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總是那麽難以違抗,可總有人不肯認命,偏要試一試;朱雪槿就是這種人,就算是遼王這方也默許了她與陽寒麝的婚事,就算是她嫁定了陽寒麝,她也絕不會讓陽寒麝這麽容易就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夏王之位,她無論用什麽辦法,都一定要保住,一定要留給陽和煦才是。
從王宮到將軍府,這一路,曾經親密的一家人,幾乎都無語;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想著事情,卻又都完全不同。朱烈念著的是朱雪槿如何能安心在敬妃手底下生存,朱王氏念著的是怎樣才能讓朱雪槿的腦筋轉過來,好讓她把朱雪槿帶走,逃離這個是非之地;而朱雪槿,則一直念著一會兒見了朱雪丹,究竟該如何才能夠勸服她,與自己一同嫁到夏王宮去,嫁給自己最心愛的……陽和煦。
做出這樣的決定,朱雪槿又如何不是心如刀絞;但是沒有辦法,是陽寒麝逼著她終究走到了這一步。從之前她在陽寒麝面前說出的朱雪丹的種種,不難看出陽寒麝雖然對一切都是漠然,但惟獨對朱雪丹是十分動心的。陽寒麝以自己來打擊陽和煦,那自己若要反擊,若要保住陽和煦,便唯有利用朱雪丹,讓她嫁給陽和煦,日後萬一陽寒麝奸計得逞坐上王位,多少也會因朱雪丹之緣故放陽和煦一碼;但若自己阻止的了陽寒麝,陽和煦能夠登上王位,屆時朱雪丹便居後位——這也是她最想看到的結局了。
“槿兒,我……”在將軍府的大門口時,朱王氏忽的停住了腳步,拉住了朱雪槿的手,似乎想說什麽;朱雪槿怎會不了解自己的娘親,立即搖頭,且以另一隻手覆上朱王氏的,溫和道,“娘,我已經沒事了。如今我必須先去尋姐姐說與此事才行,姐姐可在自己房間?”
一提起朱雪丹,朱王氏立即拉下臉來,冷冷道,“那個賤蹄子在哪裡,我怎麽知道。不過槿兒,我必須提醒你,她如今對你可是恨意滿滿,你需小心才是。”
“此事你對丹兒說與了?”朱烈微微帶著些怒意,卻在對上朱王氏那凌厲的眼神時,還是軟了下來,“這些事情,你對她說什麽,她不過是個孩子,也攙和不了。”
“她是孩子?她只是個養不熟的狗,我可是親耳聽到,她說咱們槿兒和夏國大皇子背叛了她,那表情,恨不得一口吃了槿兒似的,我怎能看著,怎能慣她這毛病!”
朱王氏說著,氣便又來了,手都蠢蠢欲動;朱雪槿不用猜,都想得到朱王氏定是又拿朱雪丹出氣,她唯有搖頭歎息,對朱王氏道,“娘別著急,也別生氣,我先去瞧瞧姐姐。爹,您陪著娘先回去歇著吧。”朱雪槿對著朱烈眨眨眼,朱烈立即會意,三個人便這般先分道揚鑣開來。
朱雪槿深深吸了口氣,往朱雪丹住的別院而去;她的院落極其清淨冷落,服侍的丫頭小廝也不見一個;朱雪槿叩門的工夫,才見煙羅推門而出,見是朱雪槿回來了,眼眶都跟著紅了,雙膝跪地的工夫,開口便帶著哭腔道,“二小姐總算是回來了,您快瞧瞧大小姐,前幾日被夫人打了之後,夫人也不許奴婢等請大夫,大小姐如今已經淒淒冷冷的臥床兩日了。”
“快起來。”朱雪槿的心一下便提了起來,扶著煙羅起身的工夫,與其一道進了屋;屋內倒是因為有煙羅的照顧,乾淨利落的;只是朱雪丹,正背對著她們二人,氣息微弱的躺著。朱雪槿咬咬下唇,幾步上前,坐在榻旁的工夫,手輕輕的放在了被子上,柔聲道,“姐姐,雪槿來了。”
“為什麽。”朱雪丹並非如同往日一般笑臉相迎,甜甜的說著“雪槿總算是回來了”,而是那樣冷淡又虛弱的說了這三個字;這讓朱雪槿幾乎渾身一顫,也猜得到自己與陽寒麝此番對朱雪丹究竟造成了怎樣大的傷害;而自己將要與朱雪丹所說的事情,又會如何的在她傷口上撒鹽——還要繼續嗎?還要繼續嗎?還要繼續嗎?
