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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蠱布天下》四百
這女孩倒是有趣,竟在外面取笑他們老大。

 寧夏抱起紙盒,胳膊一晃,沒想到還挺沉。

 她從盒子後面轉過臉,“我先走了,回見。”

 笑容燦爛,就像兩人是朋友。

 前台小姐怔怔地看著她,鬼使神差地點頭,“……哦,回見。”

 寧夏懷裡抱著箱子,前方視線被無情遮擋,她隻好低頭,躲避目光所及范圍內出現的鞋。

 順利走了幾米遠,一雙黑白拚搭的男士皮鞋陡然浮於眼前。寧夏主動往左邊讓步,他竟也同時跨向左邊,寧夏眉頭揪起,下意識往右邊挪步,偏偏就是這麽巧,他再次跟來。

 顯然,對方也有些驚訝,兩人都不再動作。

 緊接著,停頓兩秒,兩人又都同時移步,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啪,再一次撞上。

 寧夏感覺到身前的箱子往胸口輕輕一壓,很明顯,那人剛剛不小心貼上了。

 “……”

 寧夏這回真不敢繼續動了。

 “等會我們都往左,可以麽?”對方率先做出商討,聲音低沉而冷淡。

 寧夏聽見愣了下,右手肘向右邊拄,腦袋向左邊探,鼻子以下仍藏在紙箱後,那雙顧盼神飛的眼睛先露了出來。

 待看清楚對方的樣貌,她不禁呆住。

 是他!

 叫葉什麽來著?哦,葉爵。

 眼睛彎了彎,她嗓音輕快,“當然可以。”

 這雙會笑的眼睛最近好像和他犯衝,過去幾年從未遇到,近來卻又一次在他面前出現。甚至有那麽一刹那,他還以為那個即將訂婚的人從美國提前回來了。

 她的眼睛乾淨剔透,有著未染塵埃的單純。不笑的時候圓溜溜,像隻溫順的貓;微笑的時候亮晶晶,友善又親和。

 和眼前這雙像極了。

 葉昭覺的心強烈地一震,就連呼吸都猛地一滯。

 寧夏突然覺察到這個叫葉爵的男人有點不對勁。

 之前她還在想,誰會穿如此博人眼球的皮鞋,搭配不好或是駕馭不了,稍不留神就會使這雙鞋看起來很邋遢。

 現在看見是他,腦子裡不知為何竟然劃過一聲“難怪”,是他,這就難怪了。

 他好像鍾愛這種搶眼的顏色搭配,晚宴上的香檳色和眼下這身深海藍,不但都十分考究,而且也都恰到好處地與他渾然天成的奢華高貴相糅合。騷包的外表,內斂的氣質,從他身上寧夏總會領略到一種矛盾的協調感。

 而此刻,這種矛盾的協調感更甚。

 他靜謐的眼眸射向她,眸光似古潭,深邃無波。

 她說“當然可以”,他卻看著她,沒有立刻行動。

 有什麽潮濕的氣息封存在他的眼底,寧夏隔著空氣,突然感受到時光的微涼,他似乎透過她,懷念起某些孤單遙遠的記憶。

 雅人深致的氣場,沉靜漠然的神色,以及像霧一般迷惘的寂寞……

 該死的協調!

 可惜她還未琢磨出怪異,那份寂寥便迅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剛剛只是她的一時錯覺。

 他看著她,臉微微側了下。

 意思是說,他現在就往左。

 寧夏明白過來,猛地把脖子一伸,勉力露出整張臉,對他微笑點了點頭。

 葉昭覺再次怔了下,輕抿唇,呼吸都覺得困難。

 可畢竟不是她,就算是,那又能怎麽樣呢。

 他平靜地收回目光,向左,沿著酒店自動旋轉門的方向走去。

 身後,助理陳書舉步跟隨。

 寧夏抱著紙箱回頭望,腦子裡閃過他看自己的那種眼神,越想越奇怪。

 他一走,早就注意到這邊情況的前廳領班疾步走過來,扯著寧夏的手臂就往員工電梯間小碎步狂奔。

 寧夏嚇一跳,懷裡的紙箱差點摔下來。

 “你幹嘛?”

