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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妃謀》二百三十五、回憶篇――陽寒麝與向昆侖的恩恩怨怨(中)
陽寒麝頷,看了朱雪槿一眼後,問出了與她一般的問題,“既然你曾是遼國的大英雄,何以如今要如此。”

 “為公主報仇。”向昆侖這五個字,同時引起了陽寒麝與朱雪槿兩人的問題。

 “我母親好得很,何來仇恨。”陽寒麝實在不懂,這個理由太過牽強了。

 “好得很?大皇子,公主真的好得很?公主在夏國王宮,生活的很好嗎?你可知道當年之事?你可知道公主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嫁到夏國的?”陽寒麝這一句話,似乎點燃了向昆侖心中的一團烈火,燒得他幾乎變了個人一般,這一次,紅的不止是眼眶,就連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你說這些,是何意思。”陽寒麝的臉色驀地變得冰冷,敬妃的事情被人看的如此透徹,倒是讓他的心裡難免不舒服起來;他是愛著敬妃的,從小到大,敬妃事事親自教導,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這樣情深至此,在這世上,除了母親之外,還能有誰?而母親,也就隻這一人,所以他格外珍惜。

 向昆侖緊緊攥著拳頭,臉色憋得通紅;有些話,他不知道該不該在這些小輩面前說;可若不說的話,陽寒麝又根本無法體會敬妃究竟都受了怎樣的痛苦。朱雪槿見向昆侖這個樣子,一再的看著自己,估摸著也是在忌憚自己的存在;她想了想,按照向昆侖之前的行事作為,以及陽寒麝的那句願意相信他,自己在此也是多余,想來也可以暫時抽身。朱雪槿對這陽寒麝拱手,道,“大皇子,若這位向叔叔忌憚雪槿的存在,雪槿便先行告退一陣……”

 “不。”不曾想,卻被陽寒麝嚴詞拒絕;他死死的皺著眉頭,看得出,心情倒是差到了極限。

 這倒是弄得朱雪槿都帶著些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向昆侖微微歎了口氣,三緘其口之後,還是決定敞開心扉,對陽寒麝道,“你所言的,傳君兵法第三章,第五條,預知勝利的情況有五種,知道可以戰或不可以戰的,能夠勝利;明白實力強弱之運用規律的,能夠勝利;上下同心同德的,能夠勝利;以己有備對敵無備的,能夠勝利;將帥有指揮才能而君主不加牽製的,能夠勝利。這五條,是預知勝利的方法。所以說,既了解敵人,又了解自己,百戰都不會有危險;不了解敵人但了解自己,或者勝利,或者失敗;既不了解敵人,也不了解自己,那麽每次用兵都會有危險。這些,是我曾於公主有過分歧,後來幾經磨合,方才定下的。為此,這也是我為她譯下的第一段。”

 向昆侖這一次的歎息聲倒是有些重了,想起前事之時,卻讓他恍若隔世,“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修櫓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堙,又三月而後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輔隙則國必弱。故君之所以患於軍者三: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者,則軍士惑矣。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是謂亂軍引勝。故知勝有五: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識眾寡之用者勝;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將能而君不禦者勝。此五者,知勝之道也。故曰:知己知彼,百戰不貽;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貽。”

 陽寒麝陰冷著臉色,並未接話;朱雪槿卻越聽越不對勁,總覺得向昆侖說這些,似乎有所指;而且那指向,是陽寒麝最最不想清楚、也不想知道的。不過向昆侖卻好像沉溺在回憶之中一般,還在說著,“當時,有一場戰役,我們本是苦戰,可最後是公主念起了火攻之術,後大獲全勝。凱旋回宮後,公主特意召喚我前往,炫耀一般的將此事從頭說與;我與公主也就此次火攻,寫下了傳君兵法的第二十章,火攻。”

 火攻篇,關於這一章,陽寒麝記憶深刻;因為他還記得,敬妃對他說與這個章節的時候,面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陽寒麝從小,就極難看到敬妃那般開朗的笑容,好像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情一般,那是他得到夏王誇獎時候,敬妃都不曾露出過的笑意;念及此,陽寒麝心中更是有些憤怒,而向昆侖卻完全無法察覺,還是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

 “火攻的形式有五種:一是火燒敵軍的人,二是火燒敵軍的軍需物品,三是火燒敵軍的銀錢,四是火燒敵軍的倉庫,五是火燒敵軍的糧道。實施火攻必須有一定的條件,這些條件必須平時有所準備。放火要看準天時,起火要看準日子。天時是指氣候乾燥的時節。日子是指月亮運行經過箕、壁、翼、軫四個星宿的時候。月亮經過這四個星宿的時候,便是起風之日。凡是火攻,必須根據這五種火攻所引起的不同變化,靈活地派兵接應。從敵營內部放火,就要及時派兵從外部接應。火已經燒起但敵營仍然保持鎮靜,應持重等待,不可貿然進攻,應根據火勢情況,可攻則攻,不可攻則止。火可以從外面放,就不必等待內應了,只要適時放火就行。從上風放火時,不可從下風進攻。白天風刮久了,夜晚就容易停止。軍隊必須懂得靈活運用這五種火攻形式,並等待放火的時日條件具備時實施火攻。用火輔助軍隊進攻,效果明顯;用水輔助軍隊進攻,可以使攻勢加強。水可以把敵軍分割隔絕,但不能焚毀敵軍的軍需物資。凡是打了勝仗,奪取了土地城池,而不能鞏固戰果的,則很危險,這就叫做浪費錢財的‘費留’。所以說,明智的國君要慎重地考慮這個問題,賢良的將帥要認真地處理這個問題。沒有利的時候不可行動,沒有得勝把握的時候不能用兵,不到十分危險的時候不能致戰。國君不可因一時憤怒而兵,將帥不可因一時氣忿而求戰。符合國家利益時才行動,不符合國家利益時就停止。憤怒還可以重新變為歡喜,氣忿還可以重新變為高興;國亡了就不能複存,人死了就不能複生。所以,對於戰爭,明智的國君要慎重,賢良的將帥要警惕,這是安定國家和保全軍隊的重要原則。”

 “夠了!你說的這些,我已經聽夠了!”陽寒麝再也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憤怒,這也是朱雪槿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態、暴怒到青筋暴起的狀態,“你且說,你究竟想告訴我什麽!”

