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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唐人》第1269章:黨項羌的客人
1269.黨項羌的客人

 唐軍將士繼續打掃著戰場,蘇定方隨李靖來到一旁偏僻地方,李靖摘了頭盔,尋了一塊石頭杵著劍坐下,布滿皺褶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些許疲憊。

 見得蘇定方肅然站立著,李靖也是擺手道:“定方坐下說話”。

 摘下頭盔,如此沒有威儀的席地坐著,還稱呼蘇烈的表字,這就說明現在是論私了,方才公事公辦的時候是稱呼蘇烈為蘇將軍的。

 蘇定方見狀也是應著坐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裡面是一些肉干肉脯,“恩師吃點”,對於李靖這個授業恩師,蘇定方是很尊敬的,畢竟他不是像侯君集那樣的白眼狼。

 李靖見狀笑了,拿過肉脯吃著笑道:“你倒是機靈,還隨身帶著吃食”。

 蘇定方也是赧然一笑,“我這都是從神策軍學來的,殿下說在外行軍作戰多有意外,每個人必須帶著這最後的保障,也不須多帶,足夠一兩天餓不死就成,這樣也好在糧草有失的情況下不至於慌亂”。

 李靖聞言嘴巴一停,臉上也是思索的表情,微微點頭道:“確有道理”,繼而也是歎道:“殿下雖不過弱冠之齡,然胸中溝壑不知凡幾啊”。

 說罷之後卻是臉色一肅,直看著蘇定方喝問道:“早在戰前,鄯州集結之時,為師便說過,不可多造殺孽,盡可能擒其王,俘其兵,為何我方才看你肆無忌憚的大開殺戒,甚至有名王已露投降之意你也是將其斬殺了,若不說出個所以然,即使是吾徒,亦要將你軍法從事”。

 李靖畢竟多年掛帥,身上的威懾可不小,又是授業恩師,被李靖這麽一呵斥,蘇定方也是一慌,趕忙起身站直回道:“恩師息怒,且聽徒兒解釋”。

 見得蘇定方態度,李靖眼底閃過幾絲欣慰,果然是事出有因的,對自己也很尊敬,要是擱著侯君集那個逆徒,遭了如此呵斥,定是要橫眉頂撞的。

 李靖就這樣瞥眼看著他,蘇定方也是直說道:“徒兒這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盡可能的殺盡吐谷渾高層,盡可能的將吐谷渾殺怕,讓其聞唐喪膽”。

 “胡鬧”李靖聽得花白胡須都哆嗦了,“吐谷渾乃我大唐附庸,其子民自我大唐子民,子民不順,稍加懲戒即可,豈能大肆殺戮”。

 李靖可不是發善心的聖母,他殺死人也絕不含糊,例如北滅東突厥的時候,就曾暗中指使軍士劫掠草原,燒其牧草,殺其母牛羊,可謂是把草原的禍害得很厲害,李靖冒著被禦史言官彈劾的風險這樣做,就是為了徹底削弱東突厥。

 而對於吐谷渾,不僅是李靖,估計朝廷百官都是不支持大肆殺伐的,這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吐谷渾乃大唐附屬國,世世代代都是附庸於中原王朝,其國土子民在法理上是屬於大唐的,畢竟吐谷渾年年進貢,歲歲來朝,是向大唐稱臣的。

 而東突厥卻是正兒八經的別國,與大唐敵對的,不僅沒有向大唐稱臣,反而在大唐建國之初,還曾逼著李震與其簽訂兄弟盟約,論起來頡利可汗還是李世民的長輩,這樣的敵對國家,就是可以殺戮的。

 就好比吐谷渾是自家的一個乾兒子,雖然是調皮了一些,時不時就炸刺,但是畢竟是法理上承認的兒子,固然可以打,看在平時朝拜進貢的份上也不能打狠了啊,而東突厥就完全是個外人了,還是個完全沒有友善關系的外人,當然可以打狠了。

 聽得李靖這樣說,蘇定方也是眉頭微皺,直回道:“恩師,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徒兒認為太子殿下這是永絕後患之舉”。

 說著將袖口一撕,夾層裡有一封信,已被血水浸染了一點,“這是來時太子殿下讓我與您會師之後交給您的,太子曾言希望你用對付東突厥的手段來對付吐谷渾,因為吐谷渾如若強盛,便是大唐之患,吐蕃的……菜,這是太子殿下的原話,他說您不把吐谷渾打殘了,如果讓他仍舊強盛如初的話,遲早就成了吐蕃的菜”。

 李靖聞言一怔,大唐之患,吐蕃的菜?這話說的風格,倒的確是太子所言,吐蕃的菜?難道是說吐蕃會將吐谷渾給吃了?