 領班扭頭瞪她一眼,嗓音清脆,由於考慮到場合,刻意極小聲,“什麽我幹嘛,是你要幹嘛!你怎麽能穿著廚師服出來呢,被客人看見多不好!”

 “那你別拉我,我自己走。”

 領班像是沒聽見似的,接著數落,“還有,你剛剛擋客人路了知道麽,要是客人不滿投訴怎麽辦?”

 “不會的。”

 “你怎麽知道不會,你又不是他!”

 寧夏噎一秒,很快又說:“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

 到了電梯間,領班終於放開她,問:“去哪兒?”

 “西餅房。”

 領班看她一眼,這才將摸向上升按鈕的食指下移,替她摁了向下鍵。

 寧夏抱著箱子站在電梯前,對她笑,“謝謝。”

 領班乾巴巴地回應:“……不用謝。”她轉身欲走,剛抬腳又停住,“以後記住別這樣隨便出來,你們總廚特立獨行,你別跟著不懂事。”

 徐正則特立獨行?不懂事?

 哈,這話聽著真爽。

 寧夏笑著應允:“好的。”

 笑容絢爛得有些閃眼,領班怪異地瞅她一眼。隨後,她不再逗留,施施然返回前廳,留寧夏獨自等電梯。

 電梯門劃開,兩個酒店員工從裡面走出,寧夏錯身步入,身體向後仰,用曲起的手指關節摁下-1。

 一層的距離很快到達,她悶頭行走在走廊裡,牆壁雪白,貨架堆積,忽然想起什麽,她腳步頓住。

 ——要是客人不滿投訴怎麽辦?

 奇怪,她為什麽肯定他不會?

 寧夏安靜地思索片刻,最後甩甩頭,抬步繼續向前。

 和被撞得滿身蛋糕比起來,擋個道算什麽。

 到了廚房門前,寧夏背過身,把門抵開。

 大家仍在裡面忙碌,徐正則抱臂站在最中央的空曠地帶左右監看,一雙眼銳利如鷹。

 寧夏從他背後繞過去,把手裡的箱子往上托了托,“,你的包裹。”

 “送去我工作間。”徐正則看都不看她。

 其實真沒指望他會伸手接,但是,見他果真如自己預想一般理所當然地繼續差遣她,寧夏還是幽怨了。

 在萬斯年的西餅房打打雜,起碼可以順便偷師學藝,但是跑腿……

 學個鬼啊!

 寧夏一言不,沒成想,卻被他叫住。

 他終於還是注意到她,這讓寧夏多少有些興奮。

 徐正則盯著她的著裝,目光冷冽,“你就這樣上去的?”

 寧夏彎唇,一派天真,“是呀。”

 “……”其余人紛紛為她點蠟。

 “很好。”徐正則冷笑,“果然是盧曉送進來的人,和她一樣工作都不帶腦子。”

 周圍此起彼伏的吸氣聲根本克制不住。

 寧夏默默告訴自己,要忍。

 他敢當著餅房所有人的面怒斥酒店副總經理工作沒腦,由此可見,只要他一句話,她就可以如願以償地和這裡告別。

 這樣一想,心情頓時愉悅了稍許。

 她嘴角放下,嚴肅地理論:“,我剛來酒店什麽都不懂,你讓我去大堂就應該考慮到這點。我沒換衣服是我不對,可你難道就沒有責任麽?”

 餅房裡的氣氛瞬間膠著又緊張,寧夏不是第一個膽敢向徐正則狡辯的人,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眾人各懷心思,有的張著眼睛,有的豎著耳朵,總之,看戲多過於同情。

 時間仿佛靜止,一室安靜。

 他們都等著徐正則難,這個吹毛求疵的男人從不吐髒字,卻能三言兩語輕輕松松把所有人罵得狗血淋頭。

 西餅房過去也聘用過女廚師,但後來都頂不住壓力跳槽去了別處。

 徐正則這個名字,連同萬斯年西餅房,在整個南湘市甜點界被賦予了地獄一般陰暗的色彩。

 寧夏是個朝氣蓬勃的陽光女孩,帶著單純小女生的不諳世事,他們都在猜,她能在這個地獄廚房裡熬多久。

 “你是在討伐我?”毫無意外地,徐正則黑沉的眼底燃起火焰,他嘴邊噙著笑,卻毫無溫度,“我見過胖子管不住嘴反倒責怪甜點師蛋糕做得太美味,你是胖子麽?還是說——”

 他抬手虛指自己的太陽穴,“你這裡之所以胖,是因為裡面裝的都是排泄物?”