朱雪槿在腦海中恨恨的這般問了自己三次,終於,還是狠下心,對朱雪丹道,“姐姐,我與大皇子之事,你已經全數從娘那裡聽說了,是嗎?”
“為什麽。”朱雪丹不答朱雪槿的話,也沒有翻個身看著她,只是執著的這般問著;朱雪槿重重歎了口氣,心裡知道或許該將所有事情對朱雪丹說出;可是說出來又如何,說出來她便釋懷了嗎?
“姐姐問為什麽,得出答案又如何,”朱雪槿眼眶紅紅的搖頭,又道,“得出答案來,事情便能改變嗎?”
“雪槿!”朱雪丹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忽的就起了身,在朱雪槿絲毫沒有任何反應的工夫,死死的抓著她的肩膀,眼珠發紅的望著她,沒有了素日裡的半分柔情,反而帶著由內自外的濃濃恨意,“雪槿,你知道我心中深愛之人便是大皇子,為什麽要搶走他!”
“我……沒有搶,是敬妃與陽寒麝設計引我入局,我……”這一刻,朱雪槿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才是,被朱雪丹這般的鉗製著,雖然她只要稍微用力氣便能夠脫身,可這一刻,她卻好像被朱雪丹施了定身術一般,如何都動彈不得。
“大皇子不會那般做的,他是那樣光明磊落之人。”在朱雪丹陰暗的心中,陽寒麝便是那唯一的一道光;如今,有人想要抹黑她的光,她如何能夠允許,“雪槿,你我姐妹一場,從小到大,我什麽都可以讓你。可唯有大皇子,唯有大皇子,你能不能……不要搶走他?”
說到最後,朱雪丹的力氣逐漸小了下去,她的眼眶開始紅過眼珠,眼淚很快奔湧而出;她改為抱著朱雪槿,伏在她的胸口抽泣的渾身顫抖,“這也是我唯一求你的事情,雪槿,你把大皇子還給我吧。”
朱雪丹如此,朱雪槿怎麽能不心疼;可事已至此,她沒有任何辦法,這事件的走向她已經無法控制。她重重歎了口氣,想要攬住朱雪丹的雙手,卻如何都無法合攏,最終,她放棄了,隻低了聲音道,“姐姐,對不起。”
“因為此事,我與母親吵翻了,雪槿,若我再失去與大皇子在一起的機會,我已經無處可去了。這天大地大,可卻沒有一點容得下我的地方了。”朱雪丹抬起頭,淚眼朦朧的望著朱雪槿;這場景,若換做任何一個男子,都無法抗拒朱雪丹的要求;可朱雪槿此時,心早已硬如磐石,事情催著她變成如此,她不想,卻也必須這麽做。
“姐姐……雪槿有個辦法,姐姐可以遠離遼國,與我一同嫁到夏國王宮。這樣一來,姐姐便不需擔憂這些了。”朱雪槿說著,本想笑一下,可嘴角卻止不住的往下撇,眼圈紅了又紅,可都忍住了眼淚,沒有再落下一滴。
“你的意思是,我與你一同嫁給大皇子?”這已經是朱雪丹能夠想到的最大讓步,畢竟這個時代,陽寒麝身為一個皇子,怎可能終身只有一個皇妃;所以若要與朱雪槿同嫁一人,她心中雖然依舊難受,但卻並非不能接受的。
只不過,朱雪槿的搖頭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與希望;朱雪槿開口的工夫,就是朱雪丹希望破滅絕望侵襲的時候,“姐姐,我的意思是,讓姐姐嫁給八皇子。八皇子向來和善,定會待姐姐極好的。”
“八……”朱雪丹隻覺得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了,她如何都想不通朱雪槿怎會有這樣的安排,“雪槿,八皇子如何鍾情與你,明眼人都看得出;且你心中也有八皇子,我更看得出。為何今日,你卻這般安排?你可是要我們四人終身都覺得遺憾,才會好過?”
朱雪丹的語氣不好,可以算是很差,這讓一旁的煙羅都捏了把汗;雖然煙羅並聽不太懂她們二人說的是何事,但她知道一點,朱雪丹若想在將軍府安然無恙,必須還要依靠朱雪槿才成;這些年,無論朱王氏如何刁難,只要朱雪槿在,朱王氏都會有很大收斂。可此時此刻,朱雪丹這般對朱雪槿說話,日後若沒了朱雪槿做依靠,可如何是好?
