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墨千影就醒了過來,或者說他完全沒有睡過,但很奇特地,他並沒有一絲疲倦的感覺,倒是昨晚的所有經歷如同一場夢境。他想起醫院的檢查報告,於是打開了隨身電腦找到了那封郵件。
“無異常?”
墨千影反覆確認了幾遍,懷著一絲莫名的心情,最後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忽然,耳邊傳來了一聲提示,墨千影隨手點開了隨身電腦的AR屏幕,窗口彈出的瞬間,一張不修邊幅的臉睡眼朦朧地望著屏幕。
“下來吧!到你家樓下了。”對面那人打了個哈欠,兩個黑眼圈證明了他是何等的疲倦。
墨千影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張令人懷念的臉,這時的雷豹還是一個熱血青年,眉目間還帶著些許稚氣,墨千影盯著他半響,最後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毛線啊!”雷豹不滿地喊了一句。
“笑你年紀輕輕就一副腎虛的樣子。”墨千影一陣咂舌,“昨晚是不是又跑去鬼混了?這次又是什麽花樣?玉面雙棲鳳?還是三鸞共回巢啊?”
“你這副懂行的樣子真是醜陋。”雷豹翻了個白眼,“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
“我昨晚一覺睡到天亮,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我下去再跟我說說唄!”墨千影一邊收拾好行裝,一邊說道。他拖著行李箱走出房門,剛好看到母親拿著早餐從廚房出來。於是隨手抓起一塊麵包,然後輕吻了一下母親的臉頰以示道別。
墨千影的母親對他這一吻表現得異常驚訝,但最後隻是笑了笑,向他揮手道別。她也感覺到了墨千影這幾天的確不同了,似乎一夜之間懂事了很多,不再那麽的輕狂任性。
公寓的感應門緩緩打開,墨千影將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裡,奔著停在街邊一台深藍色的越野車走過去。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雷豹打開車門,一把奪過他的行李箱扔到後座上。
“你老爹呢?”墨千影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雷豹,十分詫異地問了句,記憶中似乎是由雷豹的父親送兩人過去的才對。
“他這段時間都有得忙了。”雷豹將身旁的AR屏幕向墨千影劃過來,指了指上面正在播放的視頻說道,“他們會長一聲令下,全都跑去蹲這家夥了。”
“公會活動?”墨千影想起雷豹的父親是職業玩家,便隨口問了句。
“是全民狂歡才對。”雷豹笑了一聲,系好安全帶,轟了一腳油門,朝著學校的方向開去。
而此時的墨千影有點尷尬,因為雷豹給他看的那個視頻,正是昨晚自己在河東城製造的那場血腥盛宴。
視頻底下的留言早已變成了戰場,有批評遊戲公司把戰鬥效果設計得太血腥的,有感歎墨千影身手的,有質疑1V30的可能性的,甚至已經有人發起情願,要求遊戲公司調查墨千影是不是利用了什麽方法作弊。
與這個視頻一起榮登熱門的,還有昨晚那條公告裡高得誇張的賞金。墨千影本以為下面的人會討論如何蹲自己拿賞金,但事實上這群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如何利用紅名通緝來刷金幣,他不得不感歎一下人民群眾在投機取巧方面的無窮智慧。
一個小公會在公告出來的第一時間就進行了偉大的嘗試,同樣犧牲了30人之後,把公會會長的紅名賞金提升到了1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賞金的數額少了,但通過實際計算,他們發現平攤了裝備維修費和經驗損失之後,
實際能拿到手的隻有幾十個銅幣。 經過這一對比,頓時那些本來打算自殺刷錢的公會紛紛打消了這個念頭。墨千影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們的感歎,自己之所以會被系統判定為5金的賞金,除了是平級殺人之外,還因為系統會根據現場實際發生的戰鬥數值來計算雙方的有效操作,要知道《混沌之界》為了防止對敵雙方故意放水,會將雙方各項數據進行分析,再將獎勵和懲罰與之掛鉤。
其實就連墨千影自己都不知道,他最後爆發的那一波傷害,明顯超出了同級玩家的水平,但負責異常分析的夢神系統遲遲沒有反饋,於是監控系統根據既定的規則,按野外BOSS的算法將他判定為高危單位。
當然,墨千影並沒有把太多的心思花在這上面,對於這個全球在線人數即將突破一億大關的遊戲,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一個熱門出現很快就會被另一個熱門覆蓋,用不著多久那群家夥就會忘記這件事。
不過這個視頻卻也的確造成了一些影響,遊戲公司在收到投訴之後,第一時間給虛擬頭盔的擬真系統打了個補丁,將原本血肉飛濺的視覺特效,改為了更加柔和的方式。除了減少出血量之外,還能把血液效果隨意設置顏色。不過後面這個很少人用,畢竟誰也不想一場架打下來,原本熱血的生死相搏看上去跟油漆彈大戰似的。
墨千影記得這個補丁原來是在公會對抗時才更新的,沒想到自己的“暴行”將這件事提前了。於是自嘲般笑了笑,沒想到自己倒是無意中拯救了不少幼小的心靈。
車很快就開到了兩人就讀的學校,雷豹在宿舍前將墨千影趕下車之後,自己開著車往停車場的方向去了。墨千影目送他的車遠去,轉頭看向那棟曾經度過四年時光,即將再次度過三年時光的宿舍,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就被迎面噴來的一陣煙嗆得狂咳起來。
“喲!沙包!怎麽來得這麽早啊!”