 “……”

 寧夏無法描述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她再接再厲,繼續挑釁:“你人身攻擊,不要太過分!”

 他看了她一會,濃黑的眉梢挑起來,“抱歉,我還以為你是豬呢。”

 “……”

 寧夏真是什麽心情都沒了!

 徐正則皺眉望一圈,喝道:“都愣著幹什麽?想和她一起喝心靈雞湯?”

 眾人慌忙埋頭做事。

 徐正則又望過來,譏誚的語氣:“怎麽,站在這兒不動,沒喝飽?”

 寧夏:“……”

 寧夏想說,喝飽了,拜托你麻溜點趕我走吧。

 可這話一出口目的就會暴露,她隻好忍耐地憋回去。如此隱忍,肚裡的腸子都快攪成一團了。

 早知道他不按常理出牌,她何必自討苦吃,白挨一頓罵。

 寧夏心情不順,傍晚回到學校又看到寢室四張床鋪突然空了一床,那滋味,和吃了酸石榴似的。

 “你回來了。”葉曉凡抱膝坐在椅子上,下巴努了努,“袁靜父母上午開車過來把她東西收拾走了。”

 “哦。”寧夏倒杯水,嫋嫋的氣流往杯口直撲,她趴在桌上,眼眶被熏得又熱又濕。

 “真是的,明明說好了大家一起走的。”葉曉凡抱怨一句,想到什麽,問,“陳芳群不會也提前搬吧?”

 寧夏不說話,不知在想什麽。

 葉曉凡說:“喂,問你話呢。”

 “……什麽?”

 “你說,陳芳群不會也提前搬走吧?”

 “哦,有可能吧。”寧夏扭頭看陳芳群的位置,聲音有點低沉,“其實她也沒剩多少東西了吧,櫃子裡的衣服都帶去她男友那兒了,桌上除了書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沒什麽了。”

 葉曉凡也上下抬頭看,熱熱鬧鬧的寢室一眨眼就空了,眼睛不知怎麽地開始泛酸。

 她眨眨眼把濕氣擠走,悶悶地說:“小夏,我不開心。”

 “嗯。”寧夏也悶得慌。

 葉曉凡認真注視她,“我不要最後一個走,你不許丟下我。”

 “我什麽時候丟下過你?”

 也許是受離別的氣氛感染,寧夏難得翻起舊帳。她從大一說到大四,遠到大一軍訓兩人被教官罰跑圈,烈日下她拉著她一路到終點,近到現在她不想早早回家受管制,她便天天學校酒店兩頭跑,隻為陪她。

 葉曉凡心裡什麽都明白,她滿足地笑,嘴上卻說:“什麽嘛,你住學校明明是因為離那家酒店近,來回方便。”

 “你試試穿過地下通道再走個十分鍾轉公交,這叫哪門子方便!”

 葉曉凡撇嘴,“都說讓你打的了,你非要乘公交。”

 寧夏說:“你出錢,我保證打的。”

 葉曉凡笑,“你想得美。”

 寧夏挑眉輕哼:“也不知道是誰說自己家有間大公司,我想得能不美麽。”

 “那是他們有錢,又不是我。”葉曉凡送她一個白眼球,“我以後還不是跟他們後面混。”

 聽她語氣好淒涼的樣子,其實心裡得意得要命。

 寧夏撇嘴不理會,話鋒一轉,隨口問:“他們做什麽的?”

 葉曉凡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二十多年前大伯和我爸一起創業,幾種相關產業並進,展比較綜合,自從我大哥留學回國後,最近幾年好像是以房地產為主。”

 寧夏悟了,“這麽說,還是大企業?”

 葉曉凡沒回答,忽然笑得神秘,寧夏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怎麽?”

 她止住笑,誘-惑道:“我大哥很厲害的,長得又帥,雖然人快三十了,但是男人嘛,越老越有魅力。你想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我介紹你們認識?”

