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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歸桐》第32章 搬走
  五月榴花妖豔烘,綠楊帶雨垂垂重。

  絢爛的霞光從窗前綠釉花盆中的石榴枝葉間斜照進來,漫灑下一地混雜著粉紅花瓣豔光的斑點。

  葳蕤深綠的葉子映著朵朵水潤粉紅的花朵,頗有幾分像這屋裡擺著的一架四扇紅漆木綠流雲紋的屏風。

  風從敞開的軒窗中卷進來,拂的散落的珠簾叮叮當當作響。

  母親訝然地望著郭聖通,幾乎疑心聽錯了。

  郭聖通叔叔向來和他們家來往的不多,自她父親去後更是徹底沒了蹤影。

  從前郭聖通隻當是異母兄弟間關系疏遠,也沒當回事。

  但自從知道郭聖通知道她父親把數百萬田宅財產留給了她叔叔,都沒換來她叔叔的上門拜訪後,就對這個叔叔再沒有一句好話。

  今天卻主動說要請叔叔一家浴蘭家來家做客,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嗎?

  郭聖通望著母親解釋道:“不管我喜不喜歡叔父,但父親若在想必樂於見到我們和叔父一家親近。

  骨肉兄弟,總是血濃於水的。”

  她話音淡淡,神情緩和,顯然是不似從前那般耿耿於懷地計較了。

  母親舒展開眉頭,欣慰地笑了笑:“好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歡你叔父。但你父親就他這一個兄弟,還是該多和你叔父來往親近些。”

  郭聖通默然,不置可否。

  母親也不再多勸,私心裡也覺得小叔子的確是做的過分了些,也就難怪孩子不願尊敬親近。

  她另起了話題道:“明日不用進學,好好地歇歇,早膳我就不等你了。”

  郭聖通點頭,又說了幾句閑話便起身回去了。

  母親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滿含著欣慰笑意的雙眸終於黯淡了下來。

  她緩緩闔上雙眼,想著女兒那句“血肉兄弟,總是血濃於水的”隻覺得痛徹心扉。

  轉天午膳時郭聖通便問起母親叔父有沒有回話?

  母親說一早就打發人去了,只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郭聖通不免想難不成叔父都不肯見他們家的人?

  若是這樣,那也沒什麽好來往的了。

  長嫂如母,叔父本就該對母親尊敬有加,似現在這樣年節裡從不登門就已經是不把母親當一回事了,若是母親派人去請都不搭理,那還有什麽好慣著他的?

  兩家最好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什麽兄弟會在長兄去世時都不來扶持葬禮一二?什麽兄弟會處的比陌生人還不如?

  難道父親還不算厚待他嗎?

  郭聖通的火氣霍然就往上冒,正要對母親說若是叔父不願來沒得還求他的,就見急匆匆跑來一個侍女:“翁主,二公子一家已然舉家搬走了。”

  母親同郭聖通俱是大驚,母親也顧不得叱責侍女的慌裡慌張,皺著眉頭問起來:“問過周圍鄰居了嗎?什麽時候搬走的?去了哪?”

  侍女答道:“聽說已經搬走兩三個月了,鄰居也不知道搬去哪。”

  母親便添了幾分怒氣:“他要去哪隨便他,竟然一聲招呼都不來跟我打,是真沒把我這個長嫂看在眼裡啊!”

  侍女垂下臉去,不敢接話。

  兩三個月?

  郭聖通細細算來,正是自己風寒怪燒的那段時日。

  那時候母親無暇分心去理旁的事,全心撲在為她延醫請藥上面。

  叔父那時候搬走,又沒有遣人來知會。

  待郭聖通病好後,知情的人還隻當母親早知道了,

也不會在她面前多嘴繞舌。  如此一來,母親竟是現在才知道叔父一家悄沒聲地搬走了。

  母親自然也想通了此節,她氣怒交加地道:“若不是桐兒說浴蘭節請他們一家過來,我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知道呢?”

  郭聖通起初的驚訝過後,反倒覺得再好不過。

  叔父一家若是還在真定,無論怎麽樣總還是要打些交道的。

  她便對母親笑了笑:“既然叔父一家對我們避之不及,連搬家這樣的大事都沒來和母親說一聲,從此後再互不來往誰也挑不出我們的錯處來。母親就隨叔父去吧,有什麽好生氣的?”

  話是這樣說,母親到底氣過後又遣了人去問是搬到哪去了。

  用她的話來說,不能年終祭祀時對著先祖沒個交待。

  郭聖通知道她就是擔心,也懶得戳穿她。

  四五天后,便有消息回來說是去了蜀中。

  蜀中,是二嬸母齊婉兒的娘家所在。

  這是闔家去投奔嶽家去了啊。

  母親又是無奈又是窩火地冷哼了一聲,也終於放下心來,再不提叔父一家,全心籌備起浴蘭節來。

  弟弟郭況數著日子盼望起浴蘭節好痛快地玩一天,一早就約好了玩伴要去城郊采艾、蒲、鳳仙、白玉蘭、柏葉、大風根、桃葉回來煮成蘭湯沐浴去毒。

  母親知道他采藥是假,能借機出去瘋玩才是真,卻也不願說破孩子的一番期待之心,反倒每日晚膳後都會和他湊趣說起怎麽采藥。

  像菖蒲生在水邊,地下有淡紅色根莖,葉子形狀像劍,肉穗花序。根莖不但可做香料,還可入藥。

  像鳳仙還可以拿來搗碎了染指甲。

  像白玉蘭還可以拿來煮粥或和蛋一起蒸成蛋羹。

  在母親輕柔的話語中,浴蘭節轉眼就到了。

  用過早膳後,姐弟倆迎著母親含笑鼓勵的眼眸飲了一杯蒲酒。

  蒲酒蒲酒味芳香,有爽口之感,郭況頗愛,便伸杯又要。

  母親搖頭不許,說小孩子家不宜多飲酒,又從紅玉捧著的托盤上取過朱砂酒,用棉布蘸了在姐弟倆額頭手心上擦拭。

  口中念念有詞地道:“染過朱砂,辟邪解毒,虺蛇不近,平安康健。”

  冰涼涼的酒水辛辣中又帶著些芬芳醇香,染在身上叫人有些昏昏欲醉之感。

  郭況笑眯眯地任憑母親擺弄完後,說了句母親我走了,便迫不及待地領了家人子跑出去。

  母親叫道:“早些回來,等你回來沐蘭湯。”

  郭況遠遠地應了一聲。

  府中上下正在用菖蒲艾蓬蘸了朱砂酒四處灑,沒一會那辛辣芬芳的香味就從窗間溜了進來。

  經了太陽一曬,愈發氣味濃烈。

  門框廊下懸著用紅紙束成一束的艾、榕和菖蒲,節日氣息濃烈喜慶。

  母親見弟弟出了門玩耍,怕郭聖通無聊,便叫人砍了柳條來射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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