一個明顯不懷好意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墨千影捂著鼻子順著聲音看過去,輕皺了一下雙眉。沙包這個綽號隻有一個人會叫,這個人就是同為學校遊戲社的副會長林中嘯,墨千影大一時跟著社團的人玩過一款格鬥遊戲,林中嘯天天找他單挑,墨千影在他手裡就沒贏過。
也許是墨千影的隱忍讓他開始肆無忌憚,終於在上一個學期結束前,他將墨千影少年喪父的事拿來調侃,忍無可忍的墨千影終於和他打了一架。奈何墨千影不是他的對手,最後還被打傷在醫院躺了兩天,差點錯過了必修課的考試,兩人也算正式結下了梁子。
但墨千影此時的內心卻莫名的平靜,對他的行為也隻是淡然地回了句:“哦,我當是誰這麽沒素質,原來是嘯哥啊!”
林中嘯手裡夾著支香煙,看上去流裡流氣的,聽到墨千影明顯帶刺的話,原本帶著訕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他雙眉一皺,上下掃了一眼墨千影,然後側著頭伸出中指戳了戳墨千影的太陽穴,說道:“你是不是回家時撞到腦袋傻掉了,這樣跟我說話?”
墨千影沒有再理會他,拖著行李箱打算上樓去。
忽然,他的行李箱被林中嘯一腳踢翻在地,周圍的路人被嚇了一跳,頓時將目光投向這邊,有好事的已經偷偷將隨身電腦的攝像功能打開對準了兩人。
墨千影卻連頭都沒回一下,彎腰拉起行李箱,繼續向前走去。
“怎麽?不敢理我嗎?”林中嘯叫囂著,“孬種!你就是個孬種!”
墨千影卻依然沒有理會他,仿佛當他不存在。
林中嘯望著他若無其事的背影,頓時有種被無視的感覺。他臉上露出怒意,將手裡的香煙狠狠地往地上一甩,大步衝上前,抬腳就是一記猛踹朝著墨千影的後心蹬去。
墨千影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雙腳站定側身後撤了一步,林中嘯那一腳頓時撲空,從他身前飛過。就在這時,墨千影的右手自下而上一把抓住林中嘯的腳踝,然後撈起他的右腳用力向上一提。
林中嘯凌空翻了個身,狠狠地趴在地上,迎面拍臉的衝力讓他的鼻子頓時血流如注。
“哦,原來是你啊!”墨千影俯視著他聳了聳肩,“我還以為是大黑又在偷襲我呢!”
大黑是學校裡一條有名的流浪狗,墨千影這麽說明顯是在諷刺他。在人群的哄笑聲中,林中嘯捂著鼻子站起,受傷的憤怒讓他失去了理智,狂吼著揮拳攻了過來。他常年參與校外街鬥,在他的認知裡墨千影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他已經將墨千影看作一個死人了。
面對他勁力十足的拳頭,墨千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原以為墨千影是被嚇到了,但他與墨千影對視時,卻看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
墨千影不退反進,胸口一側躲過他的拳頭,然後右手抓著他的手腕往旁邊一帶,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墨千影的左肘猛擊他的腋下。 一陣酸痛瞬間蔓延林中嘯全身,墨千影卻沒有停下,右手松開他的手腕,錯身來到他身後,狠狠地鎖住了他的脖子。
林中嘯被倒灌的鼻血嗆了一下,本能地張口呼吸,但墨千影的右臂已經收緊,他的氣管被擠壓,整張臉迅速充血變紅。他試圖掰開墨千影的手,但墨千影的雙手死死地鎖在他的後頸上讓他的掙扎徒勞無功。
他絕望地望著前方,不鏽鋼窗框上反射著兩人的身影,墨千影躲在他的腦袋後面,露出的右眼透過窗框的反傷與他對視,然後墨千影的嘴角慢慢露出一絲微笑。
林中嘯胯下一暖,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墨千影聞到一股騷味,當即松開他往屁股上猛踹了一腳,接著轉身拉起行李箱,在圍觀的人還沒反映過來之前一溜煙地跑上了宿舍的樓道。
林中嘯一動不動地撲倒在草地上,整個人都處於呆滯的狀態。那些圍觀的學生都沒搞清楚怎麽回事,他們看到林中嘯衝上去瞬間就被鎖喉,然後墨千影就丟下了林中嘯跑了。
兩個大膽的男生來到林中嘯身邊,其中一人搖了搖毫無反應的林中嘯,問了句:“哥們你還好吧!喂!該不會是死了吧!”
林中嘯猛地一震,終於回過神來從地上爬起。還沒等他緩過勁,另一個男生就大笑了起來,指著他的褲襠大叫:“臥槽!這貨嚇尿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濕潤的褲襠上。一時間宿舍樓下變成了歡樂的海洋,而作為海洋中心的林中嘯則呆了半響,然後大叫著推開人群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