 “你打住!”寧夏嚴詞厲拒,像躲避自然災害,“別在我身上打歪腦筋。”

 “寧夏,你太沒勁了!”葉曉凡激動地說,“最青春美好的大學戀愛你已經錯過去,再繼續耽誤,就算你長得不錯,戀愛市場也不會給你一直保留大行情。你知道麽,男人普遍認為,25歲的女人是最理想的婚姻對象。你現在抓緊談戀愛,好好感受戀愛滋味,至少不用等到25歲以後直奔結婚主題。”

 “我不想戀愛,也不想結婚。”寧夏平靜地說。

 “為什麽?”葉曉凡錯愕,“我現你很奇怪,這四年也不是沒男生追你,可你誰的機會都不給。別人短信自我介紹,你要麽不回,要麽被逼煩了回個哦。別人學校路上攔你,你直接改道抄小路。各種高冷表現,多少英俊小夥被你傷了心。你老實回答我,你是暫時不考慮還是本身排斥?”

 寧夏低頭沉默了一瞬,開口:“我排斥。”

 寧夏還是排到了最討厭的a班——早上五點至下午兩點。

 五點到酒店,車程一小時,照這樣計算,即使起床很乾脆,也得至少留出十分鍾的洗漱時間。也就是說,她必須在三點五十之前動作麻利地從床上爬起來。

 簡直就跟噩夢一樣。

 鬧鍾響了又響,寧夏臉埋在枕頭裡,嗅著舒服好眠的氣息,光-裸在絲絨被下的兩條腿痛苦地往後蹬了兩下。

 床頭緊挨窗戶,外面天還是黑黢黢的,窗簾縫隙裡漏出昏黃的光線,是樓下筆直矗立的路燈依然在光。

 她迷瞪著眼掃向那條細細的窗縫,在葉曉凡被吵醒之前,伸手摁掉喋喋不休的鬧鍾,放任自己重新入睡。

 下午兩點,寧夏準時出現在西餅房,沒事人一樣幫忙打雜。

 先是拎著一籃水果去清洗,水池連接紫外線殺菌過濾器,寧夏順便將自帶的馬克杯也衝洗兩遍消消毒。然後,她把水果分別派送給需要的甜點師,走到一邊去剝杏仁。

 過了許久也沒人來興師問罪,寧夏問離她最近的甜點師:“金師傅沒來?”

 對方答:“良哥今天休假。”

 怪不得……

 寧夏又問:“那呢?”

 那人看她一眼,說:“總廚在工作間。”

 徐正則有一間**廚房,那是他的私人領域,未經他允許外人不得入內。

 上回她進去放包裹,有幸見識到裡面的簡單布局。圍繞牆壁的一圈工作台,上下兩排置物架,原料和工具的擺放井然有序。

 雖然廚房肮髒是一大禁忌,但就連吊在屋頂的唯一一盞日光燈都雪白得尋不見一點汙漬,是否過於為難保潔員了?

 寧夏把泡得鼓鼓的杏仁從熱水裡取出來,用手去一點點地剝皮。

 不多時,一股強烈冷鋒迫使低氣壓在工作區加移動,她突然感到脊背涼。

 身旁的甜點師悄悄往她身後看,原本放松的站立姿勢莫名變得僵硬。寧夏心中的猜想得到證實,她緩緩轉頭,徐正則瘦高的身形背對光源,使得他原本就鬱憤的神色更顯陰暗。

 “這個點,你應該已經下班了。”他看著她,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

 寧夏眨了眨眼,意識到什麽,故意反問:“下班?我才剛來沒多久,為什麽要下班?”

 她緊緊盯著他,再一次懷抱起希望。燃燒吧,暴怒吧,把她這個不遵守排班表的閑人趕出去吧!

 可她的小算盤似乎總不能如願,反倒又一次迎面招來徐正則的冷嘲熱諷。

 “從五點拖到兩點才來,我原本還敬你勇氣可嘉。可惜是我高估了你,排班時間都能記錯,果然是豬。”

 “……”

 薄薄的眼皮一掀,“小豬,剝完杏仁到我工作間來。”

 話畢,他在餅房裡轉了一圈,又接連訓斥了三個甜點師,將每個人的工作狀態都吊在他滿意的高度上,這才重新把自己關到私人廚房裡去。

 剝好的杏仁紋絡清晰,像一粒粒飽滿扁平的大花生米。

 寧夏面無表情地將最後一顆杏仁丟進碗裡,徐思齊從她身後經過,吹了聲口哨,“小豬——!”