讓煙羅稍微放心的是,朱雪槿並未因此而對朱雪丹有一點責怪,反而繼續好言相勸道,“姐姐該知道,身在帝王家,有許多的身不由己;而我們這些身在將相家的,與帝王家其實是一般,都是身不由己。我與大皇子的婚約,是我的身不由己;但姐姐與八皇子之事,的確是由我提出,我也知道姐姐心中定是不願,但還希望姐姐聽完我所言,覺的是否有理,再做決意,可好?”
從小到大,雖自己的確事事對朱雪槿相讓,但朱雪槿也沒有讓自己吃虧過,只要看到,也會伸出援手。念及此,朱雪丹稍微平穩了心神,含著眼淚對朱雪槿道,“你說,我聽著便是。”
“這諸多的身不由己先不提,姐姐早便想脫離將軍府,脫離娘的鉗製;日後我若嫁了,便再沒人在家中護著姐姐,姐姐若想過安穩的日子,能夠與我一同出嫁,便是最好的抉擇。而一眾皇子之中,何以選擇八皇子……”朱雪槿咬咬牙,繼續讓自己的理論看起來是能夠站得住腳的,“是因為一乾皇子之中,唯有八皇子之心最為純正,相信日後也會待姐姐好。況且,八皇子是如今一乾皇子之中唯一得到王爺稱號的,更是日後夏國的王位繼承者。到了那個時候,姐姐便成了夏國的王后。王后啊,這是多少女子想要的頭銜,也是多少女子搶破了頭,丟掉了性命,都得不到的頭銜……”
“那我可該好好感謝你了?”朱雪丹卻並不吃這一套,而是冷冷的這般問著;對上朱雪槿那帶著憂傷的雙眼時,她的心才軟了下來,搖頭道,“可是對我而言,我隻想嫁給自己心愛之人,我對後位,並無任何覬覦。”
“姐姐之言,我也明白。只是事已至此,姐姐怕是不能再嫁給大皇子;難得夏王與王后極喜歡你,嫁給八皇子,是姐姐如今最好的選擇。”朱雪槿說著,也知道朱雪丹一時半會的肯定無法接受,這件事情她還需要一個外力;念及此,她起了身,又轉頭對朱雪丹道,“姐姐好生想想,我先出去給姐姐找個大夫,瞧瞧身子。”
朱雪丹並未挽留,而是虛弱的趴了回去;煙羅送著朱雪槿到了門口的工夫,有點膽怯的對其道,“二小姐,大小姐如今正病著,說了什麽讓您生氣的話,您別往心裡去。整個將軍府,就數二小姐您待大小姐最好了。”
“嗯。”朱雪槿抬手摸了摸煙羅的頭,看著她這個樣子,難免就會想起薛南燭;離開夏國也有幾日了,不知薛南燭過的如何?可是把陽和煦照顧的好?不過陽玄聖在,陽和煦應該不會太鬧吧。
朱雪槿速速出門尋了大夫來,給朱雪丹瞧過病,開了藥之後,朱雪槿才又送了他離開;煙羅望著忙前忙後的朱雪槿,一面喂朱雪丹服藥,一面道,“小姐莫要任性,二小姐可是真心為小姐您著想的;您瞧她跑前跑後,累的滿頭大汗,也知道她心中掛念著小姐您的身子。”
朱雪丹沒有答話,眼圈一直紅紅的;她知道該恨朱雪槿的,畢竟是朱雪槿搶了她深愛的男子。可聽聞朱雪槿那些話之後,她又隱約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麽陰謀在。她絲毫感受不到朱雪槿對陽寒麝的愛意,現在想想,朱雪槿那紅腫的眼眶,充滿血絲的雙眼,哪有一絲嫁人、做皇妃的喜悅。又念起她口中所言,被敬妃與陽寒麝設計,難不成,此事真的是她情非得已?
而她要自己嫁給陽和煦,就真的那麽簡單,只是為了讓自己逃離這裡,躲開朱王氏的掌控,嫁給陽和煦嗎?陽和煦是朱雪槿心中住著的人,她要自己嫁給陽和煦,無非是給自己傷口撒鹽,她何必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