 “我想說什麽,大皇子已經想到了,不是麽。”向昆侖望著陽寒麝,嘴角帶著悲涼的笑意,“我看著你,是又開心,又傷心。開心的是,我好像又看到了公主的影子;傷心的是,你是公主之子,卻並非我所出,你不是遼人,你的身上,流著夏國的血液。”

 完蛋了!朱雪槿的臉色登時青灰一片,自己這是知道了什麽事情,還不如當初不顧陽寒麝的反對,乾脆離去了的好;這會兒自己站在這裡,就像是一個巴掌,一下一下的用力拍著陽寒麝的臉龐;而她自己,也快要站不住了。

 “向昆侖,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陽寒麝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提起向昆侖的領子;他本就人高馬大的,而向昆侖卻有些瘦削,這下被陽寒麝一下弄得腳跟離地,身子也晃晃悠悠的;不過他卻絲毫沒有半分恐懼,而是帶著一貫的悲涼,微微紅著眼眶對陽寒麝道,“我與公主,情投意合,她武我文,我本決定那場戰役之後,便向大王提親。可誰知……誰知……”

 “閉嘴!”陽寒麝一把將向昆侖推到在地,指著他的頭恨恨道,“你少胡說八道來抹黑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夏國的敬妃,高高在上的妃子,怎麽會和你這賊匪有關系!你給我滾,滾!”

 朱雪槿站在一旁,真的是勸也不是,扶也不是,尷尬症都快犯了;一旁巡邏的賊匪看到,都要圍上來,被向昆侖揮手攆走。向昆侖有些狼狽的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絲毫不畏懼的與陽寒麝對視,口中卻繼續道,“無論你信,或者不信,我對公主之心,日月可鑒。我知道公主這些年過的一定不好,所以我召集了大哥和三弟,聚集了曾經志同道合的兄弟們,成立了這山寨,決意不讓夏國的國君有一日的安寧!我要讓他後悔,我要讓他……”

 “我母親過的很好,我和母親都過的很好,誰需要你在這裡說三道四!”陽寒麝這麽一說的工夫,朱雪槿已經明白,他已經信了向昆侖的話;確實,向昆侖說這些時候,無論從情緒,還是動作,都看得出,他並非在撒謊,他是真心實意的,在傷心——沒錯,是傷心,那是一個失去心愛之人的絕望,這種情感,朱雪槿曾經從陽懿楠與榮心悅的臉龐上見到過,那讓她刻骨銘心。

 “你知不知道當公主聽說,嫁去夏國之人並非嫡公主,而是她的時候,她有多心灰意冷嗎!你知不知道當公主哭著拉著我的手,對我說我們離開遼國的時候,聲音是如何的撕心裂肺嗎!我怪隻怪當初自己膽子太小,太沒有承擔,那一瞬間的猶豫,讓公主看清了一切。她嫁去遼國的那一日,舉國歡慶,可她作為新娘,卻是兩國之中,最絕望之人!本來嫁去夏國的人是嫡公主,可嫡公主卻拚死要嫁給朱烈,大王因此就草率的將公主嫁去夏國,還美名其曰,夏國王宮之中缺少在軍事方面輔佐夏王之人,這去哪裡說理,我們去哪裡說理!”向昆侖越說越激動,直到最後,他眼睛死死盯著已經面如死灰的朱雪槿,聲音之中帶著哭腔道,“沒錯,就是你的母親,因為你母親的一意孤行,害了公主一輩子!”

 朱雪槿這當真是第一次聽聞此事,當初,她是清楚朱王氏為嫁朱烈,拚死抵抗了嫁去夏國一事;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個替她而去的公主,就是陽寒麝的生母,敬妃;也不知道,敬妃嫁去夏國,竟然也有這諸多的不願;朱雪槿忽然滿心的歉意,乾張幾下嘴之後,聲音低的自己都快聽不到,“抱歉,我……我……抱歉。”

 一下子太多的事情襲來,讓陽寒麝有些接受不來;不過,他終於能夠理解敬妃與朱氏滿門的仇恨,終於能夠明白何以當初自己與敬妃說出那個計劃的時候,敬妃那麽艱難才答應下來;原來,她從前竟是受了朱王氏這諸多的委屈。不,現在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按照向昆侖所言,當初,他與敬妃才是一對,這才是最最讓陽寒麝不能接受的——敬妃只能是夏王的妃子,這是她唯一的身份,她的生命裡不能再有其他男子出現了,這是一個作為王者的基本尊嚴。

 “與你無關。”陽寒麝擋在朱雪槿面前,暴怒的狀態已經消失,此時此刻,他又恢復了那種冷漠,開口對向昆侖道,“你與我說這些,究竟想做什麽?”

 “我想……再見公主一面,這是我這些年一直想做的事情。”向昆侖說著,望向陽寒麝的眼光毫無畏懼。

 “不可能。”陽寒麝決絕的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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