 寧夏扯起嘴角,“小豬叫誰?”

 “小豬叫你——”徐思齊立即反應過來,“靠,你還知道陰我,看來抗打擊能力挺強啊!”

 寧夏轉身,笑呵呵地說:“你還知道幸災樂禍,看來臉皮挺厚啊。”

 這是兩人認識以來第一次杠上,以往都是他氣得跳腳,她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淡然模樣,現在她突然還擊,徐思齊反倒有點不適應。

 可,為什麽會不適應?

 徐思齊怔忪片刻,大概是因為卸下偽裝後的寧夏,氣場太足了。

 和笑面虎如出一轍。

 站在寧夏旁邊的甜點師恰好去了別處,徐思齊走到他之前的位置,偏頭看著寧夏,“看來還是受了刺激呀,不敢和他頂嘴,把氣撒到我身上來了。”

 寧夏有禮有貌地回敬他一句:“謝謝你主動送上來讓我撒氣。”

 “……”

 她理直氣壯的樣子,讓徐思齊忍不住想抽她。

 ***

 寧夏象征性地叩了三下門,裡面傳來一句“進來”,聲音不大,像是被打擾後在鬧脾氣。

 推門而入,她沒有太靠前,而是立定在一個安全的范圍外。

 不鏽鋼工作台上鋪著一挪嶄新的白紙,他一手撐著台沿,一手握一支鉛筆,對著白紙低頭沉思。

 寧夏問:“,你找我什麽事?”

 他一動不動,語氣惡劣,“閉嘴。”

 “……”寧夏錯愕半秒,心裡已認定他是隻瘋狗,逮誰咬誰。

 一聲不吭地等在一邊,寧夏視線下移,注意到地板上的三四個紙團。

 隨手彎腰拾起一個,展開來看,上面畫有一堆疊放成松塔形狀的水果,最頂-端是一顆草莓,然後是雪梨、蘋果、香橙……

 “誰允許你碰我的東西?”

 冷酷的質問聲響起,寧夏嚇一跳,抬頭看見徐正則身板挺直地盯著她。

 掌心一合,白紙被她重新揉成團。然後,她兩手張開,任由紙團自由落體,彈在地。

 “還給你。”寧夏對他笑。

 動作隨性,神態自然,這樣的她,竟讓徐正則一時分不清是真天真還是裝天真。

 他蹙起眉,目光在她笑容明朗的臉上逡巡,似是在研判什麽。

 寧夏面不改色,隨他看,嘴上又問:“,你叫我進來不會是想繼續羞辱我吧?”

 徐正則嘴角一勾,興許是被愉悅了。他說:“孤男寡女地羞辱你?相較而言,我更喜歡在人多的地方。”

 變態!

 寧夏輕抿唇,“那你喊我來幹嘛?”

 他不再看她,夾起鉛筆,側過身去接著研究。低頭吩咐道:“以後我的工作間由你負責打掃。”

 “……”

 聽不到應允,他側眸掃過來,“不樂意?”

 寧夏梗著脖子,說:“當然不樂意。你看我不順眼大可以把我踢走,何必整我?”

 她還是忍不住說出口了。

 誰知,徐正則垂眸冷笑,“你都沒有入我眼,哪來的不順眼?”手腕一動,輕輕勾出兩筆,他狠辣地吐出兩個字,“出去。”

 ***

 負一層的信號時好時壞,寧夏躲在庫房外給盧曉打電話,她的號碼從保存在通訊錄至今,還是第一次撥出去。

 那頭響了兩聲被接起。

 “找我什麽事?”隔著無線電波,盧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勾笑。

 寧夏故意歪曲事實,說:“餅房那位徐總廚要趕我走。”

 竟然和自己期待的不一樣,盧曉不禁有些失望。還以為她被徐正則虐待,來求她取消賭約呢。

 其實,她早就計劃好了,倘若寧夏求她,她就逮住機會狠狠挫挫她的銳氣。

 眼下情況不對,盧曉怔了怔,說:“他敢!”

