇怪,扭頭問道,“王后這是怎麽了?”
“這大皇子,臣妾是怎麽看怎麽不舒服;臣妾派出去的人,聽聞皇子所的先生說,所有皇子之中,最努力的就是他,最有才能的也是他。這可當真可笑了,我大夏國日後都是和煦的,哪裡容得下這麽優秀的大皇子在?”夏王后說的這番話,可謂是抑揚頓挫,把自己的那番小心思表現的淋漓盡致。
就連一向與夏王后相敬如賓的夏王,聽了這話,心裡都有些不舒服;他微微蹙了眉頭,答道,“剛剛你在後堂,寒麝的話你也聽到了,他畢生的志願便是輔佐和煦。如今我國才失奮武將軍,榮耀年事已高,又經受這樣的打擊,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寒麝這個時候願意接過這大將的位置,為我大夏國打天下,有何不對?王后切不可看誰不順眼,便非要誰過得不好。在國家利益面前,什麽更重要,相信王后比孤更清楚。”
夏王后撇撇嘴,夏王這一連幾句話,就像是一個個響亮的巴掌,啪啪有聲的拍在他的臉上。她的臉白一陣紅一陣,乾張著嘴,也不知道說什麽才是;倒是夏王,好像忽然想到什麽一般,接著道,“朱將軍的那個次女,朱雪槿,能力該是極高,不然,也不會得寒麝如此注意與信任。”
夏王的這幾句話,好像打開了夏王后的新世界一般;她的雙眼之中登時好像流淌出星河一般璀璨,連連對夏王道,“大王這麽說,臣妾倒是也頗以為然。朱雪槿出身將門,對行軍打仗極為深諳;大皇子是曾經的鐵血公主之子,也遺傳了她身上的才能。若大皇子能與朱雪槿喜結連理的話,對我大夏國日後的軍防,也是極有裨益的。”
夏王沉思了半晌,點點頭,後又搖搖頭,道,“朱雪槿畢竟是朱將軍的女兒,此番尚要他們有這個心思才是,朱將軍是遼國的大將軍,孤為夏國之王,這個主意雖好,可這個主,孤做不了。隻望他二人能夠自己生出緣分,以此結合,才是最好的結果了。”
“大王說的也在理,”夏王后笑了笑,一反之前的那般鬱結,好像解決了什麽討厭的麻煩一般,“這件事情咱們先放在心上,萬一哪日他們兩個都有這方面的心思,臣妾倒是願意來做這個月老了。”
“王后向來不太喜歡寒麝的,”夏王有些不解的望著夏王后,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麽主意,“此時怎的竟關心起寒麝的終身大事來了?”
“大王,寒麝也到了選妃的年紀了,”夏王后說著,見夏王還是一副不解的樣子,唯有開口道,“臣妾便實話對大王說了吧,不過在那之前,臣妾想先問大王,大王可願這后宮之中,有像朱雪槿那樣的女子?”
夏王語塞,一下便想到了敬妃,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是,只是蹙著眉頭,一言不發;夏王后見此,方繼續道,“和煦最近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麽魔,天天往朱雪槿那裡跑。臣妾是怕他被迷了心智,要是后宮有朱雪槿那樣的女子在……”夏王后說著,見夏王神色複雜,便又微微軟了語氣道,“我也是為了朱雪槿著想,這不是適合她之處;她若能與大皇子一般,日後雙雙徜徉與戰場,那也是她願意要的歸宿,不是嗎?”
“或許吧。”夏王歎息著,的確,若說陽和煦要娶朱雪槿,他心中也是一萬個不願意的;朱雪槿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唯獨懂得領兵打仗、騎馬射箭,這樣的女子,如何入的了后宮?還不得攪的雞飛馬跳?屆時,便真的太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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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個道理,從古到今都是適用,就更別提敬妃這一次可是有心為之。立在承明殿之時,敬妃故作戰戰兢兢的樣子,先等夏王與王后開口。夏王倒是一如既往的閉口不言,而夏王后卻喜聞樂見,難得還笑著對敬妃開了口——要知道,素日裡,她可是半個眼珠子都不願多瞧敬妃一眼的,她尤其對這樣的女子帶著一股天生的討厭勁兒,所以,也就按理成章的特別討厭朱雪槿。
“敬妃妹妹,你永福宮發生的事情,我們也都聽說了。如何,你現在身在此處,可是為了給我們一個說法?”
敬妃有些恐慌的抬起頭,面色慘白的先是雙膝跪地,對著夏王與夏王后磕了頭,得了夏王的再三應允方才起身,後才道,“都是寒麝與雪槿兩個喝多了酒,才鬧出了這樣的事情。大王和姐姐千萬莫要生氣,臣妾會讓寒麝對雪槿負起責任來,絕對不會讓夏遼兩國因此而有了齟齬。”
夏王依舊沒有開口,眉頭微微鎖著,不知在想些什麽,依舊是夏王后開了口,語氣中是難掩的得意,“若說這事,要是女方不情願,也無法成事。大皇子早便到了當娶之年,而朱雪槿也到了待嫁的年齡。不如這般,”夏王后理所當然的將目光轉向夏王,一面建議一面眨眼道,“大王便趁此事,成全這一對璧人的好事,未來的夏遼兩國,關系也定是會更加親密才是。”
夏王頷首, 此時才終於開口,道,“王后所言不差,雪槿與寒麝兩個幾番一道出戰,都是大捷而歸,想必二人早已是默契十足,也暗生情愫。孤倒是願意趁其好事,成全他們。”
夏王說這話,倒也是違心的。現在縱觀整個王宮,誰不知道朱雪槿與陽和煦正在纏纏綿綿,誰知怎的才睡到了陽寒麝的床上。不過這對於一直反對朱雪槿和陽和煦的夏王與夏王后來說,的確是喜事一件;敬妃又自願前來請求賜婚,他們自然該就坡下驢,這樣一來,的確是避開了日後會有的與朱雪槿或朱氏一門的矛盾,又完全沒有失去朱烈這個左膀右臂,當真是不費一兵一卒,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三人正要敲定的工夫,朱烈在承明殿外求見。夏王與夏王后對視一番後,頷首請朱烈進了來。而朱烈進來後,先對著幾人請安,後竟也與敬妃一般,雙膝跪地,開口便道,“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大皇子,如今臣自請帶小女迅速離開,回去要好生教訓一番才是。”
夏王聞言,搖頭微微笑道,“朱將軍何須如此,既然雪槿與寒麝情投意合,那孤便做了主,讓他們成親便是。這樣,孤與朱將軍也是親上加親了,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