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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歸桐》第192章 求情(2章)
同樣是春光鼎盛的四月夜裡,真定城內花香四溢,暖風撲面。五百裡外,邯鄲城下的劉秀軍營中,卻是號角相聞,篝火熊熊,充盈著一片肅殺之氣。

 主帥帳內,紅漆長條案上擺著的地圖和紙筆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壺溫好的挏馬酒。

 劉秀笑著執起酒壺來為跪坐在對面的邳彤倒酒,“來,夜裡喝點酒好入睡些。”

 邳彤忙低頭道是,神色恭敬。

 兩人抿了口酒,那股挏馬酒獨有的奶香味在舌尖盤旋,微辣在胃裡燃開後又叫整個人都有些微醺。

 邳彤讚曰:“無怪乎世宗皇帝愛之。”

 他落下酒杯後,望向劉秀眼帶詢問。

 “不知主公深夜相召所為何事?”

 劉秀又抿了口酒,緩緩開口道:“不是什麽大事……”

 他把郭聖通信中所寫一五一十地說給了邳彤聽,“我不通岐黃,想到將軍素有藥王之名,故請將軍來為我解惑。”

 “那胎兒受那日漸臃腫的血塊壓迫,只怕已然成死胎了。

 月份太大,體內又有血塊,母體沒法自動將死胎排出來,也沒法吸收。

 謝府少夫人至多再有三月,便會染了胎毒死去。”邳彤搖頭歎道:“若是那謝府少夫人在半月前肯求少夫人施以援手,或有一線生機。

 現下便是扁鵲重生,也無力回天了。”

 劉秀頷首,“既如此,那也真是無奈何了。”

 在邳彤來之前,他便已回信給郭聖通囑咐她萬不可再插手范氏的病情。

 既不可治,倘若貿然應承,但凡有半點不好,謝府人只會把責任推給郭聖通。

 他喚邳彤來,是因為他已成婚,將來總會做父親,這般將心比心地想著總有些不忍。

 但如今邳彤也斬釘截鐵地告訴他事不可行,那便就此罷了。

 他英俊硬朗的眉眼在燈下輕輕舒展開,“待平了邯鄲後,將軍還是把家眷從鄉下接到身邊來吧。

 如若有個什麽急事,將軍也方便照料。”

 在信都守將投王昌後,王昌曾捉邳彤全家,威逼利誘於他。

 但邳彤不肯就范,他涕淚橫流地拒絕了王昌的使者。

 幸好信都後被攻下,邳彤全家才得以幸免於難。

 經此一劫後,邳彤便把家眷送到了偏僻的鄉下。

 原是想著安全,但今聽了謝躬兒媳的事,他心下不免也擔憂起來。

 扁鵲醫術出神入化到可起死回生又如何?

 蔡桓公病入膏肓之時,他不還是無計可施只能逃到秦國去?

 人生在世,誰還不會有個頭疼腦熱的?

 倘若老母小兒有何不適,在那缺醫少藥的鄉下,小疾都能耽擱成要命的大病。

 到那時,他便是再自覺醫術不凡,又有何用?

 這般想著,邳彤心下不覺一緊,忙點頭道諾。

 劉秀微微一笑,舉起酒杯來。

 “明日還有一場惡戰,也不留將軍了。

 來,再飲一杯後便各自安歇吧。”

 邳彤點頭,一口飲盡後起身行了一禮撩開帷帳大步而去。

 他走後,劉秀又在案前坐了許久,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壺中酒。

 辛辣的味道在心下升騰回轉,他終於覺出了醉意。

 撐著條案起身後,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榻上和衣躺下。

 他的手不自覺地放在胸口上,那裡放著他的妻寫給他的第一封信。

 雖然只有第一句話是寫給他的,但他唇邊那笑到了夢中仍落不下去。

 *

 黎明劃破黑夜到來時,邯鄲城外的十裡兵營早已活過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郭聖通這封信鬧得,劉秀這一夜睡的很不踏實,始終都是在半夢半醒的狀態。