 究竟敢不敢,她心裡多少有數。可在寧夏面前,她要面子。

 寧夏左右看看,並沒有人影突然闖入。

 她放心地接著說:“可我覺得他是鐵了心不要我。盧曉,不是我不遵守賭約,如果環境有變,你得體諒。”

 盧曉琢磨出一絲味道,說:“我看你巴不得他踢你走!我警告你,還剩兩個月,你必須給我做到底!”

 寧夏也有點懂了,她挑眉,“其實你讓我進你們酒店西餅房就是想看他折磨我吧?只不過他一開始人不在,所以你隻好讓廚師長老金先折騰我半個月。”

 “呵,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吧?”盧曉話音一變,不明確承認,也不直白否認,寧夏心想,被自己猜對了。

 “就當我有吧。”她笑,“盧曉,我不幹了,賭約不賭約的吧。”

 她把電話掛斷,想著以後不用再來,這些天以來鬱積在心頭的不順終於煙消雲散。

 身後突然傳出一聲響動,她疑惑地轉過身,看見倉庫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個剃著平頭的男人走了出來。

 呃,他不是在休假麽?

 想到方才還在通話裡提到他,也不知他有沒有聽見。

 寧夏有點尷尬,愣了下,還是微笑喊了聲:“金師傅。”

 金志良沒什麽表情,他從她面前走過,又忽然停頓,回頭看她一眼,“是我自己想折騰你,和盧副總無關。”

 寧夏看著他,一時語塞。忽然記起徐思齊曾對她說過的話——你知道為什麽良哥總是針對你麽?你別忘了你是怎麽進來的,良哥最討厭靠關系走後門的人。

 當時還覺得他想太多,原來是真的。

 金志良倏地又說:“我向你道歉。”態度十分坦誠。

 “呃,不用。”寧夏也不知道該回什麽,只是綻開笑容,說,“沒關系的,金師傅。”

 “叫良哥吧。”他下巴輕抬,“如果以後還有機會再見的話。”然後,他沒再說別的,徑直走了。

 ***

 這天,寧夏堅持到晚上十點半的下班時間才離開酒店。

 和她想象的一樣,徐正則的私人空間果然不好伺候。上到天花板的日光燈罩,下到儲物盒底座,全部都要用乾淨的毛巾擦拭一遍。

 幸好她第二天就不用再來,否則,加上他每天必備的“心靈雞湯”,長期下來情緒會瀕臨崩潰吧。

 她和葉曉凡約好六月十號一同離校,本打算通知舅舅薑熠然開車來接,可想到兩人大吵一架後許久未聯絡,寧夏終究撇不下面子。

 葉曉凡笑話她:“嘴唇上貼膏藥,開不得口了是不是?”

 寧夏說:“你不懂。”

 葉曉凡沒接話,鬼主意滿腦飛,偷偷摸-摸跑出去撥出一個電話,“喂,哥。六月十號你有空麽,來幫我搬東西吧?求你了!”

 離校是件既折騰又憂傷的事。

 折騰是因為這四年來雜七雜八的零碎太多,不管是大的小的平的扁的,得收拾,得打包,還得從四樓搬到車上。

 憂傷是因為有的東西帶的走,比如記憶,有的東西卻只能放手,比如和記憶有關的人。

 寧夏和葉曉凡都不是念舊的人,翻箱倒櫃地拾掇一上午,該丟的都丟了,就連入學時購買的統一床具也一並留在了原處。

 室友陳芳群提前兩天過來搬走了自己的東西,等她倆也先後裝滿行李箱,這個曾經回蕩歡聲笑語的地方,徹底空了。

 兩人停在門口留戀地回頭張望,上鋪下桌的四人空間,大一一起挑選的水藍色布簾,大二精心裁剪的彩色五角星,大三集資購買的酒精爐和火鍋,大四貼在門外的“學姐喜靜,請勿打擾”告示牌……

 四年的點點滴滴,至此劃下休止符。

 葉曉凡突然尖叫:“小夏,我們四個忘記合影了!”