 李靖不是常人,是統籌全局的大帥,也是眼光卓越的戰略家,從其破壞東突厥草原就可以看得出來,李靖打仗不僅為了眼前的勝利,更考慮到了以後的局面。

 一想到吐蕃,李靖的心思就被提了起來,吐蕃的強大可不是吹的,分裂的吐蕃就已經是西南霸主,南詔高昌等國莫敢與其爭鋒,現在統一的吐蕃無疑會更強,而且據說吐蕃國主年輕有為……將來若是再吞並了強盛的吐谷渾,那將是大唐之勁敵,比之突厥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李靖絲毫不懷疑吐蕃有沒有吞並吐谷渾的能力,因為這兩國實在隔得太近了,而大唐鞭長莫及,吐谷渾又絕對沒有抵抗吐蕃的實力,一旦大唐撤軍,而吐谷渾仍舊富庶,牛羊遍地的話,定然就成了吐蕃的菜了。

 想到這兒,李靖忙是接過信來,拆開看吧,也是臉色凝重,眯眼呢喃道:“難道要將吐谷渾變成無人之境?”

 無人之境……蘇定方一個寒顫,雖然要把吐谷渾打怕打疼,但也沒必要這樣吧,隻得是試探問道:“恩師,殿下的意思是?”

 李靖將信甩給他,“殿下是想讓吐谷渾變成大唐的吐蕃之間的緩衝區,更或者是成為大唐進攻吐蕃的跳板,只是……如何避免成為吐蕃侵擾大唐的跳板,這就需要商酌了”。

 良久,蘇定方也是撓撓頭說道:“現在先別想那麽多吧,先全滅吐谷渾,擒殺了伏允再商酌不遲,暫且就按照殿下的意思來,盡可能的殺其高層,毀其牛羊牧草等資源”。

 李靖正在思略,聞言也是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繼而又是臉色一正,深深地看了一眼蘇定方,抓起頭盔,起身就走,只是走了兩步就是一頓,“為師勸你一句,要時刻記得自己所處的位置和身份,明白自己該聽誰的”,

 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李靖便是帶上頭盔,挺直腰板走向中軍大帳了。

 原地的蘇定方聞言一怔,良久,方才低頭掀起袖口,看著手腕上那個暗褐色的奇特的標志,漢字不像漢字,梵文不像梵文……呢喃道:“一入神策軍,終生神策軍……”,腦海中又浮現了山莊之中,面對著黨魁宣誓的那一刻。

 距此西南數百裡外,山溝戈壁之中,一支軍隊正在快遞的行進著,飄揚的大纛毫不遮掩的告訴所有看見他的人他的身份,他是大唐太子親軍——神策軍。

 “大將軍,前方百裡左右就到黨項羌,你看是不是要先派人前去通知一下?”張文瓘強忍著疲憊,拍馬趕上李破軍建議道。

 而後又生怕李破軍不同意,又是勸道:“我們此番來是為了和解,緩解兩方矛盾,若是冒然闖入其境,恐惹誤會,萬一拓拔赤辭以為我們是來攻打他的豈不是誤會更深”。

 李破軍聞言也是點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公達,你作為使者,率領百騎前去通知,遞上拜貼,若有危險,立即返回”。

 翟長孫是軍中老將,昔日的西秦國內史(隋時官名,即宰相,大唐改內史省為中書省,改內史為中書令),在這西北大地還是頗有名聲的,拓拔赤辭也是在這西北草原戈壁上活了好幾十年,應該聽過翟長孫的名聲,翟長孫出使遞交拜貼,也不算落了面子。

 翟長孫領命前去,張文瓘見得李破軍遣翟長孫前去也是點頭,亦是覺得翟長孫乃是最佳人選。

 翟長孫走後,李破軍便令神策軍原地休息。

 百裡之外拓拔赤辭正在招待一位令他大吃一驚的客人,態度恭敬,甚是謙卑,因為他現在已經得罪了大唐,實在是得罪不起這位大人物了,畢竟他在兩者之間,著實是有些卑微的,任何一方都可以隻手滅了他。

 正在招待之時,忽的,護衛來報,有一位唐國將軍前來拜見首領,說是奉了唐國太子的命令。

 護衛說罷,不等拓拔赤辭驚疑,手下將領便是義憤填膺的怒吼著。

 “唐狗居然還敢來,必須殺了他們……”。

 “這群唐狗沒有信義,前腳對我們友善,轉眼就來搶奪我們的牛羊,首領,一定要殺了他們,不能再相信他們了……”。

 帳中的黨項羌將領都是捶著胸口,一臉憤怒。

 而那位坐在上座的瘦削男子見狀眼睛一亮,手中把玩著氈帽垂下的寶珠吊擺,一臉若有所思。

 良久,待得眾將稍息怒火之後,這位男子嘴角一扯,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拓拔首領,本王有些話跟你說,不知可否方便?”

 盡管拓拔赤辭對他極為恭敬,但是這男子也是極為聰明,知道拓拔赤辭此人自尊心極強,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地位高崇就對拓拔赤辭倨傲。

 果然,拓拔赤辭本就是自尊很強的人,樊興二人出爾反爾劫掠他的牛羊,打了他的臉,他就是怒火衝天,義無反顧的與大唐決裂了,說白了,這家夥就是一個好面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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