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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歸桐》第66章 芭蕉
    郭聖通應好,挽著母親的手並肩坐下,伸手接過侍女奉上來的茶遞給母親,好奇地問道:“您去了哪?怎麽好像累的不行。”

  母親慢慢地喝完手中的熱茶,長出了口氣才道:“去了舊友家拜訪,正碰上他們家女公子病了,我就陪著他們家夫人多說了會話。”

  她放下玉杯,望著郭聖通姐弟倆欣慰地道:“只要你們兩個平安康健地長大,阿母就心滿意足,什麽都不奢求了。”

  郭況聽著母親這般感慨,便問母親:“那家女公子病的很嚴重嗎?”

  母親點了點頭,“聽說之前沒多嚴重,吃了宮中禦醫開的藥方子病情才加劇。”

  郭聖通和弟弟郭況都有幾分驚訝,郭聖通便奇道:“這是為何?”

  母親既然說不嚴重,想必不是什麽疑難雜症,縱便治不好,也不能加劇病情啊,禦醫的醫術不至於這麽不濟吧?

  之前在真定時,宮中派來給甄璿診脈的那位禦醫醫術還是很不錯的啊。

  母親道:“阿母又不懂醫,哪知道這些?估摸著還是不對症吧。”

  這話倒很是,凡是藥不起效或者見效慢多半都是因為不對症。

  可禦醫怎麽會連母親嘴中的小病都治不好?

  郭聖通本還想再問,但見母親神情實在困倦便道:“都戌時了,我們用晚膳吧。”

  郭況立馬嚷起餓來,又著起急來:“我用了飯後還要念書寫功課呢。”

  母親瞪了他一眼,“明日不是不用上學嗎?白日裡再寫,晚上把眼睛給熬壞了。”

  用過晚膳後,姐弟倆陪著母親在庭中散了兩刻鍾的步當做消食後,母親困的不行便先去安歇了,姐弟倆在廊下又閑坐了片刻便也各自回房了。

  夜裡不知何時又下起大雨來,沸沸揚揚的雨點重重落下,砸的窗欞都有些發顫。

  暴雨滂滂沛沛而來,颶風緊隨其後,電閃雷鳴間天地都似乎要被撕裂。

  羽年被雷雨聲驚醒後,便躡手躡腳地下榻披了褙子去裡間看郭聖通有沒有嚇著。

  見她還兀自睡的香甜,心下便暗自慶幸,悄悄地挪回了腳重新縮回到矮榻上躺下了。

  狂風暴雨還在繼續,庭中樹枝被卷得嘩嘩作響,好似要被連根拔起般。

  羽年睡意朦朧間,忽然聽得一聲似是夢囈的聲響,她仔細聽去卻發現是風聲。

  羽年松了口氣,闔上雙眸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那不是風聲。

  郭聖通又被那個奇怪的夢境纏住了,所以這麽大的雷雨也沒有把她嚇醒。

  起初,郭聖通並不知道自己做夢了。

  因為,她又回到了漆裡舍。

  這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所以她格外安心,安心到忘了她已經到了常安的事實。

  夢中陽光正好,鳥語花香。

  南邊的軒窗敞開著,窗紗被微風吹的輕輕飄動著。

  碎金般的陽光漏了一地,博山爐上輕煙嫋嫋。

  她似乎是在當窗梳妝,梳的是高髻。

  她手法熟練老到的很,她自己心下也疑惑:什麽時候還跟常夏學了這個?

  對了,常夏呢?似乎也沒見著羽年。

  她心下警惕起來,丟下牛角梳站起身來出門去看。

  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牆邊那挺括寬大的芭蕉葉上,宛如琵琶聲動。

  郭聖通無心欣賞。

  因為門口逆著光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

  那背影很是熟悉,

似乎是那個神秘男子。  不知是不是因為發覺自己在做夢,郭聖通腳下發起軟來,一步也動彈不得。

  忽地,一個念頭電閃雷鳴地劃過她的心間。

  她心下大駭,怔怔地盯著那背影看。

  她有一種很沒道理好但又很強烈的預感,這個神秘男子就是劉文叔!

  不!

  不會的!

  她在心中拚命安慰自己,劉文叔雖然是南陽人,可是尚未娶妻,怎麽可能是他?

  在這一刻,她沒有想,為什麽不能是劉文叔?為什麽她心底認定了不能是劉文叔?

  一片可怖的寂靜中,郭聖通緊張到都有些微微耳鳴起來。

  那男子估摸著聽著了身後的動靜,笑著轉過身來,柔聲喚她“桐兒。”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醇厚中滿帶著溫柔的情意。

  隨著他慢慢走近,郭聖通發現罩在他臉上的那層薄紗竟然漸漸黯去。

  他的五官漸漸明了。

  郭聖通早就想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模樣,遂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然而,真正看清的那一刹那,郭聖通如遭雷擊,站在原地臉色慘白地喃喃道:“怎麽會是他?”

  一雙手溫柔地搭在她的肩頭,不解地問她:“桐兒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說著便伸手去摸郭聖通的額頭。

  郭聖通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渾身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一樣,根本無力去躲。

  她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要不然眼前這個眉目英武,俊逸逼人的年輕男子怎麽可能是劉文叔?

  她自嘲一笑,這可不就是在做夢?

  但怎麽會是他?

  怎麽能是他?

  她的頭忽地痛的不行,她按著太陽穴痛苦地闔上眼。

  耳畔傳來慌亂關切的呼喚聲,她蹙著眉睜開眼去看,卻發現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起來。

  劉文叔不見了。

  漆裡舍也不見了。

  她獨自一人站在漆黑如墨的黑暗中,頭痛欲裂。

  第二日起身時,郭聖通早把夢境忘了多半,她的關注點在莫名其妙的頭痛上。

  她揉著太陽穴坐起身來,心下想莫不是昨夜沒有關窗受了涼才頭疼?

  可她下地看了一圈,並沒有見著有開著的窗戶。

  她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去想了。

  梳妝洗漱後,她便往母親所住的昭明院去。

  一股濕氣彌漫了整座宅子,樹梢枝頭如被水洗過格外蔥綠。

  郭聖通便隨口問道:“昨夜下雨了嗎?”

  羽年道:“昨夜雨下的可大了,婢子怕您被嚇醒還起身去看了您,但您睡的很是香甜。”

  “是嗎?”郭聖通心下很是茫然,完全沒有印象,但也沒有當回事。

  走到一半時,她忽地止住了腳步。

  羽年不解地順著她的眸光望去,見她望著廊下一株深綠的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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