 寧夏情緒不高地“嗯”了一聲。

 葉曉凡趕忙掏手機,“她們走了,我們拍我們的。來,靠近點。”

 寧夏配合她露出招牌式微笑,相機無聲記錄下二人此時的樣子。

 歲月無聲,時光不老。

 女生宿舍不準男生入內,宿管阿姨恪守校規,哪怕這個男生是來幫忙搬運也絲毫不通情面。

 這個男生不是別人,他是葉曉凡大二正式交往、大四和平分手的前男友卓然。

 其實他送或是不送,葉曉凡的心情幾乎沒差。以後再見還是朋友,她自認有這腔孤勇。但他既然不打招呼地跑來了,她決定好好表示感謝,順便送上臨別祝福。

 寧夏守著兩人的行李等在幾米開外,正直地不去打擾。

 不是她對此不感興趣,實在是閉上眼睛都能想象出葉曉凡會說什麽。葉曉凡這人最會裝大度,一定會把自己武裝得風輕雲淡,好竭盡全力成為對方心底的白月光。

 正百無聊賴,一輛黑色的沃爾沃沿著校道徑直駛來。寧夏低頭玩手機,並未留意,直到沃爾沃停在葉曉凡面前鳴了一聲笛,她才後知後覺地循聲望去。

 已近正午,陽光格外刺眼,她站在樹蔭裡,因著擋風玻璃的反射,一時看不太清車內的人,隻依稀瞧見主駕駛座上一個亮色的身影。

 對,亮色。明亮而奪目,具體顏色分辨不出,不過,視覺效果倒是意外的舒服。

 “哥。”葉曉凡衝車裡招手,迅和卓然終結話題,“天這麽熱,你還是趕緊回宿舍吧,我先走了。”

 “曉凡——!”對方似乎有話要說。

 葉曉凡快刀斬亂麻,不給他機會,“你回家那天我就不去送了,什麽時候再回南湘,歡迎找我玩。”

 她快步走到寧夏身邊,拔-出自己的兩個行李箱拉杆,自始至終低著頭,不敢抬起來,也不敢亂動。

 “他走了麽?”過了一小會,她背對那邊,悶聲問。

 寧夏說:“還沒,正看著你呢。”

 豈止是看著她,眼神那般不舍,連她一個外人瞧見都感到心酸。

 縱然深信自己拿得起放得下,但在這時候,葉曉凡還是無措地緊抿唇。

 她眼圈有點紅,卻兀自強撐,“小夏,我快忍不住了,他再不走,我真的快忍不住了。”

 不是沒見過畢業分手的情侶,可當事人是葉曉凡,寧夏心裡一點主意也沒有。

 兩人是為了各自的將來考慮才選擇分開,葉曉凡的遺憾和不甘她都懂,但她畢竟不是葉曉凡,她沒辦法在此節骨眼上代替葉曉凡做任何決定。

 她希望他們兩個都能跟隨自己的心意走,生命裡什麽才是不可或缺的,務必提早醒悟,不要等失去了再去後悔。

 要知道,有的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就像……

 寧夏眸光一陣澀。

 就像……她父母。

 注意到葉曉凡抓著拉杆的指節逐漸泛白,寧夏不忍心地喚道:“曉凡——!”

 剛啟唇,就聽見前方車門闔上的“啪嗒”一聲。

 寧夏抬眸看一眼,不由愣住了。

 只見沃爾沃主駕駛座上下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從上身的短袖襯衫到下-身的休閑褲,以及二者之間的腰帶,全部都是簡潔純淨的湖藍,如此高調,卻又異常優雅。

 灼灼陽光下,他渾身仿佛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光。

 居然又是他!

 葉爵……

 才現他也姓葉!