 他一會夢到長安初見時,她雙眸靈氣逼人。一會又夢到他得了肺癰,她寫罷藥方後回眸問他“怕嗎”。還夢到真定再見時,她恨恨不平地說“不願嫁”。

 好容易磨到破曉,外間一有些微響動,他睜開眼來,再無睡意。

 他克制力極好,從不醒了還賴床。

 他霍然坐起身來,翻身下了榻。

 洗漱著甲用過早飯後,尚且還沒到大軍進攻的時候,他便站在帳外看日出。

 湛藍的天際邊忽地染上了一抹豔麗的紅邊,那紅邊一點點往上,太陽的臉終於露了出來。

 五顏六色的霞雲漫卷了大半個蒼穹,直叫人看得移不開眼。

 兩刻鍾後,太陽已轟然跳出地平線,金光燦燦晃得人睜不開眼來,只能眯著眼看著。

 自起事後,劉秀便再沒有閑情逸致看過日出日落了。

 尤其是在長兄慘死後,好長一段時間他的心下都堵得難受。

 所思所想,皆是如何為長兄報仇雪恨,皆是如何叫小長安慘死的嬸母、次兄和二姊在天之靈得到安息。

 時光沉澱了傷痛,可每每想起時仍是痛徹心扉。

 他從不試圖開解自己,好讓自己好受些。

 他怕時間長了,他會忘記他們。

 他怕他會失去向上的動力。

 可是時日一長,鄧禹又說他的心底太陰暗。

 他懂鄧禹的意思。

 鄧禹是說他太功利了,凡事都是為了向上爬。

 鄧禹怕他將來會和王莽一樣變成權利的奴隸。

 劉秀自己也怕。

 那個時候,他經常徹夜難眠,怎麽都睡不著。

 直到接到郭況的信知道郭聖通和真定王太子退婚後,他的心間驀然照進了光來,有什麽塵封許久的東西衝破心防而出。

 他想等著自己功成名就時,一定要備了活雁請人依足了禮節前去說親。

 不管她肯與不肯,他總要盡力一試,方才對得起自己。

 卻不想造化弄人,她竟然毫無選擇余地地嫁給了他。

 誰會願意身不由己呢?

 所以她抵觸他,甚至厭惡他都是理所應當的。

 但這都沒關系,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

 他其實很想謝謝她,是她在他晦暗的人生中點亮了一束光。

 是她,讓他想起他還要為了他活著的親人而戰。

 唯有徹徹底底地贏,才能護她們一生安寧。

 他深吸了一口氣,深邃的雙眸幾乎要把天際望穿。

 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也站在這片瑰麗的霞光下?

 這個念頭剛浮起,就被他笑著否定了。

 這會她該是還在睡夢中吧?

 他笑笑,理了理身上盔甲,大步而去。

 大軍已經整肅,預備再次攻城。

 …………

 金燦燦的日光漫上邯鄲城的城牆時,劉秀所部高豎旌旗,踏著緊湊的鼓聲轟然向前發動再一次攻城。

 銀白色的盔甲在日光照耀下反出冰冷的光芒,宛如刀鋒割喉。

 激昂的號角聲中,雙軍在城下再次交鋒。

 邯鄲城圍軍被圍困了將近兩月,始終不見有人來降,士氣早已大跌,如何經得住劉秀所部一次次不屈不撓的進攻?

 午後時,劉秀所部攻破了南門,忽聞尚書令謝躬在東門處受阻,忙領人前去相援。

 一番苦戰後,終於攻破。

 大軍湧進邯鄲城城中。

 戰火燒得邯鄲城內處處斷牆殘垣,遍地狼藉。

 劉秀收攏了諸將情況後,方才放心進城。

 王昌雖逃,但王霸已前去追擊。

 他跑不了多遠,劉秀並不擔心這個。

 晚間時,劉秀所部已蕩平城中的零星反抗。

 諸將全聚在劉秀帥帳中,研究下一步的部署。

 正說得起勁時,忽聽得帳外有人高聲通報道:“尚書令到——”

 帳內一靜,眾人各自回了各自的坐席上跪坐下。

 謝躬撩帳而進後,未等說話便行大禮拜下。

 離謝躬得最近的部將忙上前止住,劉秀蹙眉問道:“子張兄這是作甚?”

 謝躬揮手掙脫那部將,深深躬下身子去,“還請武信侯看在稚子無辜的份上,無論如何請令夫人救我那兒媳一命。”

 他和劉秀都是在昨夜得到的書信,雖是事態緊急,但他略加思索後仍是決定等著今天再來求助於劉秀。

 劉秀不是想拿這個要挾他嗎?

 他倒要看看當著這麽多人,他如何說得出口?

 “吾剛剛得著賤內書信,知道對吾兒媳的病情,令夫人早有良言,只是賤內愚昧無知未能及時采納。

 吾為賤內致歉——”

 他說著便躬的更深了,語氣真誠,“如今吾兒媳命懸一線,還請武信侯看在稚子無辜的份上,請令夫人不計前嫌施以援手。

 武信侯夫婦救命恩德,吾定當銜草結環。”

 謝躬此言一出,大帳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劉秀卻也不理他,就由著他跪,慢慢踱步回了坐席上跪坐下。

 鄧禹和景丹見狀,忙上前不由分說地攙扶起謝躬來,“子張兄還不知道武信侯的性子嗎?向來是最心善的,只要聽了前因後果,但凡有一點把握,都定當鼎力助之。”

 謝躬知道他們這話是在暗諷他強人所難,可捫心自問,如今也的確只有這一條路了。

 那郭聖通既敢風輕雲淡地說出吃些藥就能好的話來,想必定是對范氏的病胸有成竹。

 他理了理思緒,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把事說了。

 諸將即便連年征戰鍛造了副鐵石心腸,但也大多都是做父親的人了。

 聽得謝躬兒媳極有可能一屍兩命,心下如何落忍?

 不過因為這謝躬是那更始帝派來監視主公的,方才沒有紛紛求情。

 殿中愈發靜了。

 “您請回吧。”劉秀並沒有如謝躬想象中那般一聽說這事後,便皺著眉關切地問東問西表示好意,而是極其冷淡地下了逐客令。“月余前,內人上門拜訪令夫人,不期得知了少夫人抱恙的事,便出於好意前去探望。

 內人自幼學醫,不敢說和扁鵲文摯齊肩,但也委實從不說大話。

 她說能治,便是能治。

 她說不能治,便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內人診斷出少夫人患得是症瘕後,便自告奮勇地要為少夫人開藥,是令夫人斷然拒之。

 而後內人抱著醫者仁心的想法,再三叮囑令夫人,這病萬萬拖不得,倘若想治,半月之內去郭府請她就是。

 可令夫人沒有,她足足拖到了現在才去。

 內人早有言在先,如今這般情形,她委實無能為力了。

 還請尚書令另謀高明,萬不能再耽誤這寶貴的時間了。”

 帳中諸將除了邳彤外,都是第一次聽說這事。

 原本還對謝躬抱有同情,待聽說主母的半月之期後立時紛紛蹙起眉來。

 那謝夫人明擺著不信任他們主母,卻又在走投無路之時想起了夫人。

 可如今早過了半月之期,主母如何救得?這不是在強人所難嗎?

 謝躬被這番話說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但既來了,又牽掛著兒媳和長孫安危,究竟不能如此便算了。

 他深吸了口氣,把臉面丟在一邊,再次深深拜下。

 “吾知賤內多有不對,令夫人生氣也是理所應當的。

 只是,還是那句話。

 請您看在還未出生的孩子份上,便是有一絲把握也請令夫人試一試。”

 這是在說郭聖通存心為難她們?

 劉秀不為所動,“我也還是那句話,您請回吧。

 內人實在是無計可施。”

 他望向謝躬,說出了常夏和羽年壓在心底許久的話:“她是人,不是神。”

 諸將頷首,無人肯上前為謝躬分說求情。

 謝躬苦求無門,隻得無奈告辭。

 他回了自個兒營帳後,枯坐良久方才執起案上筆,顫顫巍巍地寫了回信。

 …………

 劉秀帳中,諸將在謝躬走後各自分派到了事務便散去,只有劉秀二姐夫鄧晨和鄧禹借故留下。

 他們想說的話出奇一致,是以彼此對望一眼後,鄧晨便示意讓鄧禹說。

 鄧禹點頭,看向劉秀:“主公難道不知道謝躬有借題發揮之意嗎?他想借此和我們之間劃清關系。倒不如請主母去看一眼,反將他一軍。”

 劉秀搖頭,“不行。”

 郭聖通那般純善的性子,能斷然拒絕已屬理智。

 倘若他再叫她上門,她定然受不了那范式的淚眼,如何都要盡力一試。

 最終的結果,並不會因為她的善心而有所改變。

 不是人人都有大難不死的運氣。

 到那時,謝氏如果蠻不講理,咬定是她害死了范式母子豈不有嘴都說不起了?

 他把這話深埋在心底,隻淡淡地道:“還用不著為了謝躬去逼迫我自己的夫人,他雖頗有些才具,但愚忠於更始帝。

 與其費盡心力去拉攏他,不如趁早省些力氣也好。”

 二人點頭,便也不準備再就此多說。

 正在此時,有兵士掀帳而進。

 “主公,尚書令部下文成易不肯聽從軍令,在城中四處燒殺劫掠,行徑令人發指。”

 “什麽?”

 帳中人一起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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