 寧夏不清楚他是否對自己還有印象,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不記得她,這樣的話,糊蛋糕、擋道什麽的就都可以當做沒生過,尤其是弄髒他一身高級純手工定製西裝的事,想想都覺得不好意思。

 他顯然早就看見她了,寡淡的目光掃過來,先是睨了眼葉曉凡,又看向她,隔著強烈的光線,寧夏的心竟然狂跳了一拍。

 他繞過車頭,走到葉曉凡前男友卓然面前,熱風拂耳,卻沒能將他的聲音傳送過來,他沉穩地說著什麽,卓然神色痛苦,他抬手在卓然肩頭拍了一下,似鼓勵,然後,兩人一同偏頭,目光各異地望向這邊。

 卓然看的是葉曉凡,眼神裡有猶疑,有眷戀,還有告別……

 而那個叫葉爵的男人,眼神有點虛空,好像是在看葉曉凡,又好像不是。不知為何,寧夏莫名覺得,他看的是自己。

 呃,一定是她想多了。

 卓然轉身離開,寧夏用手背碰葉曉凡,“他走了。”

 葉曉凡懵懵的,“走了?”

 “嗯。”寧夏點頭,然而,很快她也變得呆滯,葉曉凡她哥抄著口袋走過來了。

 比澄澈的天空還要藍,仿佛一長條流動的水粉顏料,清新中自帶一股深邃。

 他越走越近,最後,停在葉曉凡背後。

 寧夏微頷,算是簡單明了地問了聲好。接收到對方的致意,她便立即低下頭去,眼觀鼻鼻觀心地等候在一邊。

 “曉凡。”

 寧夏聽到他親切地叫妹妹。

 葉曉凡慢半拍地說:“哥,給我一分鍾,很快就好。”

 他挑眉,抬腕看時間:“好,我給你計時。”

 “……”寧夏吃一驚,這什麽哥哥!

 一分鍾後。

 “時間到。”葉昭覺淡淡提醒,“悲傷可以停止了。”

 “……”寧夏已無力吐槽。

 葉曉凡表現很乖,她依言轉身,重新掛上笑容,那樣子就和什麽也沒生過一樣,當然,前提是忽略她潮紅的眼眶。

 她嘻嘻哈哈拉過寧夏,介紹道:“哥,我最好的朋友寧夏,你們認識一下!”

 寧夏猝不及防,直直跌倒在她肩膀。

 站立不穩間,對上葉昭覺靜謐幽深的眼眸,她睫毛垂了一下,努力站穩,規矩地點頭致意:“你好。”

 他唇角微勾,嗓音依舊穩健而冷淡,“你好,葉昭覺。”

 越野車的後備廂空間足夠大,大大小小的行李可以全部放入。

 寧夏想,他開這車過來還真有點幫忙搬家的味道。

 葉朝爵?葉召爵?或者,葉昭爵?

 寧夏坐進後排座位,迷茫地翻起大腦字典,不知不覺車子已經掉頭上路。

 熟悉的校園景致一點點後退,寧夏側頭面對窗外,輕抿唇,安安靜靜地保持沉默。

 駕駛室裡一時間隻回蕩著葉曉凡一個人的嘰裡呱啦,“好餓啊,從早上起床到現在一口沒吃,哥,你請我們吃大餐!”

 “想吃什麽?”葉昭覺看著路況,問。

 得到他的應允,葉曉凡立刻從駕駛座之間伸長脖子,“小夏,我們去吃韓國料理吧,好懷念海鮮年糕的味道!”

 寧夏屬於蹭飯,自然不會有異議。她無所謂地說:“可以啊,你決定吧。”然後,她繼續看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

 從前總想著盡快畢業,以為畢業後心境開闊自由,能一飛衝天。眨眼夢想成真,卻幾多滋味在心頭難以言喻。

 嗯……再也不是學生了。

 出校門,太陽直曬。葉曉凡用手搭起涼棚遮擋強烈的光線,她開始後悔坐在前排,不停嚷嚷要下車換座。

 車子平穩通暢地駛在高架,葉昭覺沒理會,隻斜睨她一眼,“你和寧小姐住一起四年,怎麽連人家半點穩重都沒學會?”

 寧夏被點名,微怔。

 寧小姐?

 這稱呼雖難得聽見,但也不至於叫她意外。可從他口裡出來,她便立刻尋出味來。先前葉曉凡介紹自己時刻意強調“這是我最好的朋友”,顯然,這話對於他而言可有可無。

 因為自己之於他只是個間接認識的陌生人,所以,他連稱謂都公事公辦,不需要詢問修正。

 寧夏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反倒因此松了口氣,他不記得她更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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